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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Synopsis

四更天,夜色还盘桓不去,反而因即将到来的一个雪天而更加浓重起来

四更天,夜色还盘桓不去,反而因即将到来的一个雪天而更加浓重起来,将京城的每个角落都盖得严严实实,只除了城西的天威将军府前。

 

数百名禁军在通明的火把下,依然将府邸围得水泄不通。这么做与其说是担心已成平民的天威将军会做出诸如反叛之类的大逆不道之事,不如说是皇帝为了昭显自己的威风的道具。不过看守也好,道具也罢,这其中有多一半人马都曾经隶属于泽北治下,眼见曾经给他们带来荣耀的上司突然遭到飞来横祸,大家多少都有点兔死狐悲的伤感之心。

 

卯时未到,将军府的正门开启,泽北携着雅子走了出来,走向早已为怀孕中的妻子准备好的马车。他没有多少家私需要带离,所以车队也仅有不到十辆车。对于泽北来说,再回来就要拿的是整座江山,一个小小的天威将军府的身外之物又怎么会恋恋不舍呢。

 

自下人手中牵过马来,他刚要翻身上马,却见禁军左右分开站立,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也牵了一匹骏马走了过来,正是刚刚接管他职位的神宗一郎。泽北剑眉一扬,以为神来此又是要传老皇帝的什么谕旨,神却只是微微一笑,道:

 

“神宗一郎只是想来送一送泽北将军,别无他意,请将军能不吝给予在下这个机会。”

 

泽北原本还有些不快的心,就被神这温润的笑容化开了。尽管神的立场一直在老皇帝与牧绅一的一边,泽北却始终对这个同事京城禁军城防任务的年轻人没有恶感,能在离开京城前和一个自己不算讨厌的人话别,也不错。

 

“神将军客气了,此时相送,在下心中感激甚是,请。”

 

他此时已无官位在身,便请神上马先行,神却后退一步,以后辈之礼谦让。泽北一笑,也不继续推托,心中却是暗想,同是繁复的礼数,神所表现出来的却是那么周全自然,这绝非是伪装出来,而是这年轻人与生俱来的美好品质,怪不得在勾心斗角的官场,他也能怡然自得的生存于其中。

 

一行人出了城门之时,东方的天已经铺上了一层暧昧不清的灰白色。神又送了十里地,这才勒住马头。

 

“此地一为别,孤篷万里征。前方未必是坦途,泽北将军务必多加小心。”

 

声音虽轻,但叮咛甚切,泽北意识到他话中有话,看来老皇帝可能还没死心,要在半途中继续派人加害于他。而托神发出这个信号的,也许就是牧绅一。

 

“你想施恩图报,我就一定要受你恩惠?牧绅一,你想得太简单了吧。”

 

他在心底嘲讽的一笑,在身为受害人的他眼中,牧的好心也变成了驴肝肺。但在脸上,他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因计较而带来的不平之色,平静得无人能够捉摸。

 

“多谢神将军,山高水阔,来日方长,后会亦是有期的。”

 

两人举手道别,车队又开始缓缓前行。走了一段时间后,泽北无意识的回头遥望了一下已经安身五年的京城,却看到路的尽头,已经变得有些模糊的神的身影,依然牵着马站在那里。一股隐隐的暖流将泽北的心包围了起来,虽然感觉那么短暂,却是无法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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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上一次自江南返回京城时的排场,这次被贬谪的出行就显得冷清淡漠了很多。原来拼命巴结他的地方官员和名门望族对他都避之惟恐不及,就是在路上打个照面,都不肯过来寒暄一下。泽北倒也不介意这些虚情假意,反而乐得清净,不过这一路上他也发觉了不少装扮平常眼神却很不平常的家伙,泽北想一定是老皇帝派下的眼线,心中更加警惕。

 

为了轻装前行,深津已经带着其他车队昼夜行进,一来减少泽北的负担,二来先行探路。泽北只带着有雅子和两名随行侍女的车辆,与一之仓一起在后面慢慢跟随。雅子因为最近连连受到噩耗打击,身体愈见孱弱起来。泽北左右无事,就天天陪在她身边为她排遣烦恼,本来因为忙碌无暇顾及而冷淡下去的夫妻感情,此时却慢慢复苏起来。泽北不是那种会甜言蜜语百般讨好的夫君,但却是会无微不至的体贴之人。在雅子感到不适的时候,泽北也会放弃骑马,缩进并不合适他高大身材的车厢里,让雅子靠在怀里,一面以自己的真气助雅子流通气血,一面给她朗诵诗书解闷。虽然烈烈的寒风会不时从细小的缝隙中袭入,但在丈夫充满阳刚之气的怀抱中,雅子从未感觉到寒冷。能够这样听着夫君的心跳,不时的看看夫君帅气的侧脸,雅子突然觉得被逐出京城这件事也许不是件坏事,至少还给了她一个完整的夫君。所以尽管这一路的辛苦颠沛,远比不得在京城的舒适,她的精神却一天好过一天,笑容也一天多过一天。

 

然而雅子暗自喜悦满足之时,又隐隐在担忧,夫君真的甘于回归平淡无奇的庶人生活吗?栖身客栈中,午夜梦回时,她不只一次看到泽北合衣端坐在床头,怀中抱着一柄她以前从未见过的巨剑,凝视着黑暗的眼中隐含的是难得在人前显现的忧郁。这让她又想起那个夜里,冷酷的扫视着她的夫君。雅子不敢看,也不敢问,如果不问,对于她来说,顶多是场噩梦;如果问了,噩梦就会变成现实。

 

“夫君他……为何不快乐?”

