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站】【参赛文】

【银河有限】【钟爱华】

迷途

一

天地间如同挂着一个硕大无朋的瀑布，不是雨点或是雨线，而是一团一团的砸下来。卡尔看了下表，下午2点了，整个森林却黑得如午夜一般。身上不管是否有单兵护甲部件覆盖的地方，都湿冷的要命，似乎整个森林正在不断吸取身体里的热量和生命，不在这里的人很难想象这里距离赤道不到10个纬度。回头看去，只能看到走在身后不远的张宏，能看到她头盔上的照明灯，加上走在前面的谢尔顿，虽然卡尔知道，他们这个大队还有七十多人，但是他看不到，为了节省能源，除了队长和政委，相互间的定位系统都关闭了，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他们三个，只剩下漆黑一团的森林和雨水，以及脚下的泥泞。

我们这样走了多久？好像是4天。卡尔费力算了算才想明白，也许自己脑袋里也浸满了雨水。4天的时间里大家只休息了几次，喝的是净化后的雨水，吃的是压缩口粮。为了节省能源，单兵护甲的动力系统开到最低，也成了前进的阻力，卡尔每一次抬脚都要和无数年积攒的如烂泥一般的落叶，吃饱雨水的泥土，以及星球的引力进行决死抗争，然后是站稳，看一眼前面同样步履蹒跚的谢尔顿的背影，再迈动下一条腿。

自从4天前在那个小镇附近冲出了敌人的包围圈，他们这支队伍就一头钻进了这片森林。虽然森林挡住了地球人的大型战斗机甲，大雨和这片密林也使得他们可以躲过地球人的卫星和无人侦察机，但是大自然本身却成了他们更大的敌人。GPS之类的非必要设备已经抛弃，凭借指北针卡尔知道他们的队伍正在一直向西缓慢的前进着。没有命令不能开启电子地图，卡尔也不知道前面还要走多远才能走出这片森林。他已经不止一次的怀疑自己的指北针是不是也被地球人干扰了，队伍是不是迷路了，一直在附近绕圈。这样的环境下，他觉得就算是自己走到了同一个地点也无从发现之前的痕迹。

其实卡尔是个纯粹的地球人。家境还不错的他6年前参加了汉密尔顿市的暴动，失败后在朋友的掩护下逃离了地球来到阿里修斯坦，在一家当地人的公司当上了职员，并加入了人民党的外围组织。独立战争爆发后，卡尔报名参加了阿里修斯坦解放军，几次战役下来卡尔活了下来，可他所在的营也逐渐变成了连。在大部队逐渐向南撤退的过程中，卡尔所在的连受命留了下来，成了游击大队。

 

二

终于再次休息了，卡尔这个排围在几棵高大的胡铃木中间，11个人继续啃着压缩口粮，在这样的天气下，连自热口粮都热不起来，大伙干脆省了下来。

没有人说话，只有雨的声音。老杰克在跪在川岛的背后，帮他修理着护甲。老杰克40多岁了，是排里的军士，突围时排长和敌人的一台“剑齿兽”同归于尽后，老杰克就带起了这个排。进入森林后不久，老杰克就让大家把除了必要武器装备和给养外的东西都丢掉，彻底轻装，可他自己却零零碎碎带着各种维修设备，备用的电池什么的。每到休息时这个人民党的老党员就像个尽职到令人讨厌的大学宿管员，排里每个人都会被他在睡梦中弄醒一次，让他挨个检查装备和剩余的给养情况。

“狗屎！我说老东西，我这套护甲算是完蛋了，你就放弃吧。我直接丢了它们，带上枪走就是了，还少点累赘。”隔着雨墙，卡尔看不清川岛的表情，但是他能想到这个小个子那张总是阴沉着的脸可能又和这天气一样。

“没事，没事，能修好。”老杰克的声音总是那么不紧不慢，“现在觉得累赘，但是出了森林你没有动力护甲怎么跟上大队？几十米外炸一颗榴弹弹片可能都会要了你的命。”

“老爹，咱们还能走出去么？这都7天了吧？”听声音应该是火力手方炳严。

“快了，刚才政委说了，再走2天就能走出去了，而且林子那边是希尔区，有个展鹏镇。虽然被敌人占领过，但是是我们的堡垒镇，到那里就可以有群众和组织的支持了。大家可以好好休息下了。”

“2天，不知道到时候是不是敌人已经先到了。”方炳严的声音比刚才小了点。

老杰克一边用焊枪在川岛背上焊着什么一边说：“不会的，这场雨覆盖的地方很大，敌人的主力在螺山镇跟咱们打了那一仗后想运兵过去也不容易。想彻底包围这片林子他们也没那么多兵。希尔区的守备部队都是些怂包蛋，要是遇见他们正好给我们补充弹药和装备！”老杰克好像扣上了川岛护甲的装甲板，“到时候给你换套新的，马克17型的。你们别说，那些怂货打仗不行，装备还真不赖。”

“装备再差更没人给他们卖命了，我只求到了那边能找个软点的床好好睡一觉。”突击兵斯帕罗吃完了口粮，嘟囔了一句，扣上了头盔的面罩。

卡尔也闭上眼睛，抓紧时间睡上一会。

 

三

离走出林子还有一天的时候，雨停了。队伍加快了速度，必须跟敌人抢时间了。到了下午，树木已经开始逐渐少了些的时候，突然前面传来一阵阵隐隐的爆炸声，紧接着有一股股骇人的浓烟腾起。

整个大队立刻找地方隐蔽，每个人都打开了护甲的全功率模式准备战斗。当全大队的系统全都连接起来后卡尔才发现，整个大队好像只有46个信号点了。不知道其他排在林子里遇到了什么。

尖兵排传回来画面，爆炸的地方是前方森林外的展鹏镇，天空中有几十架地球人的“猎食怪”攻击机在用集束导弹和云爆弹对小镇进行无差别轰炸，整个小镇都笼罩在烈火与浓烟中，不少人正在从镇子里向外跑，有人身上带着火焰，有的人没跑出几步就打下了。突然在一片奔跑的人群头顶上方，爆起了一团白烟，想一朵雪白的云朵，下面则延伸出无数触角，覆盖了人群。

“是白磷弹！这帮该死的地球人！”卡尔在心里大骂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做，这时候如果出去帮助那些可怜的人会暴露大队，后面很快就会有空投的机甲围上来。

“对空射击！”系统内传来队长的一声爆喝。

卡尔立刻打开肩上的防空导弹，利用尖兵排传来的数据把导弹发射了出去。而大队其他光点也开始全速向林子外的小镇移动。余光中卡尔注意到有几个光点没动，却逐渐消失了。

 

四

没有软点的床，没有热的食物，没有弹药，没有补给。

没有老杰克了，没有他的排了，也没有尖刀排了，全大队还剩下19个人。

游击队退回了森林，在下午隐蔽的地方，发现了几套被脱下来丢弃的护甲，卡尔发现其中一套是川岛的。卡尔拿出老杰克留下的工具把川岛的护甲拆卸开，将电池和弹药、给养背了起来。

试了试重量，卡尔调整了下护甲的动力，跟上政委，用一种自己从未感受过的声音说：“政委，我想入党。”

 

 

展鹏镇的名字来自著名的新闻照片《越战女孩》

剩下的19名战士致敬亚历山德罗维奇·法捷耶夫 《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