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ynopsis

by 齐梁后尘

【第八站】【绕圈】

【文明重启】【齐梁后尘】


投影


新学期第一课,张秋照例提前四十分钟进入教室。

张秋是仙法学院最近二百年刚红起来的教授之一。自从她的父亲老天师引退后,这门《符箓创作史》就是由她来担任的。张秋继承老天师的经验,每堂课的内容都压得满满的,没有课间休息;每次都提前上课,一打预备铃,准时开讲;但是绝不拖堂,一打下课铃,准时下课。

因此,她上课前就得把准备工作都做好。把电脑打开,讲义摆好,润喉酒备好,最重要的是,把投影打开。

仙法书院的投影是很好用的,出故障的概率并不大,但是一旦出了状况,就得花时间修。负责检修设备的AI大概是因为平时训练少,总是迷迷糊糊的,经常半天不知道你需要它干什么。要命的是,这个AI是靠人脸识别技术开启的,在输入了教授的面部特征之后,会根据年月的流逝自动调整数据,但是张秋是仙颜永驻的,所以这个AI总是认不出她来。

“你是助教吗?”AI总是这样不耐烦地问。

“我是张秋!”

“哦,张秋教授,对不起,马上。”

为了保证准时开讲,这都得打出富余时间来。

尽管来得这么早,下面还是已经坐满了占座的学生。张秋的课总是很火,要砸八十多个仙豆才能选上。逃课的基本是没有的,旁听生也很多,如果不早点来占座,到时候就只能浮在天花板上听了。

张秋每次来得早,也是想跟早来的铁杆粉丝们聊聊天。她走进教室的时候,满屋的学生发出了轻轻的欢呼声。张秋就知道,没有走错教室。她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张秋走到讲台前,照例,掏讲义,掏酒葫芦,开电脑,开投影。

张秋上课向来只用投影,一个字都不往黑板上写。事实上,江湖上几乎没人见过张秋手书的符箓。据说,这是因为她写的符箓有特殊的神力,万一被人窃去冒用了,后果不堪设想。

只有张秋自己明白,她根本不会手书符箓,手书符箓的技能,到她这一辈天师算是失传了。因为现在用软件生成符箓已经非常方便,手书早已没有意义。内行人都知道,符箓的效力根本不在于手书,而在于设计,在于细节保真。只有半懂不懂的江湖巫师,才会迷信手书的魔力。只不过,张秋作为一代符箓名家,绝对不能让人知道,这一代天师已经不会手书符箓了,这会引起仙界的巨大震动的。

张秋开好投影,往衣架上挂衣服的时候,才发现窗边站着一位教授,正抱着胳膊,跟围在他身边的几个学生侃侃而谈。瘦瘦小小的,穿一件格子衬衫,稀疏的头发烫成了卷,大大的眼镜几乎遮住了整个脸。张秋打眼看他的骨相,知道他跟自己年纪相仿,仙格也差不多,不过他驻颜术修得不好,皮相上比张秋苍老很多。

想必是上一节也有课,老师还没走。

张秋回头一看,黑板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那些符号她不是都懂,但可以看出来,这是一节历法推算课。看来这位老师习惯板书的,投影都没有动呢。

“老师,我来帮您擦黑板!”一位高个子的小男生跑上来,殷勤地拿起了板擦。

“不用了,其实我也不往黑板上写字的,投影一打,互相不影响的。”张秋嫌弃地看了一眼讲桌上厚厚的粉笔灰。

“还是擦一下比较好。”小男生动手擦起黑板来。

“那谢谢了。”张秋点点头,走到教室外面去了。

小男生擦完黑板,顺手把讲桌也抹了一把。

之后的每节课,张秋都能遇到这位老师。

他特别喜欢拖堂,张秋来得又早,经常会赶上他没下课。如果他没下课,张秋就从后门溜进来,在后排找个位子坐下上自习,等他下课,就迅速搬到前面去。这样一来,调试投影的时间就比较紧张了,好在这学期投影也没出过故障。

来听他课的学生实在不多。下面坐得满满的,都是来听张秋课的学生。每当他宣布下课,只有前排几个同学跟着他走出去。然后后排的同学赶紧拿着书包大衣扑上来,抢占第一排的座位。

即使张秋来的时候他下课了,他也肯定没走,还在跟学生们继续讨论着什么,有时候还往黑板上写两个字。张秋就说句“不好意思”,从他们中间挤过去,到讲桌前面,开电脑,挂衣服,掏讲义,掏酒葫芦。

看见张秋进来,那位教授就会尽快收场,带着学生们离开。他们走了,张秋就开投影。

唯一不变的是,这个投影他从来没有放下来过。永远是一黑板的字,一讲桌的粉笔灰。

接近期末的一天,张秋终于来晚了。因为实在事太多,她刚给书院的小朋友做完讲座,赶场子来上课,时间掐得很死。

估摸着马上就要上课了,张秋拿着东西冲进教室。学生们在下面坐得整整齐齐。张秋从后门进来,冲到讲桌前,放下衣服,打开电脑,放下投影,然后才往外掏讲义,掏酒葫芦。

伴着熟悉的机器运行声,投影的幕布缓缓地落下来。

张秋抿了一口酒,才发现幕布下面还站着一个人呢。

没错,就是那个教历法推算的老师。

不知道他是拖堂拖到现在了,还是下课后在跟学生讨论问题。

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现在还在黑板上写字。他站的地方,就是幕布即将落下的地方。

其它几块黑板上,都满满地写着字。

幕布落下的时候,他还在继续写,继续讲。

第一排几个听他讲的学生,也淡定地继续听。

“啊,对不起,没看见您。”张秋尴尬道。

“没关系。”那老师淡淡地回答了一句,继续写。

幕布降下来,他就弯下腰继续写,正好他也用到黑板下半部了。学生们还是淡定地听着。

当他写满黑板右下角的最后一小块的时候,幕布下端的木轴砸到了他的头上,在他烫得高高的卷发上弹了一下。

他写完了,站起来拍拍手。

“老师,对不起啊。”张秋慌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没关系。”那老师低着头,机械地回答了一句,收拾起东西,走出了教室。前排几个学生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后排的学生赶紧扑上来抢座。

有一个女生笑得趴在桌子上,没能及时站起来,所以没有抢到座。

(作者:齐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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