 

越是与泽北相处,她越能深深感觉到泽北淡然随和的外表下,是怎样一种激烈和悲伤。有时她甚至感觉到那就象一个黑色的旋涡,总有一天会吞噬掉他,也吞噬掉她。她虽然不懂,但是却象所有聪慧的女人那么敏锐,泽北的悲伤不是来自于对现实的欲求不满,而是一种对于命运的不满。她的夫君那么强大,但是越强大,却似乎越是无法抗拒,于是也越是悲伤。雅子也曾想过是否该去宽解泽北,毕竟他们是夫妻,是一体的。但那一晚泽北看向她的眼神已经清楚的表明,她属于泽北命中注定的妻子,却只能徘徊在泽北想要抗拒的那条命运之路上,她只是他人生中的过客,重要,但仍然只是过客。如果仅仅是这样,她也不是个非要强求什么的女人。她受过良好的教育,知道如何贤惠的为人妻,但当她看到泽北与大师兄河田、小师弟仙道相处时那样的表情,她心中酸楚起来,那样的幸福快乐的人生,应该才是泽北希求的。而河田与仙道所面对的,才是一个真实的,毫无保留的泽北。

 

“夫君他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他……难道我就不能带给他那样的快乐吗?”

 

每当想到这里,雅子只能闭上眼睛,将泪流在心里。白天的泽北是她的,夜晚中的泽北却是那么陌生,雅子开始害怕黑夜了,即使夜里醒来,她也不愿睁眼。反正到了阳光普照之时,她的夫君又会以让每个少女都会嫉妒的温柔来对待她,让她忘记那些令她胆寒的回忆。渐渐的,白昼和黑夜,她已经分不清那一段时间是梦,那一段时间才是现实。她觉得自己似乎是满足的,所以她尽情的享受着泽北的温存,但是无论如何,她的心总有一块无法填满,而那里似乎涌动的永远是冰冷和痛苦,而且一不留神,就会蔓延开来。

 

泽北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给妻子带来了什么样的压力,会娶雅子,是因为他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是该为今后王者之路安排后继者的时候,是因为经过他的考虑,雅子的品行容貌以及家世是他最好的选择。而自己,他以为能够担当起丈夫的责任,与妻子相敬如宾的生活着,未来给予她一个女人所能享有的最高的荣耀,这应该就是所能付出的全部了。既然他背负着山王的复国梦,其它都不能比这个复国梦让他付出更多,复国是责任,善待妻子也是责任,至于感情,他已经全部留在了望帝山上,一点儿也没有带出来。对于雅子,他也并不需要她的感情,只要她尽到妻子的责任,只要她为他传宗接代,那就已经足够,不用更多了。为了复国,他学会了做任何事都衡量价值,这其中也包括他与雅子的夫妻关系。所以亏欠的,只要补偿回来就好。真正让他的度量衡失去了标准的,是他的师弟仙道彰。

 

自从想到,这个问题就一直困扰着他。喧闹的白天他无法静心思量,冷寂的夜晚更让他感觉象云中穿月,总是看不清真相。

 

“小彰他到底知道不知道牧绅一要陷害我?还是他也被牧绅一欺骗。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为何一点消息没有?他是故意躲避我,还是被牧绅一困住了?”

 

他原来可以策划出各种谋略的头脑,如今对自己所设想的问题却是一个也解答不出。因为只有一想到仙道彰这三个字,心就全乱了。而且这种纷乱在与日俱增,有的时候他真是后悔离开前拒绝深津去仙道家探听情况的要求,他真的很想知道仙道现在怎么样了。这样的坐立不安,让他感觉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优柔寡断起来。他这里苦恼不已,要是被河田看到他着副样子,大概立刻就会断言:

 

“你这是犯了相思病了。”

 

这样犹豫着,他离京城越来越远,离仙道也就越来越远,直到来了到已经冰封的宁川边上。

 

虽然还刚是入九,但由于今年的冬天即早且寒,原本水流湍急的宁川已是被冻成一片茫茫冰原,这在往年都极少见到。船只四用不上了,倒是专门给马匹车轮钉防滑的皮垫的生意格外红火。还有专门的向导,领着过河人的马车从所谓安全的地方渡河。

 

