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ynopsis

每一项运动的背后,都隐藏着长串的故事。 运动员的脸上写着的是永不服输的精神,身上刻着的是积年的伤痕。如果没有“成为天下第一”的斗志,是无法成为运动员的。但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经历过什么? 被追捧?被威胁? 他们仰望过繁星吗? 当肾上腺素令他们目中无人的时候,他们会认为自己是神吗? 当激情消退后,他们会躲进无人的角落默默舔舐伤口吗?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带着面具,唯有比赛拼到最关键的时刻,运动员的眼神无法说谎——他是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人。他正用生命全力搏斗,所以,那一刻,也请不要打扰他们。

十一 无法脱离的战斗

 

冰场台侧的袭击事件,最终被定性为疯狂粉丝的激情突袭事件。刘指导情急之下的反击被转发在网上,成了热炒的焦点。

“就算是粉丝热情了点,也不能打人啊!还打那么狠。”

“麻痹你知道不打会怎么样?古韵飞没准就死了啊!”

“哪有那么夸张?”

 

争吵将永无休止。

身处风暴之外的人当然有权利把别人的灾难当做磨牙的瓜子一颗一颗的磕掉。只是风暴之内的受害者却没有这个时间,此刻躺在医院,思忖着、推演着,头痛欲裂。

并且,没有人来看她。

 

也并不是没有人,她的病房里总是穿梭来去人流不断。

可是没有她想看见的那个人。

自从她奥运夺冠,作为冬奥花滑首金,其后连创国内花滑记录,她可是领导们捧着手心里的大宝贝。出了这种事还了得?自然跑前跑后的来瞧她。亲朋好友不必说,每天轮流守着看她的检查结果。

可是那个人始终没有来。

下雪了,她静下心来,开始一片一片的数起了雪花。

 

当天,她做出了一个大胆到足以促成一场真正的暗杀的决定:放弃了全部的跳跃。

她稳健的滑完了全程,踏着踢踏舞步,昂首示威。

那些赌她摔倒的盘口,是不是都忘了一件事?她,也有肯放弃冠军的一天,公然宣战。

就让他们在豪华的赌场房间里摔碎酒杯懊恼自己的失意吧!欣欣不在意,也不怕了。她曾是“平庸的完美天才”,现在,这平庸或可突破成一道炫光。

赛后从等分区出来,连候场区都没去,路德维希直接指示下来:“快走!”

在安保人员的簇拥下,直下地下,她差不多是被保镖塞进车里的。跟着酒店也没回,又被直接拉去了机场,第一时间回了国。

褚清黎不方便在这种敏感的时候跨国来看她吧?她闲极无聊,玩着医院床头的线绳,想着褚清黎现在在做什么。

作为运动员,她算是相当幸运的。伤病之少,应数罕见。身体结实的不像话,看起来细细弱弱的,竟然很少发生大病小灾,运动伤害之类。医院,她不熟悉。她的很多队友,差不多几个月就要在医院里躺几天,甚至半个月。满身伤病数不胜数。就连褚清黎幼年时因为训练不当留下的老伤也会反复发作不得不常去“返修保养”。但她竟然幸运的躲过了这一切,像现在躺在床上起不来,上一次还是……褚清黎曾说,幸运也是运动员竞技的一部分,有时候真的只有最幸运的那些选手可以走到最后。

所以现在那位超级幸运儿是在干什么呢?欣欣盯着灯饰上一颗小小的扭结,开始研究那是怎么打成的。

 

那天现场发生骚乱后,典子也被护卫快速带离了现场。她一到后面就马上问起“清桑呢?清桑在哪里?”褚清黎同样被护卫人员带到专门的房间,远离尖叫、嘈杂、闪光灯和无数双恐慌的眼睛。他们碰头后立刻抱在了一起,“谢天谢地,你没事!”褚清黎发自内心的惊呼出声。典子从头到脚的抚摸着褚清黎,生怕再也碰不到他了似的,“你没事!你没事就好。这些疯狂粉丝最可怕了,不知道欣欣现在怎么样了?”

褚清黎慢慢的放松她,端详她,吻她,跟着不耐烦的对屋里其他人暗示:“能不能让我们独处一会儿?”

 

那些护卫便识趣的退出去。褚清黎这才低声温柔的问典子:你怎么知道是疯狂粉丝?

典子一怔:什么?

