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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看样子总算进入了正轨，万俟原本就该立刻带了古小枫开溜。奈何一时好奇心作祟想了一秒钟“哪一个是容大小姐”，端详了双胞胎一下。同一秒钟古小枫开口说：“大哥哥，打架是不好的啊，不要打架。”

双胞胎在偷笑。谢景文怔了怔才笑出来，伸手去捏了捏小朋友的脸颊。

“是哦，抱歉，是我不对。”

他很快收回手，万俟盯着他的指尖，万分不爽，过去把小朋友抱起来。

“那么，我们先走了。祝你们快快找到要找的人——”

“——等一下。”

不管开口的这个女孩子是祁容还是祁若，凝视他手指的专注眼神都是似曾相识的。

这并不足以留下万俟，但她盯着的，是他的左手无名指。

而且，“这红线谁绑的？”

双胞胎的另一个扑了过来，捉住万俟的手指看了很久。

“呃……为什么看上去这么像我的手法？”

“不一样。”前一个的口气还是很冷静，“虽然都很烂，但是比你要高竿一点。”

“不是吧，只是更古怪一点吧？”后一个伸手在虚空中迅速地拈了几个指诀，“不行，封不住。怎么想的啊，让线头就这样胡乱飘着。”

“没错……”

万俟大概已经知道她们谁是谁了，苦笑着咳嗽一声：“两位，我还活着。”

正在沉吟的祁容瞄了他一眼。祁若散开指诀哼了一声，伸手把古小枫活活从他怀里抢了过去。

“有桃花在身的人不要毒害青少年！”

万俟磨了磨牙，看看古小枫。小朋友露出抱歉的表情，低下头。

“哥哥手上有红线吗？可是我比较希望可以跟阿彰绑在一起，对不起哦。”

“……没关系。”

“关系很大。”祁容说，“不好意思，可以告诉我们是谁干的么？”

万俟下意识看了看祁若。“抱歉，不可以。”

祁若抱着古枫向他皱了皱鼻子。祁容站了起来，神色郑重。

“咒术本身不可怕，但下咒术的人是个半吊子，放着不管的话会继续惹事的。”

“我知道，”万俟说，“一直在惹事。但我保证她有人管，而且你现在也够不着她。”

万俟学长的说服力是很强大的，虽然其实他本人觉得自己完全在胡扯。祁容凝视着他很久，他才蓦然想起“从前”认识的祁容会读心术。但是现在这一个看来还不会，因为容大小姐点了点头，说：“那就不勉强了。不过你手上的线头还要一两天才会散掉，那之前请你跟着我们。”

话说得很客气，但是祁若已经伸手过来扣着他的手腕。格斗技什么的万俟不在行，武侠小说读过大概一千本。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擒拿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果然没办法挣脱开。

“……不是我说，你们现在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比如去追捕逃婚的家伙之类？”

谢景文一直在等这个话头，咳嗽一声正要说话，祁若笑眯眯地说：“不用啊，我们约好在这里见面的。”

“……跟谁？”

“钟小胤啊。”

祁若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种满不在乎的轻慢神气，几乎是刻意的，说话的同时还从眼角瞄了谢景文一下。万俟摸了摸鼻子，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身旁的低气压过于明显，打破这沉寂的是古小枫的一声呵欠。

小朋友从祁若的怀里有点费劲的扭着身子，向小谢伸出手臂。

“我困了。哥哥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小谢接过孩子，神情有点慌张地看了看祁若。二小姐骨碌碌地转动眼珠，向姐姐抬了抬下巴。

“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你们都去送小朋友吧。”

小朋友很高兴，因为“跟这么多漂亮的哥哥姐姐一起”。神情很羡慕，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又有点遗憾。万俟知道她在想什么，从助手席回过身去，弯腰看着她的眼睛，温和地说：“古小枫不需要漂亮，古小枫只要可爱就行了。”

“我以后会很可爱吗？”

“没人可以比你更可爱的。”

古小枫眉花眼笑地坐直身体。万俟已经很久不曾看到她这样的笑容，一边给开车的小谢指路一边忍不住偷偷从后视镜里看她。谢景文也有些心神不定，一边开车一边看着陪小朋友坐在后面的祁容。不专心驾驶的结果就是从路口忽然窜出台闯红灯的机车，万俟先警醒过来，“喂”了一声，伸手去抓方向盘。小谢的反应也不慢，整个车子横着漂出去一小段，毫厘之差让过了那台哈雷，也没被后面的车流撞上。电光石火间好像听见祁容叫了句什么，两个男生都没听清，齐齐回头问：“没事吧——”看看古枫好好地被祁容抱在怀里，才放下心来。