泽北听了一之仓的禀告,就令在宁川边的小镇上一家叫明月客栈的地方住上一晚,第二日一早再赶路。一之仓到外面张罗皮匠整修车辆马匹之事,而雅子由于白天的颠簸,有些热度,只喝了两口热汤,就在侍女的服侍下早早睡下了。泽北吩咐跟随的下属好好守卫,自己走出客栈,向江边度去。

 

离客栈不远处即是一个码头,冬天此处便冷清了许多,所以天刚一擦黑,除了几处酒馆还开着张,其他生意都早早的关门了。泽北拣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酒馆二楼坐下,点了一壶花雕,慢慢自斟自饮起来。

 

江面上来往的车马渐渐稀少起来,这么宽的江面,要渡过怎么也需要23个时辰,所以能上路的早已上路,还没上路的也不想天黑的时候再冰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路。泽北一手支着头,歪着脑袋无聊的看了看稀稀拉拉的灯火,想着心事,不成想,眼前的景物竟慢慢模糊起来。

 

恍惚间,他似乎置又身于那间熟悉的密室,却看到条案之上的那排灵位全都不见,他慌张的四周寻找,又来到了一处锁住浓雾的密林,林中有个挺立的身影,正是微笑着的仙道和该死的牧绅一。他想走过去,猛然脚下踢到什么,低头一开,地上散落的正是黑色的灵位。他慌忙拾起来,抬头却见牧已经拉起仙道的手向林间深处走去。

 

“小彰,别跟他走。”

 

他拼命喊,全部的气息都压抑得胸口,却喊不出声。想追过去,又不能不先把灵位都拾起来,但无论他怎么拾,地上的灵位都不见少,而牧仙二人越走越远,在他们之间隔着的,是漫地的黑色灵位。彷徨之际,他突然又置身于一个很眼熟的破庙之中,耳边传来欢娱的呻吟声。顺着声音望去,一角的草堆上,有一双重叠的身影。

 

“是他们吗?”

 

他想过去看清楚,身子被象被钉住了一样,动也动不得,而那令他狂燥的呻吟就如同尖锐的刀,凌迟着他的身体。他拼命挣扎,怒火终于冲破了全部桎梏,他扑了过去……

 

“少主?”

 

焦急的声音如同霹雳一般,一下就撕开了包围在他周身的混沌,他倏然清醒,视线还未清晰,喉头已是一甜,竟是直接喷出了一口鲜血。

 

一之仓大吃一惊,他回到客栈发现泽北不在,便出来寻找。小镇地方不大,很快就找到了这里,却见泽北以手支颐在打瞌睡,但睡梦中并不安稳,虽然没有任何动作,冷汗却不断自他额上流下,所以他才决定将他叫醒。他不知当时泽北已是气血翻涌,就如同渌水河边时那样真气发生冲突,当时有河田为他疏导才不致重伤。而今也多亏了一之仓这一喊,令泽北在危机时刻硬生生的收住了功力,虽然吐了一口血,但对身体总算没有大碍。

 

泽北微微喘息着,慢慢将真气重新调整归位,这才慢慢转过头来。见是一之仓,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瞬间闪出一丝嫌恶的表情。一之仓愣了一下,再仔细看,泽北的面色又如常一般镇定自若了。

 

一之仓便以为是店家昏暗的油灯让自己看错了,他却不知泽北一看到他,才想自己所梦到的那一对交欢之人其实并非牧仙,那个场景是一之仓和风间给自己留下的尴尬回忆。

 

“少主,所以的马匹和车辆都整修好了,明日一早就可启程。但是……”

 

一之仓放低了声音,道:

 

“属下听到一个奇怪的消息,听这里的皮匠说,这两天来此钉掌的官马有近百匹之多,但牵马之人却都未着官服,属下觉得……”

 

泽北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

 

“我们这就返回客栈,明日就随其他过河之人一起行进吧。”

 

两人正起身,忽听外面响起嘈杂之声,有人在惊恐的喊着:

 

“走水啦,走水啦。”

 

二人心中一惊,不约而同冲到门旁,漆黑的夜空,已被浓烟和火光染成一片金红色,而看方位,就是雅子停留在那家客栈。

 

“糟……”

 

一之仓的懊恼之词还未说出,泽北已如箭一般跃上屋顶,飞身而去。

 

原来令店主人自豪无比的明月客栈,如今已成一片火窟,更有几处的火焰已经窜升丈许,在无情寒风的助纣为虐下,化成令人恐怖的火线,将客栈周围的建筑也一并席卷进去。眼看自己的家可能也要遭到池鱼之殃,恐慌的小镇居民几乎倾巢而出一般,拥挤在客栈前仅有的空地上,清醒的抱着所有可以拿到的容器从井里打水,做着扑救努力。不清醒的,面对着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大火,除了哭天抢地之外,就是不时昏倒几个,乱上加乱罢了。

 