“你怎么知道出事的是欣欣?”又追上一句。

典子意识到了。

我刚才就在场边上,刚看完小樱的比赛,奈绪子在场上热身,欣欣正出来。我留神奈绪子的时候一眼没看见,就听见那边突然乱起来。跟着好多人都堆在一起了。我恍惚听见欣欣叫了一声,听不清,那边乌央乌央好多人,我不确定到底都有谁在哪。他们带我走,说出事了。我不清楚什么事,想着先出来再找你们。到了这刚看见你,还想问别人怎么样了呢。现在看起来……不用问了。

典子的笑容僵住了,但她强打精神回应:你就在现场?没在热身区吗?那更可怕了!我在观众席里,看见了是有两三个人朝欣欣冲过去。别的我也不知道……能在这里的,可不都是粉丝吗?鬼扯,这个说法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褚清黎这么灵透的人,会相信才真是见鬼了。

……”褚清黎点头,你看见了两三个人冲向欣欣了……这么说随后的那十来个不是你安排的?

当然不是!典子甩手,放弃了鬼扯,她何苦跟他闹这个?好像他事后查不出来似的。自己身边的人再可信,也不保证不和褚清黎的人勾勾搭搭乱扯八卦。扯多了,倒不好,不如自己大大方方的告诉他,大家消停。“我就吩咐了三个。她显得颇为不忿,后面那些应该是现场混乱,自己趁乱跟着跳下去的。怪我吗?

 

好想一拳揍下去啊!褚清黎捏着拳头,暗暗的慢慢的把心头的怒火一丝一毫的压下去,换出温柔的口气来问她:怎么突然要对欣欣下手?会得罪路德维希的,现在不是好时机。

典子跳起来勾住他脖子,反问:欣欣到底知道你多少事情?有我多吗?

他掰开典子的手,冷静但是依旧温柔的问她:“欣欣到底什么地方有问题,值得你下这么狠的手?”

所以这个人,就是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他在赛场上摆出再撩人的姿势都没用,不懂就是不懂。因为不抱希望,典子反而可以冷静的回复他:“她知道你太多事了。当然,有很大部分是自己凭空的猜测,全是胡思乱想出来的。但是……她太聪明了,再让她知道更多细节,她马上就可以修正之前的猜测,补完全部的真相。那,亲爱的,你告诉我,她能捕捉到的细节都是从哪里来的呢?”

褚清黎怔住了,知道……什么事了?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现在她有路德维希,很可能比我们得到的消息还多还准确……”

“可是真希跟你的事,恐怕路德维希也未必清楚吧?”典子的耐性已经被彻底磨光了。

“真希的事她不知道,我没说过。”完全是本能的辩解。

“别的事呢?要我一件一件的算吗?你和维卡到底什么时候分的手?怎么她好像比我还清楚呢?”

“所以你其实是在……吃醋吗?”

 

典子委屈起来了,坐下来哭。她甚至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她是一个公主,名副其实的公主,她拥有真正的,无数小女孩从出生就开始给自己戴起来玩耍的王冠,但她连一个普通女孩谈恋爱吃醋的基本权利都没有。褚清黎蹲在她身边,想安慰她,一时也不知道从何入手。还是典子自己平复了下,说:“她自认为知道你和真希的事了,跑来找我告你的状。她肯跟我说,就不保证会跟别人说。何况她真的把你想的很坏。”

“能比我现在坏?”褚清黎自嘲,“她挺单纯的,想不出什么出格的坏法,应该还是杂志上写的那一套吧?”

典子点头:“也不完全,想的更深。但你说的对,她挺单纯的,所以更麻烦。而且……”典子眨了眨眼睛,“这么大的祸事,让长谷川那个无能的小子扛起来不是正好?”

 

长谷川接掌名人系的大权其实没两年,之前一直是他父亲在看顾。后来生意开始分化,兄弟们各自领了旗下一部分业务走,做弟弟的长谷川刚自然而然的拿走了名人系的控股权和日本冰协的各项代理赞助。豪赌这事,开始也不是自己想做的,他本人并不是很喜欢一掷千金的性格。只是生意场上,别人教给他大家都在这么做哦!他也就信了,跟着下注,乃至做庄家。靠着小樱和几个不甚出成绩的花滑美少女,这两年也还在勉力支撑着。

 

“老爸打下的江山,已经败的差不多啦!”典子幸灾乐祸,“他们居然拿欣欣来赌,赌她这一场会不会摔第一跤。一赔五百。而且他今天早上还刻意反向操作,个人投入一大笔资金赌她不摔。差不多的欧洲和北美顶级富豪都被他坑了一道。他完了。日本冰协是你的了。”