不过容大小姐的下一句话立刻给他们兜头一盆冰水。

“让你们手别碰到一起的。”祁容难得有些郁闷，“景文哥哥，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红线缠到你手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万俟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太吃惊——虽然脑子里的确“咯噔”一声，短暂地短路了一秒钟，但比起“怎么会这样”，反而是“果然如此”的感觉来得比较强烈。小谢的反应更是淡定得多，也就是车子咻地加速窜了出去，除此之外，就连声线都没有改变过。

“哦？有办法解除么？”

“要找师父。”

“马上？”

“不，没有那个必要。”

对话双方的语气都太过镇定，以致后座上的古枫小朋友都没察觉出不妥，兴高采烈地说：“哥哥你开车好帅，好像动作片。”

万俟腹诽了一下这哪里是动作片，然后就走了一下神，在惊悚片、玄幻片和伦理片之间犹豫了片刻。小谢闲闲地回答：“是么？再帅的招数我也还有喔。”正好车子该拐进一条胡同，该少爷淡淡交代了一句“阿容抱紧了”，车子就呼地一下像热血少年漫画那样侧立起来，直到开出那条窄窄的巷子才放平回原地。

万俟幸而是绑好了安全带，好玄没一头栽到谢景文怀里去。后面不懂得什么叫危险的古枫小朋友被祁容抱着cos了一回毛利兰，无比欢欣鼓舞，鼓着掌大叫好帅。懂得危险的万俟同学一把抓住小谢正要换档的手，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全都是冷汗，肾上腺素在血管里呼啸，心跳得令人害怕地快，张开嘴说不出话来。

小谢看了看他，微笑着问：“怎么？”

他缓了缓才说：“谢谢你让我发现自己还是地球人。”

肾上腺素的劲儿还没有过去，万俟嗓子有点哑，头也有点晕，不自觉地盯着谢景文的嘴角看，外人看来分外地深情款款。古小枫就羡慕地说：“哥哥你们感情好好……”祁容哼了一声，说：“小妹妹你要记住，聪明有品又好看的哥哥们，感情一定都很好。”小谢失笑：“阿容你……”万俟霍地转过身去，郑重地说：“祁小姐，请你不要在小孩子面前乱说话。”

上一次他这么严肃地跟人说话，还要追溯到花13个钟头喋喋不休教训擅自失踪的古小枫。

而且说完之后才想起，“聪明有品又好看”这个定语，他好像听人说过。

祁容吐了吐舌头：“对不起。”低头笑嘻嘻地对古枫说：“但是有的哥哥很讨厌被说哦，要小心。”越描越黑。万俟哭笑不得，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可是又没办法坐视古小枫把这句话一记十年，咬着牙在心里盘算要不要冒险去点拨一下十年前的自己。祁容看他绷着脸沉思，伸手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放心，小朋友不会记得的。”

“会的……”

“不会的。”

口气很笃定，带着奇妙的安抚效果。万俟想起这帮非人类的超能力，心里稍微放宽了些；但一想古小枫明明在十年后说过原话，又忍不住有点儿纠结。

——他妈的，难道这不是庞加莱，是埃舍尔？

他好不容易忍到了把小朋友送回家，祁容说“现在没关系了，桃花已经变桃核了”，批准他送古小枫到楼下。万俟笑眯眯地向跑进楼里的古小枫挥手，抬头看了看自家的阳台。天色有点暗，看不清那个小男孩的表情，但是没关系。

他知道。

然后就是成年人时间，他走向在拐角等待的那两位，深呼吸一下让自己镇定下来，问：“现在怎么办？”

“不怎么办。”祁容说，“你老实交代吧，是从哪儿来的？”

 

老实交代不怎么费事，要取信于人则比较难。万俟学长的口才一向是很好的，而且说话靠谱，从不言过其实，每一句话都恰如其分。即便这样祁容和谢景文也没忍住不停地交换眼色，神情惊疑不定。幸好这两位一贯教养好，没贸然开口打断，不过万俟看着祁容越来越黑的脸色，总忍不住疑心这要是费尚文或者方之晔来眉飞色舞地说上一段书，会不会被容大小姐就地痛殴一顿。

就算那样也好，因为现在的这个祁容，比起十年后的那个祁容，要更像地球人类得多。

他其实没说几分钟，说完之后那两位就沉默，沉默的时间比他之前说话的时间还要长。然后祁容先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祁若？带着钟胤滚过来。”

小谢在旁边哼了一声。祁容看看他，拿开电话。

“景文哥哥，钟胤喜欢的是阿若。”

“……我知道。”

“有一件事你大概不知道。”祁容说，“这次订婚是师尊的意思。”

接下来的对话属于神秘学范畴，万俟基本上有听没有懂。大致说来就是双胞胎的命格奇特，原本五岁时就应该双双夭折，由高人用秘术强行续了一次命才活到今天。但是效力有限，只能延续到两人16岁生日那天。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们有一个命格同样奇特的师兄叫钟小胤，在特定的时刻跟他联姻的话，就可以改换命格，正常活到老死。