从来不懂畏惧为何物的心,因为担忧雅子的安危而突然被恐惧占据。饶是如此,泽北仍强定心神观看火场,只一望便知道这火起得不同寻常。若是火烛引起,火势并无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就四散蔓延,应是有人故意为之。尤其以雅子所住的那一半上房,火势最大,烈焰几乎已经将建筑全部吞没。

 

舍不得让三代的努力就这样化为灰烬,店主还在绝望的催促着已经无可奈何的伙计们加油灭火,一边声嘶力竭的提高扑火的赏钱,一不留神,手中一轻,满满的一桶水已经不异而飞。他骇然地住了嘴,四下张望,除了满眼的火光,他什么也没看到。

 

将顺手牵来的一桶冷水浇在身上,泽北脚尖一点,就闪入了雅子所在的客房内。里面已经烧得几乎没有落脚之处,热浪带走了其中的空气,尽管他内功强悍,也差点抵受不住高温,呼吸困难起来。努力将内功提升到最高护住全身,弹开乱溅的火苗,他迅速向原本雅子睡着的床铺处走去,不成想脚下踢到一物。透过弥漫的浓烟,勉强可以看出是一具已经烧焦的尸体。

 

“雅子……”

 

他慌忙俯下身去触摸,手感却告诉他这是男人的身躯。在这具尸体旁边,还横七竖八的倒着五六个人。从没有完全被烧光的装束来看,除了有泽北留下守护雅子的侍从之外,其他都是身穿皂衣,面带黑巾的武人,钢刀也扔了一地,看来这里起火之前已是有一场激战。

 

至此,这场火究竟为何,已是昭然。

 

雕着吉祥图案的黄杨木床已经彻底不见了,只除了歪七倒八的架子,一只断臂躺在凌乱之中。泽北的心被狠狠的揪起来,几乎有些发抖的手拾起了那只断臂。虽然已经烧得焦黑,但粗大的骨节表明这只手的主人仍然是个男人,泽北看到被切断的创面,竟是如释重负。

 

能造成那样的创口的招术他再熟悉不过,无论如何,雅子有那人守护,应是无恙。

 

不再犹豫,他返身便冲出了窗外,迎面是赶来的一之仓。他的轻功虽已是一流,但比起泽北竟还差得老远,此刻只是刚刚赶到。见脸上还沾有一些黑色烟灰的泽北自火场出来,却未带一物,知道雅子应是无事,也在心中长吁了一口气。

 

“少主……”

 

他正要开口相询,却见泽北自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扬手丢向客栈燃烧的房顶之上。伴随着一道尖锐连杂沓之声也无法压住的呼啸之声,青蓝色的光芒直冲夜空数丈,迸裂出黄、红、紫、绿、橙色的5道烟火。一之仓一愣,江湖门派经常以这种方式联络同门,但不同门派联络的方式也是不同,只有同门才能看懂。这么说,这附近应是有少主的同门,只是走了这些天却全无察觉。

 

果不其然,念头还没转完,相同的烟火就已在西南方升起,看样子离火场不过一两里路。泽北身形一晃就朝着那个方向奔去,一之仓也准备发足跟上,忽然传出密音之声。

 

“你去寻找其他人,将马车马匹准备妥当,我们在江边回合,连夜渡宁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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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在其他注意到那个信号的人之前找到他们。”

 

敌人已经发起攻击,虽然看来已经被消灭了一部分,但泽北相信,狡猾的老皇帝一旦出手,肯定不置自己于死地就绝不会罢休,何况一之仓所说的那上百名骑者还没出现。若是泽北一人,被数百名敌人围攻,他也未必觉得是多么危险之事,但是带着有身孕的雅子,遇到敌人就不是那么容易脱身了,所以他才又在身边带了十数名武功颇高的山王死士,以保雅子的安全。知识现在看来,老皇帝那边派来的人也并非是绣花枕头,至少攻入雅子房内,并且与泽北的侍从互有死伤,应该也算上高手了。

 

“老皇帝居然也养着这么多江湖人士,倒是出人意料。”

 

泽北在心中冷笑一下,他统帅京城禁军已有近两年,对禁军的底细摸得很清楚。皇家的军队精在群体进攻,而非个人的单打独斗,以骑兵为主的神骑营,以长距离射杀为主的神射营,以地面作战为主的神策营和以雷木机关为主的神拓营,声名显赫威镇八方,但让士兵单独应战的话,顶多是个二流江湖人士的水准。可能藏有高手的地方,就是大内之中。但这部分一直由泽北一派所控制,如果真的是自大内派出,肯定会有人将消息及时递出。所以这群人的来历,只有可能是江湖。

 

思及这点,泽北便将怀疑目标定在牧绅一身上。环视整个皇宫之中,除了他再无能够调动如此之多江湖人士的能力。

 

“此人的伪装能力果然已是登峰造极,什么放弃皇位之说,都不过是掩人耳目之举。”

 

本就不那么公正的心,因此更加偏斜了。因为懊悔自己太过轻信牧的为人而遭他暗算,此时的泽北已经不会再多思考此事是不是真的由牧所为,牧已经成为他在假想中和现实中的双重敌人,成为他势必要消灭的目标。

