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羯

 

琴嗯忽然心平气和，这个叫“美颜”女孩的确拥有会闪到人眼睛的美丽容颜，白瓷一样的肌肤，灵气闪烁的大眼睛，浓密的眉睫，挺直的鼻梁，娇媚柔嫩的嘴唇，下颌线条娇俏完美，额头一个美人尖，娇小玲珑的身段，比例完美。

上天格外厚爱她，自顶至踵都费尽了心思，不比其他美女，往往只有一两项特别出色，而美颜是满分。

就连她的声音，也格外好听，不是那种娇滴滴或者嗲声嗲气的腔口——这是美少女的通病，连琴嗯有时都不能免俗。但美颜的声音清丽而明快，比她的外形略阳光一些，让人如沐春风。

“琴嗯，听说你要参加WAA？”美颜问。

呵，大家都知道了，这么快？琴嗯一时间有点懵。

“是的，已经报名了。”小山抢着说，带着点莫名的小炫耀，好像参赛的人是他一样。

小男生在心仪的女孩子面前的蠢样，永远让琴嗯想捂眼睛。

美颜处事让人舒服，她笑着对小山点点头，但很明确对话方应该是琴嗯：“这么棒！要加油啊！我也是这档节目的粉丝呢。”

“谢谢。”琴嗯说，“我一定争取入围。”

“啊，怎么能只争取入围？”美颜睁大眼睛，“怎么也要撑到评委面前露一脸啊，我听说评委里有阿羯大人呢。”

“啊！”已经有不少同学围了过来，闻言齐齐动容。

不管时代如何进步，不管精神生活如何丰富到泛滥，每一代人永远会有每一代人不可磨灭的偶像，对琴嗯这一代人来说，阿羯就是其中之一。至今几乎每个人的随身播放列表里，总还会为他的歌留出空间，并且固执地认为，在他之后，所有那些被下一代小朋友们以同样热情追捧的歌手们，永远不能和他相比。

而作为歌手的阿羯，确实给他的崇拜者们长脸。他声线优美，清澈纯粹中带着不可捉摸的华丽质感；音域宽广，低音可以和大提琴媲美，高音能唱过钢琴的右键；气息彪悍，鼎盛时期连蹦带跳唱八个小时不带气喘——所谓“水晶的声音、黄金的嗓子、铁的肺”。再加上人来疯的扎实唱功，现场发挥常常完爆录音棚效果，至今仍时时被拿出来吊打不成材的后进小偶像。

这样的天赋之上，居然还有美貌加成，年轻时的阿羯长着一张雌雄莫辨的美丽面孔，很像那种有点男孩子气的英气逼人美少女，总是带点凶劲的瞪着镜头，清爽的直长发梳一个马尾，简简单单一件白T恤不知道有多好看。直到现在，只要把他刚出道时的视频翻出来怀旧，仍然能够圈粉无数。

后来不知怎么，也许是他厌倦了青春靓丽的形象，开始作妖，渐渐妆不惊人死不休。饶是如此，仍然不失赏心悦目，号称是不管什么离奇的发型妆容都磨灭不了的美貌。

在这一切之外，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有头脑和智慧。

像一切年纪轻轻就大红大紫的偶像一样，阿羯在唱歌之余，不能免俗地尝试过往演艺方向发展，参演过一两部片子。奈何演技十分捉急，恶评如潮，再狂热的粉丝也不能昧着良心叫好。

就在粉丝捏一把冷汗，行家们等着看笑话的时候，阿羯明智地及时止步。之后无论是怎样的大片什么吨位的导演力邀，再不作这种多余动作，还很豁达的时时拿拍片的黑历史自嘲，巧妙地堵住了批评的声音。

之后他与影视圈的接驳，仅限配乐和配音。配乐自不必说，配音也做的很出色，毕竟优越的声音条件摆在那里。加上选角色十分有原则，专挑姿容出众性格别扭的反派大BOSS来演绎，粉丝们欢欣鼓舞如痴如醉，行内也很是认可，还拿过好几个国际声优大奖。