我们的。褚清黎低头吻了典子,谢谢你,送我这么好的生日礼物。

 

刘指导回国后第一件事就是接欣欣出院回家。欣欣很过意不去,说明明自己没什么事,刘指导风尘仆仆,还刚刚经历了牢狱之灾。网上的舆论导致国内对他评价度下降的很厉害,大量要求他不要继续指导世界冠军的指责纷至沓来。连他家里甚至也收到了莫名的包裹威胁。欣欣的妈妈帮忙找了新房子,带着刘指导的家人秘密迅速的搬离了原住址。

“都是因为我,给你添了这么大麻烦。”欣欣说起来就很愧疚。

刘指导手一挥:小事。你没事了就好。可他看欣欣情绪低落,认为还是脑震荡的后遗症,开玩笑说:怎么?摔到脑子啦?傻啦?” 欣欣笑:什么就傻了?出了院就不能继续混了,又要读书又要训练,累啊!

哈哈哈!那你可以把自己脑袋瓜子再砸一下,砸进医院里躺着。我支持你!

刘指导的玩笑总是特别粗俗鄙陋,但莫名的令人安心。欣欣可以笑出来了。

 

米什卡和维卡分手了。欣欣临回美国前,米什卡拉着她去酒吧喝酒,说着丫头你也差不多满18岁了,喝点酒怕什么?在俄罗斯,像你这么大的姑娘都是论瓶喝的。

欣欣知道他心里难受,所以陪着他。听他讲了很多俄罗斯奇奇怪怪的故事,跟着学俄语,学不会。他们交换了好多无伤大雅的八卦,乃至民间传说,就是没谈维卡。欣欣小心的不让他受到伤害,米什卡则拼命的灌酒。喝酒她是喝不过米什卡的,陪了一杯就不敢动了。

米什卡点着她头,问:你还头疼呢?怎么不喝?

欣欣逗他:我这么年轻貌美,怕喝多了遭你毒手呀!

米什卡苦笑:我只管帮褚清黎处理麻烦,你算啥?放心,放心!”他操一口流利的东北腔,大力拍着欣欣的肩膀,就像一个标准的俄罗斯糙汉。

 

“安娜……”欣欣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两年她一直找米什卡编舞,顺便多读了些俄国文学,她懂了安娜,但不懂米什卡。

“哪个安娜?”米什卡醉眼朦胧,没反应过来。

欣欣一笑,赶紧把话题岔开:“最近我听到一个传闻。说有位奥运三冠王很不消停啊,竟然在世界范围内选拔人才,为将来控制国际滑联做准备,野心不小呢。”

米什卡瞧着欣欣,笑得快背过气去:“怎么会有这种事呢?你从哪听说的?”

“传的到处都是。不知道怎么传出来的。连我家亲戚那边八竿子打不着的学音乐的人都知道这事。你知道吗?”

米什卡怎么会不知道?最近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满城风雨。褚清黎做这件事也差不多有好几年了,但一直非常低调谨慎,除了圈中大佬,一般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但是这个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这么多年,运动员、教练员、经手的工作人员……哪一个都可能出意外。比如现在,他们两个在酒吧里交换八卦,酒保就在吧台默默的擦着酒杯,谁能肯定,明天他们说的那些冰场明星轶事不会传扬到哪个小报记者手里呢?

“是不是应该找机会提醒他,注意控制下舆论。他那么个傻白甜,别整天传来传去的好像自己是个腹黑巨头一样。”

欣欣笑:“我们女生现在流行管这种叫‘白月光’,你不懂。”

“女生?你哪一点像女生?”米什卡大笑起来。

欣欣日常爱穿舒适宽松的运动服,头发没烫没染过,柔韧却不那么笔直,可能是太长的关系,略显毛躁的披在腰上,风一旦刮过便是一团乱毛。即便如此,除了上台她还是不爱扎起来,“太重了!”她总抱怨。

“丫头,你还是男孩子气比较重,不过这样挺好。顶级舞者都应该是雌雄同体的。小樱太女性化了,路线走不宽的。下次,下次我出去采采风,给你编个特别棒的舞!”米什卡跃跃欲试,似乎已经有了一个相当不错的方向。

欣欣抱怨:“什么我就男孩子气比较重?我哪一点不女性化了?”说着故意摆出撩人的姿态,对着米什卡抚起长发,回眸一笑百媚生。米什卡不甘落后,也假装在头发上一撩,学着她摆个回眸一笑的姿势。他怎么说也是女队编舞,整天和小姑娘们混成一堆,想学不像都不行。可惜他丰富妩媚的表情全被满脸的络腮胡子挡住,失了几分颜色,惹得欣欣拍着大腿“哇咔咔”的笑起来,完全不顾形象。米什卡抓着空笑话她:“你看,你看,还说你不男孩子气,淑女有你这么笑的吗?”