 

心中一直在盘算,脚下却丝毫没有耽误,不过一刻,他就已经来到烟火信号施放之地。此地远离火场,也因此安静了很多,街道上几乎无人走动。他放缓脚步,正待仔细查看,一个细微的招呼声就传入耳中。

 

“师兄,这里,这里。”

 

他向左侧一看,原来是一家大户人家的角门。他纵身自院墙跳入,原来是这家人的堆柴的院落。院内站着的一身黑色短打扮的人,对着他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正是他的师弟仙道彰。

 

世上还有什么比看到这个笑容更令他心安的事?原来压在心中那一点点的疑虑,也在这笑容中化为乌有。待泽北察觉前,仙道整个人都被他抱在了怀中。

 

“师兄真是好激动啊。”

 

在这个时候得到一个大拥抱,实非仙道所料,而且此次拥抱不似往日的戏谑之举,倒让他想起了牧与自己诀别前的那个拥抱来,这让他心里颇不是滋味,但是一时又没可能脱离师兄的掌握,只好苦笑着在泽北的耳边轻声道:

 

“嫂子被我暂时安顿在柴房里了,可能是受了惊吓,身体不适,师兄先进去看看吧,我在这里守着便是。”

 

泽北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放开了他,一言不发直接走进了柴房。看着他的背影,仙道重重的叹了口气,虽然牧不肯承认这件事与他有关,但是他知道或多或少肯定是自己连累了泽北。河田临走之际,还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不要给泽北惹事,言犹在耳,事情就已经演变成这样,他要如何向大师兄交待呢。

 

仿佛已经看到了大师兄的暴跳如雷,他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牧那个家伙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师兄的事啊,难道一点也不能挽回了吗?”

 

在安排好家事后,他就是这样一边抱怨着牧对自己的隐瞒,一边怀中与牧同气连枝的愧疚之心,悄悄的跟在泽北的后面。他想如果真如牧所说的那样有人要加害泽北,他索性就藏身于暗中,必要时再给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果然才走了几天,便发现了一队意图不轨之人,他出手干掉了一个家伙,而后易容成那个人的一样,大摇大摆的随着他们来到这里,住进了明月客栈。在他巧妙套取下,了解到这些人大多是游散于各地的杀手,受人重金托雇来这里专门等着结果泽北的。每人一千两银子,这个数目着实不少,仙道算了算,雇主起码要破费30万两银钱。到底是谁出手这么大方,要杀他那看起来没什么威胁,现在就更加不可能成为威胁的师兄呢?只可惜无论他怎么套也没用,杀手们也很有职业道德,坚决不会吐口雇主之事,仙道再问就可能要露出马脚,只好做罢。好在最终还是让他抓到了一个线索,那就是负责召集的人有一口翔阳口音,至于泽北怎么会惹上了翔阳的对头,仙道想只有泽北自己最清楚。只是还没等他设法联络到泽北,这群人就已经动手,想趁泽北不在想要杀害雅子。混在队伍里的仙道以斧底抽薪之计斩杀了刺客。不过这群人的武功也着实不弱,他虽出手迅速,但也不及阻止另外一些人放火烧店,还好有泽北的家丁保护下,他还是安然将雅子救了出来。

 

一位侍女装扮成了雅子的模样,在家丁们的包围下,引开了敌人,仙道则抱起行动不便的雅子,向相反的方向一路狂奔,逃到了这里。

 

这些对泽北以性命效忠的家丁下人,令仙道颇为感佩,却也让他在心底隐隐怀疑着,处于整件事中心的二师兄,应该也有他所不曾了解的一面吧。

 

正想着,柴房的门呻吟一般发出了吱哑一声,泽北抱着雅子走了出来。雅子的身上原来盖着的仙道的黑色长衫,已经换成了泽北的外衣。虽然还面色惨白,但比起刚才已经神色平静了许多,想来在夫君的怀抱里,她已无所畏惧。

 

泽北手一动,将仙道的外衣丢了过来。

 

“穿上,我们这就走吧。”

 

“嫂子的身体……”

 

“留在这里更加危险,雅子她坚持得住。”

 

泽北的口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只有这个时候,仙道才能自师兄身上看到指挥千军万马时那种颐指气使的统帅气质,让人无法不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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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镇都被这场罕见的大火吸引了视线,江边就更加孤寂落寞起来。一之仓和在客栈劫杀一仗之后留下的人早已候在江边。也多亏当时马匹车辆都被拉到江边去钉防止打滑的皮垫,没有毁于客栈的大火之中。

 

“属下……”

 

盯了泽北身后的仙道一眼,一之仓改了口。

 

“小人去召集了一下,只找到了现在这8个人,还有5人下落不明……”

 

“不用再找了,即可出发。”

 

与其在小镇中等着那群人做好准备再次进攻,不如先借着这对谁来说都很公平的夜色先行逃离。

 

