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

　　两天时间其实过得很快，阿猫小姐无证上岗替方医生坐镇诊所，积了好几天的大小事务一一解决，中间还有闲心想了想自己是不是得挨个把证书考回来。第二天快下班的时候手机叮咚进来一条短信，银行报告账户里转进来一个数字，附言是“模特儿费用”。方之晔对着手机瞪了三秒钟，打电话给祁若。
　　“二小姐，薪水收到。你们该换个出纳了——数目多了不止一个零吧。”
　　“没有哟。”那边的语气慢悠悠的，方之晔简直觉得自己看到了那个笑容，“你知道恶魔先生是照着谁的身材给你变身的吗？所以你当内衣模特就应该拿维密天使的价，一分钱都不能少。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出卖色相这个行业很有前途？”
　　“不是我妄自菲薄，等我摸清这行业的潜规则的那一天恐怕也早该变回臭男人了。”
　　“怕什么嘛。可以出借钟胤给你当绯闻对象，他家在这一行根基深厚，绝不会有人对你想入非非的。”
　　“……不，我还是老实等着卓頠养吧。”
　　他开车去机场接那两个，无证驾驶，开得格外小心翼翼目不斜视。主动强迫自己切换到单线程模式，这是平生第一次。接人而因为太急切早到了整整一个钟头，这也是平生第一次。
　　坐在机场咖啡馆被人搭讪这倒不是第一次，搭讪词也毫无新意：“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不过随即就接了一个brand new的神展开：“啊，对了，刚刚在那边看到了您拍的广告。”
　　方之晔的演技对付路人甲乙还是绰绰有余的，捧着咖啡杯茫然微笑，轻而易举混了过去。
　　然后他抓起手袋鬼鬼祟祟溜到人家指出的方向，隔着好几十米就一眼看到那个穿着黑色蕾丝内衣在猩红天鹅绒沙发上摆出撩人姿势的自己——所以说有钱能使磨推鬼，只用了区区48小时就把相机里的照片变成了巨幅广告，这等工作效率简直是社会奇迹，不知道用了多少胡萝卜才让毛驴们跑得这么快——方之晔当时倒没顾得上吐槽这个，刹那间他脑海里就已经模拟出了从出口到停车场的所有路线，从无数种可能中精心筛选出唯一的一条不必踏进这广告辐射范围之内的，确定了需要引导方向的几个节点，准备好备用借口，并且规划好了在哪几个点为了安全起见需要遮挡视线和转移注意力。最大的隐患是做这一切的时候是否会被察觉意图，因为即便是方之晔，在同时面对卓頠和费尚文的时候想要把握住对方动向也必然力有未逮。他考虑了一下，觉得寄希望于成功率毕竟不是个稳妥的办法，所以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走进那家店。
　　谈判没花太多时间。店长有点意外地是位男性，但显然业务专精，只看了看胸部就确定了他是广告里的那一位，并且“都知道这次新广告的模特是大老板的朋友”，所以只是报了个数，“过去一周以来接下来这个小时的平均营业额，您只要买够120%，我们就关掉灯箱关店一个钟头。赶时间的话不妨就买您代言的那几款，这样正好不用试了。”
　　“……其实我一直想试试看说这句话的感觉：这边到这边，每样颜色来一个。”方之晔拿出信用卡，看着他笑，“尺码您知道的。”
　　他留下地址，请对方把包裹寄去，刷卡的时候无比感谢双胞胎那“维密天使的价码”，让他可以在看到结账数目时面不改色，顺手还付了店员们一笔小费。做完这一切之后在等的航班刚好降落，去出口翘首以待的时候又被道路以目了一番，不免心中惴惴。直到看到那两个从里面出来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之前的担心大约是白费了。
　　但是另一种担心立刻涌上来，一个箭步窜过去，连声音都不稳了。
　　“怎么弄成这样？”
　　卓頠抬眼看了看他，勉强露出微笑。
　　“没什么，有点困了。”
　　“放心。”费尚文难得地言简意赅，“飞机上已经补觉两小时，等我们睡回城里应该就好了。”
　　方之晔完全无法想象他们是如何度过这三天的，他从来没见过这两只困得东倒西歪连走路都无法走成直线的模样。幸好他今天没有穿高跟鞋，行动便捷，短短几分钟路程就这样窜来窜去地扶了这个扶那个，好歹总算是到了车上。卓頠还记得要去坐他旁边，被方之晔轰到了后座上，一人给扔了一条毯子。
　　“谁都不许说话，老实给我睡。”
　　卓頠好像笑了一声，声音被埋在毯子里，模糊不清。方之晔提心吊胆地发动车子，总觉得这架势竖着无数flag，后悔没带上宝珊或者梅菲斯特作为护身符。所幸一路还算顺利，什么磕碰都没有地开上了高速。他这时候心中有鬼，前方每出现一块广告牌都要先在心中祈祷一番。奈何这位面本来就跟他有仇，连着三块广告牌平安度过之后大招放出，这条路上最大的那一块牌子，方之晔明明记得来的时候还是个出名昂贵的别墅区房产广告，这时候远远望去却手上一抖，直接加速冲了过去。
　　那系列照片他拍的时候就觉得大事不妙，摄影师兼拍摄指导一边拍一边吃吃笑，旁边点着一炉香，两个模特不知为何脑子里都有些晕陶陶，分明都是第一次上阵的新手，摆起Pose来却都百无禁忌，毫不排斥肢体纠缠，在那张巨大又华丽的宫廷风大床上滚来滚去，嬉笑得像个白痴，连床单带发型都弄得乱七八糟。只有眼睛特别亮，方之晔当时看着丁小映的眼睛就觉得根本像只兴致盎然的大型猫科动物，这时候在放大N倍的巨幅广告牌上，那个回眸更是奇妙地混合了凌厉与天真，与身下搭档烟水迷离的眼神一对衬，荷尔蒙的气息简直顶风飘十里。光打得恰到好处，丁小映的麦色肌肤堪称完美无缺，底下那位的皮肤更是白得几乎有半透明的错觉，胸前的曲线在雪白蕾丝内衣的包覆下柔润起伏，下巴扬起好像正在回味着什么，把黑得几近墨蓝色的头发倾泻在枕头上。背景是深蓝色真丝床单上的凌乱褶皱，更显得交缠在一起的四条腿惊心动魄的长。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丁小映身上还披了件没扣扣子的白衬衫，算是两个人加起来穿得最多的一场。但这对整幅广告的气氛丝毫没有改善，就连方之晔本人都强烈地感到了幻肢不适，觉得身为一个好市民，不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交警部门报告事故隐患真是太不应该了。
　　梅菲斯特在上，请一定要让那两只再睡得熟一点啊……
　　他屏住呼吸，一直保持高速冲过那块广告牌才稍微松了口气。然后在那口气刚刚吐出三分之二的时候，后座上伸出一只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