所有这一切辉煌，在阿羯如日中天的时候戛然而止。天赐的嗓音自有天收，阿羯比一般歌手更早开始了声线退化。有人说是因为他仗着天赋，高音部分过于蛮干，也有人说其中另有隐情。

总之，阿羯在最鼎盛的时候抽身隐退，没有一丝犹豫留恋。不管粉丝们怎么哭天抢地以死相逼，他退下就是真退，再不多解释一个字，更绝口不提复出，也不再涉足和音乐相关的任何节目，甚至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真正把“见好就收”诠释得淋漓尽致。

有很长一段时间，足足持续了中学时的一个暑假，阿羯的隐退是琴嗯“生平最大的伤心事”，和许多同龄人一样，她曾暗暗发誓，不管怎样，不管过去多少年，她永远会支持阿羯，永远不会忘记他。

当然，所有这样发誓的少年人，后来都遇到了别的伤心事，也都纷纷找到了新的兴趣点和新的崇拜者，阿羯渐渐成为往事，他的歌也慢慢的固定到了那么几首怀旧金曲。但是他们也确实没有忘记他，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永远的回忆，而在回忆中永远有阿羯的一席之地。

退下之后阿羯的选择乏善可陈，他顺理成章地转向了娱乐节目的投资和制作，成绩不俗，仍然在娱乐圈举足轻重，甚至也许比早年更有江湖地位。——当然，对于琴嗯这样普通的崇拜者来说，还是略隔了一个距离。

然而距离产生美，他当年的崇拜者们又恰好脱离了追星的年纪，开始欣赏更高层次的成功者。所以对阿羯的崇拜与喜爱，在整整一代人之中，至今仍未褪色，未尝不是一个奇迹。

从外形看，今日的阿羯已经不复当年雌雄莫辨的美少年，而是一个保持得上佳，略有些作妖，仍不失俊美的大叔，有时还留点奇奇怪怪的小胡子，但号召力和影响力仍不可估量。

听到美颜说阿羯会是评委之一，围拢过来的同学们都激动起来，当事人琴嗯更是瞬间燃烧起了熊熊斗志，她立刻调整作战方案：“啊！那我一定要振作！死也要死到阿羯大人面前！”

围观的同学们纷纷鼓掌。

“什么啊，又不是热血白烂八点档，为什么要鼓掌……”琴嗯轻声嘀咕。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也不知怎么搞的，大伙儿激动之余，就在食堂里唱起了阿羯的一首代表作——《答应我，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答应我，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不要停止聆听你的心，

不要轻易关上任何一扇门，

打开门，看看那一边的风景，

看看你还能有怎样的人生……”

开始只是围拢过来的一群同学，然后整个食堂里的学生，或许还有若干老师和教工，甚至包括搞促销的几个小姑娘，都跟着唱了起来。

“答应我，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所有那些曾经伤害过我们的人，

嘲笑我们的坚持，我们的天真，

心甘情愿成为路上匆匆而过的人群

没有梦想的眼神……”

末了大家一起笑，欢呼、鼓掌，气氛十分热烈。“真是白痴的口水歌，但我真是爱死了。”小山一边揉眼睛一边喃喃地说，“满满的童年回忆啊。”

大学五年，研究生三年，要到这一刻，琴嗯才多少体会到了集体生活特有的乐趣。

“就算是为了大家也应该把目标定得更高一些，不是吗？”美颜笑盈盈的说。

作为一个具备隐性中二属性的人，琴嗯一向反感“为了谁谁谁应该怎样怎样”这种句式。但话从美颜嘴里说出来，似乎又不一样了。

“那么大家也要帮我积极拉票啊。”这样圆滑客套又功利的话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琴嗯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是当然的！有什么我能够帮上忙的地方，请一定要告诉我。”

琴嗯忽然福至心灵：“那个，美颜，我能够拜托你，做我海选作品的模特吗？”

“我吗？”美颜睁大了眼睛，然后慢慢地，绽开一个耀眼之极的大大的笑容，“太好了，我很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