“一之仓你与其他人左右看护车辆,我来断后,仙道,烦你在前面探路。”

 

虽说这冰面冻得结实,但毕竟对此地不熟,泽北想以仙道的武功,若是真遇到什么危险的地方,也能化险为夷。

 

“好。”

 

仙道明白师兄之意,点了点头,也不转身,向后一跃,已经轻巧的落在一匹马上,轻轻拍拍马颈,便策马踏上了冰面。

 

“走吧。”

 

看到仙道的身影渐渐远去,泽北命仅剩的一名侍女将雅子扶入车内,众人也翻身上马,将车子围在中央,向着茫茫的冰原进发。

 

队伍的行进速度并不很快,冰面不同于地面,即便加装了防滑的皮垫,马匹的步履仍然比往常要艰难许多。另一方面,又顾虑到雅子的身体,经不起更多的颠簸,所以走了小半个时辰,也只是走了三分的路程。

 

空旷的江面被死一般的气氛笼罩着,只有沉重的车轮声和马蹄踏在江面上不甚清脆的响动单调的打破着寂静。人人秉息凝神,注视的脚下,心在却不断的眺望着前方,希望能早一些看到对岸的景物。

 

这样的平静对于泽北来说带来的却是更多的压抑感,仿佛危险就迫在眉睫。他总之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如果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未免太不象老皇帝的做事风格了。

 

“师兄……”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仙道以密声传音的方式叫他。

 

“何事?”

 

“我觉得有些问题,我的马身上全是汗。”

 

流汗不是问题,但在这种天寒地冻之下流汗,那就是问题了。泽北心中一动,但还没等他细想,身后传来阵阵嘈杂,他回首一望,江边火把攒动,追兵到了,而且看样子不止百人。

 

“一之仓你去前方开路,仙道你过来与我一同断后,车马加快速度,尽早抵达对岸。”

 

泽北喝令道,他可不想在毫无遮掩的江面上与一群人奋战,若是那些人带着弓箭暗器,于他们更加不利。

 

“雅子,事出无奈,你忍住了。”

 

他俯身又叮嘱了车中的妻子,得到的是一个令他欣慰的回答。

 

“相公不必为妾身担忧,妾身支持得住。”

 

由原来的行走,改变为奔跑,速度快了数倍,但与追兵之间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近。泽北与仙道各自持剑在手,准备随时应对敌情。他二人只顾凝神于身后,前方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拉着车子飞奔中的一匹马突然前腿跪倒,另一匹马也随之绊倒在地,两匹马的身体横在车轮前方,喀嚓一声车轴断裂开来,车厢倾向一边,眼看就要摔在冰面上。泽北纵身而上,雄浑掌力将车厢击上半空。随后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托住了车厢,将其轻轻落在冰面上。

 

“雅子。”

 

泽北正欲掀帘查看妻子的状况,耳边又是一阵凄惨的嘶鸣声,似乎是看到了同伴的不幸而被吓到,又有数匹马翻到在冰上。还好马上之人都身手矫健,因而无人受伤,但眼看已是逃脱不成。

 

仙道一言不发走过去,扳过一只抽搐的马蹄细看,马蹄之上隐约有一些带着腥臭味道的暗色粘稠物,已经快与马蹄分离的皮垫里侧,是一圈不规则的突起物,用手一摸,坚锐无比。原来有人在给马儿钉皮垫做了手脚,马奔跑得越快,马蹄受的伤就越严重,怪不得刚刚马儿身上都是汗水,一定是疼得受不住。

 

感到泽北已来到身后,他轻轻用力,将折磨马儿的皮垫扯下来递给泽北看。众人一看便已明白,一之仓更是震惊之下说不出话来。泽北蓦然抽出剑来,剑尖已是抵在一之仓的咽喉处。

 

“你作何解释?”

 

“是属下失察……”

 

一之仓并不闪躲,闭目待死。他一生谨慎,最近却因顾及风间之事而心烦意乱,终于一念不及就出了大错。尽管泽北并非是他所忠诚之人,但他却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若是就这样被泽北处死,他也并无怨言。

 

明亮的雪光,将他脸上的黯然映得一清二楚。仙道不忍刚想出声求情,泽北却哼了一声将剑收回。在最初的瞬间,他不肯相信这是一之仓忙中出的错,而认定是一之仓对自己的背叛,是他勾结追兵策划阴谋。会背叛自己,不是为了老皇帝,不是为了南家,而是为了那个小小的风间。对于泽北来说,他并非不能容忍背叛,但他绝不能容忍下属为了一个与他相比微不足道的人而背叛,一颗能容纳天下的王者之心却不能容纳卑微之人的微小胜利,可笑之时又不免令人觉得可怜。

 

令泽北改变主意的并不是他的气度,而是他的敏锐。他与仙道一样,都注意到一之仓的神情,那是一种因为未尽到责任而产生的懊悔,会有这种表情的人绝不会是背叛者,泽北的怒气在这一刻就平息了。身后追兵迫进,他有比追究已发生的错误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至于一之仓,他有给他第二次机会为自己效忠的机会。