这套理论乍一听是胡扯，其实再一听万俟还是觉得是胡扯。但一想起双胞胎十年后的样子，就觉得逻辑不是问题，论证也不是问题，只有实例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话真的一点也不假。

而且他决定回去以后就给朋友们上一课，不是只有科学才能为真。

“既然这样，那混蛋为什么要逃婚！”

“哦，因为我和阿若请求他逃掉。”

“……为什么！”

“因为活下去的那个人会很痛苦。”祁容说，“而且我们知道师尊其实留了后手。可是从万俟先生的描述来看，那个后手失效了。”

 

谢景文看起来很紧张，容大小姐也并没显得悠闲自在，一直在讲电话跟妹妹交代万俟这事儿。万俟原本觉得非人类的事儿跟自己没啥关系，早点躲开是正经，真打算走的时候又有点不好意思。转过身之后稍微迟疑了一下，结果就连想走都不行了，刚抬腿就有一辆车迎面拐过来，咻地贴着路边停住，刹车声音尖锐得让耳膜嗡的一声响。还没嗡完车门就飞快打开，正好把他挡住。

然后祁若从车里窜出来，差点撞上万俟。那条巷子本来就窄，万俟完全没明白她是怎么从自己身边闪过去的。只是一眨眼祁若就冲到了车子的那一边，蹲下来急切地问：“小朋友，你没事吧？”

万俟脑子里立刻又嗡了一声，转身也窜过去。

他想过很多很多很多种接下来的发展，但绝对不是这一种。

绝对不是古小枫站在离轮胎只有两公分的地方，看上去好像刚刚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着脑袋一边皱着眉叫痛，什么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没事的样子。

万俟觉得自己全身都僵硬了，明明每一个脑细胞都在叫嚣着“快去看看”，却站在离古小枫一米远的地方，怎么都迈不出脚去。

古小枫显然是撞到了头，还有点晕，眯着眼睛茫然四顾好像在找什么，看到万俟就仰起脸露出一个皱巴巴的微笑。

“哥哥，阿彰说应该把这个硬币还给你。”

万俟总算发现自己还在呼吸，蹲下去刚要说话，却又听见祁若嚷嚷：“小朋友？不要吓我啊——”

她没有对古小枫说话，她看着的是另一个人。

万俟慢慢地把头转过去，听到自己脖子咯嘣嘣作响的声音。

在车子的前方，有一个孩子躺在地上。万俟只看得到他的脚，不过他认得那双鞋子。

那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一双鞋子，一直穿到了五年级快要结束，鞋尖被脚趾顶得几乎破出一个洞来才扔掉。这双鞋子他不会借给别人穿，而且在古小枫身边的男孩子——

双胞胎神情紧张地蹲在旁边，站在另一边的是谢景文。还有一个人跪在地上，正在低头查看地上的那个孩子，这时候舒了一口气，绷紧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抬头看了万俟一眼。

看到年轻十岁的钟医生——那时候应该还不是医生——感觉真奇怪。但是万俟也没顾得上打招呼，只是凑过去看那个还躺在他膝盖上的孩子。

看到年轻十岁的自己感觉果然更为奇怪，他盯着那孩子慢慢睁开的眼睛，逼迫自己微笑，温柔地说：“Hi，阿彰。”

阿彰看着他，不耐烦地动了动脑袋。

“让我起来……谢谢。”

万俟伸出手，把十年前的自己拉起来。阿彰一开始没有站稳，晃悠了一下，被小谢伸手扶住了。然后他很快变得行动自如，跑过去拉起在一旁发呆的古小枫的手，问：“你有没有怎么样？”

万俟是和阿彰一起察觉到不妥的，因为古小枫过了好一阵子都没有回应，这对那个CPU比别人多出一个核的古小枫来说是不可想象的。果然小朋友皱着眉，小声说：“阿彰，我有点头晕。”

“嗯，让这个姐姐送我们去医院。”

祁若赶紧窜过去说：“是啊是啊，快上车吧——来，我抱你。”

“等一下。男孩子看不出来有事，不过也要去医院检查。”钟胤终于说话，“女孩子可能撞到了，阿若你小心点儿——不，我来抱吧。”

古小枫踉跄地退了一步，指着万俟说：“不，我要哥哥抱。”

祁若嘟起嘴。钟胤微微皱着眉头看了万俟一眼，好像察觉了什么。万俟苦笑着抱起古小枫，坐进祁若车子的后座。阿彰跟了进来，坐下的时候阿彰忽然皱着眉摸了摸肚子。他没有说话，但万俟知道自己是一个多么不肯大惊小怪的人，立刻问：“肚子痛？”

“呃，有点……”

钟胤正好坐进助手席，立刻说：“阿若开车，越快越好。”

“嗯？”

“快一点！”

最后这句话不是钟胤说的，因为阿彰已经闭上眼睛，倒在了万俟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