 

“我与仙道去抵挡追兵,一之仓你在此地保护夫人,如再有差池,这剑不会第二次收回。”

 

“属……小人以性命担保。”

 

一之仓单膝跪下领命,在被泽北知道自己只是南家派来的卧底之人后,还可以得到这样的信任,除了惊讶,他还有一些感动。

 

泽北冷淡转身,朝着追兵而去,仙道看了一之仓一眼,情急之下,一之仓脱口而出的“属下”这个称呼,更加重了他心中的疑云。不过现在不是弄清这些问题的时候,后面那一大票全副武装的人才是重点。

 

并肩而立的两个身影,纵然平日在人群中显得多么的出众,如今在宽阔的冰原都显得那么的单薄。这让追兵们依仗人多势众而培养出的自信之上,又多了几分轻视之心,呼喝之声也因为势在必得的得意而变得更加响亮起来,大概是希望光凭借着这点就能将胆敢横挡在路上的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吓得畏缩起来。然而他们的想法落空了,望着大呼小叫着接近过来的一干人众,泽北轻蔑的挑起眉。

 

“小彰,你听好了,若是在这等人的围攻下还能挂彩,说明你功课不足,师兄要罚你回望帝山面壁十年。”

 

仙道在心里做了个鬼脸,师兄也太托大了吧。虽然这些人单打独斗都不是对手,但好歹有些人也算得上一流杀手,而且谁知道他们还有些什么手段呢?师兄不是也因为忌惮这些,才会决定夜渡宁川吗?

 

“不过要是败在这些人手里,也确实有辱师门。”

 

他心里掂量了一会儿,笑道:

 

“挂个一两处应该不算吧……”

 

他做人一向讲究给自己留有余地,哪儿能自己把自己逼死呢。而且,靠着这个人生哲学,他还逃了不少功课,偷了不少懒的。

 

两人说笑着,全然不把来者放在眼中。眨眼间,追兵飙到跟前,与两人只有数丈之隔。为首之人只一举手,制止住身后的躁动。

 

“你们已是插翅难飞,不如就此自裁,免得落在身后这些人的刀下,死得难看。”

 

低沉的声音,却难以掩盖住浓重的翔阳口音。听在泽北耳中,无疑又一次成为牧绅一是这场追杀的策动者的佐证。

 

“是牧绅一派你们来的吧?”

 

泽北冷冷问道,身边的仙道诧异的看着他,脸上流露是明显的不赞同。虽然他也知道牧的母亲来自翔阳,但是他从未把这和眼前这个操翔阳口音的人联系起来。更不知道师兄这样的铁口直断究竟有什么证据。仙道的眼神令泽北不悦,都到了这个时候,仙道人虽与他在一起,心可还是站在那个家伙一边呢。所以他渴望对方能够给一个肯定的回答,这样纵然会打击到仙道,但是能让仙道对牧绅一死了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对面的人沉默的看着他们,而后略带惋惜的摇了摇头。

 

“我们是杀手,只管拿钱买命,不管任何恩怨。况且将死之人就是知道谁是自己的敌人又有何意义,不如你们到黄泉之下,向阎王爷问去吧。”

 

不再拖延时间,他一挥手,早已急不可耐的众人立刻争先恐后策马冲了过来。据仙道所听到的,能取得泽北头颅之人,还可得黄金2000两,那可是一辈子生活都不用发愁的赏金啊。师兄在自己心中自然是无价,但是在他人眼中还能这么值钱,也是出人意料。

 

不等他胡思乱想完毕,轻功最好的杀手已经在众同伴的眼红下,率先弃马冲到了泽北面前,钢刀招式凶险,直接横扫泽北的脖颈,竟是直接便想摘取泽北的头颅。他来的迅猛,泽北又并未将剑提起,众人都道他一击就能得手,暗自悔恨自己手脚太慢,只能看着金子落入他人口袋。而那人也似乎已经看到,自己金灿灿后半生的人生。

 

然而金光还未升起,他先看到的是弥漫在自己眼前红色雾气,随后与自己的身体一切跌落是他的意识,一起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

 

泽北确实没有提剑,如果为了这样的人就提剑,他觉得对王道来说实在委屈。所以他只是以左手手指弹出一道犀利的指风,来结果这个狂妄之徒的性命。

 

“下一个……”

 

令人恐怖的手指点向刚刚还很雀跃的人群,泽北淡淡的邀请着下一个送死的人。也许是刚才那一招太过有震慑力,一时间竟无人敢于对上他的眼神,更无人应他的邀约。泽北笑了起来,嘴角的高度足以明白的告诉对方他的轻蔑。这样的挑衅终于激怒了对面的人群,在面对已无还手之力的人时,他们也曾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当初有多骄傲,现在就有多屈辱。所以在忖度了自己的实力与自尊心的价值之后,一个手持长剑的黑衣人越众而出。不过他针对的目标是看起来更象贵公子的仙道,在他看来,如果能在仙道身上取得一点胜利,此时此刻也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了。

 

然而令他成名的招数这次没能给他带来胜利,被喻为无懈可击的进攻在触及对方的心脏之前,就已经失去了方向。仙道的剑先一步刺中了他的眉心,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无奈却又略带怜悯的微笑。

 

“何苦呢……”

 

是啊,何苦呢,在生与死交错的一瞬间,他领悟到了一切,却也只能到下辈子去实现了。去势不减的剑尖斜斜钉在冰面上,人也倒在仙道的脚边。

 

泽北皱起眉头,似乎责怪仙道对付小角色就用起逍遥。仙道耸耸肩,他没有师兄那样的洁癖,虽然事出无奈,但至少也算以礼相待。

 

“没办法啊,我可不想因为自己轻敌就把大好的年华都花在面壁这件事上。”

 

一般来讲,他不是出手就要杀人的人,但是现在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他知道师兄的意思,也是以这样的绝学将这一群人吓回去最好,不然这一仗即便不挂彩也是异常艰苦,因为必须保住雅子的安全。

 

他们的战术很是有效,两战皆败,而且都是一招毙命,死状凄惨,杀手们都骇然起来,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是为了重金继续搏命,还是适时打退堂鼓回去过虽然不富裕但至少还有命的日子。

 

“看来武状元的称号着实低估了阁下的武功,还有这位小兄弟也真是世上罕见的高手。”

 

为首之人缓缓说道,前者对这样的恭维之辞漠然以对,后者却是笑嘻嘻的一拱手,表示多谢夸奖。

 

“但是既然接了这样的任务,不取下阁下人头,我等也无颜立于世上,虽然胜之不武,但形势所逼,得罪了。”

 

为首之人突然目露凶光,抽出缠在腰上的追魂爪。这种兵器由链子刀链子枪化出,更加霸道强悍。

 

“众位,今日要想取胜,不得不依仗人多势众,大家齐心协力毙掉这两个小贼,那2000两黄金,众家兄弟都是有份。用长兵器,暗器的兄弟们困住小贼,短兵器的人兄弟们先去收拾了其他人等再回来支援我们。只要让小贼分了心,我们就胜券在握了。”

 

他的声音极具鼓动力,本来已经有些胆怯的人群士气又有所上升。在他带领之下,众人顾不得多想,一拥而上。更有不少人避开泽仙二人,准备先去杀泽北的女眷以泄心头之恨。

 

“休想。”

 

磅礴的剑气横扫过来,想要冲过去的马匹纷纷断腿翻倒,后面的人来不及勒住缰绳,一时间相互践踏,踩伤了不少自己人。见敌人已不讲情面,泽北与仙道毫不手软,出手必取敌人性命。但毕竟有上百之人,虽然越过者人数极少,但毕竟还是有,泽北与仙道为了护住后方,便也渐渐向后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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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内的呻吟声,虽然经过极力的压抑,却仍然不绝于耳。车外一之仓已是满头大汉,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远远眺望火光之处,喊声震天,还不知胜负。而这性命莜关之时,诸星雅又因为刚刚逃跑时的剧烈震动,动了胎气,可能就要早产。

 

“一之仓大人,夫人请你。”

 

侍女在车里叫着,一之仓奔到车窗旁,焦急问道:

 

“夫人有什么吩咐?”

 

雅子的声音痛苦异常,却仍是十分清醒。

 

“夫君他怎样了?”

 

“泽北大人与仙道公子还在应战,不过夫人不必担心,这世上不会有人能赢得了他们。”

 

他这倒不是安慰之辞,是他确信如此。但是敌人多出近百倍的话,担忧还是难免的。

 

“请大人去协助夫君吧,不要留在这里……我无事的,有如意……如意来照顾我……就足够了……”

 

她已是几欲昏倒,一心惦记的却还是泽北。一之仓沉默了一阵,缓缓道:

 

“泽北大人对夫人您爱若性命,我守护在您身边便是守护在泽北大人身边,请夫人勿要多想,凝神护气,一起渡过这个难关吧。”

 

雅子听言心中一阵激荡,刚要说些什么,不料腹中是一阵更加强烈的剧痛,眼前已是黑了下去,隐约听见身边侍女的惊叫声:

 

“不好了,羊水已经破了,夫人她就要生了。”

 

“要出世了吗?我和荣治的孩子要出世了吗?”

 

朦胧中她感觉一丝喜悦,却又听到侍女与一之仓焦虑的对话。

 

“夫人她的身体……恐怕……”

 

怕什么?雅子奋力保持着清醒,她当然要好好生下他们的孩子,她什么也不怕,哪怕为此会失去性命。

 

“荣治,我们的宝宝一定会好好出世……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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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品:王道
  • 状态:完结
  • 类型:唯美主义-其他
  • tag:SD 仙道彰
  • 发布时间:2016-12-10 23:28:49

确 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