可不,欣欣从来都不是淑女。典子就从来不这么笑。

 

这个赛季,典子依然陪在褚清黎身边满世界跑。但滑冰这个领域在发生着悄然的改变。路德维希女士也出现在了大奖赛莫斯科分站赛赛场。她好开心,在酒会上拉着欣欣和褚清黎喝酒跳舞,无所顾忌。国际滑联其他派系的高级官员们今天都没有来,她不在意,她就想尽情放松一下。

美国冰协的那个小代表,汉娜,显然还不习惯她的新身份,看见谁都完全放不开。好多故旧跑来开她的玩笑,说“汉娜,汉娜,以后我们都要听你的啦,快告诉我下一场你打算给褚打几分?”汉娜便羞涩的笑,回答:“我不做裁判,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再逗我,我就给你打负分!”

路德维希从来不把汉娜放在眼里,她在和不在是一样的。她是褚清黎处心积虑培养多年的一条小狗,安静温顺,位置占在那里就够了。所以她可以庆祝胜利了,日本冰协现在已经是她的囊中物,欣欣在她的掌控之下,一切都那么美好!

典子看她喝的有点多,问她要不要去休息?褚清黎轻轻告诉欣欣去陪一下汉娜。欣欣答应了。典子本想和褚清黎一起,但她瞥眼瞧见了小樱,独自一人缩在角落里喝酒。曾经的小樱是场中绝对的主角,名人系的头牌花旦走到哪当然都是众星捧月。现在不一样了,日本冰协暗地易主,大家闻风而动,小樱也受尽冷眼。典子和褚清黎比着手势,放开路德维希,朝小樱走去。

 

路德维希便吊在褚清黎的脖子上,二人略显艰难的搀到了隔壁没人的小隔间。褚清黎帮她倒了杯水,问:“需要什么吗?我去叫你助理来。”

路德维希摇头,反问:“你想跟我谈什么?一定要这么鬼鬼祟祟的。”

褚清黎笑:“谈情,不行吗?”

路德维希爽朗的大笑出来:“别逗我了,孩子。你不知道我吗?算了咱还是谈点正经事吧。”

褚清黎点头,认真分析起来:“我去年一个赛季都放弃了争冠。你感觉花滑界有什么新的气象没有?”路德维希在酒醉的大脑里尽力的搜索,太勉强了,想不到。于是褚清黎提醒她:“我也没感觉到呢。大家好像只是认为我老了,跳不动了。还在拼命的折腾那几个T跳、F跳,到底有几个人意识到了,这个赛场上不止需要这么几个跳跃?花样滑冰,不是6种跳跃大赛。现在就连冰舞也在不断的朝技术打倒艺术的方向滑坡,我们身在其位,是不是应该稍微做点事,阻止一下这样的事持续下去?救救花滑。”

路德维希咕嘟咕嘟灌了一大杯水,认真的思考了很久,终于做出了决定:“不用说了,这件事我去推动。但那一票,你要给我。”

两人郑重的握了手,褚清黎知道,这个赛季他又要在赛场上付出更多的努力了。

 

小樱瞧见褚清黎和路德维希走开了,同时也瞧见典子朝自己走过来了。她撇嘴:“你放心?”

典子回头瞧见,笑弯了腰:“放心啊!一百二十个放心呢。倒是你啊,小樱,最近怎么样?”

日本人对皇室的态度总是格外恭敬些,小樱偏偏是个例外,她似乎已经放弃了自己,随便怎样都无所谓了。

典子倒是并不想放弃她的样子,她蹲下来,点指着她的脚踝,那里是系带高跟鞋环绕的地方,性感如酥。“你还在穿高跟鞋啊?不怕摔跤吗?”

“不怕。”小樱耸耸肩膀,“已经没人关心我了。”

“如果你还可以争冠军的话,是不是就应该对自己好一点呢?”

小樱放下了酒杯,作为运动员,她有她的执着。

 

欣欣和汉娜悄悄的离开了喧嚣的会场,汉娜很是松了一口气。她其实不惯这样的场面。和欣欣的如鱼得水不同,她只是从小见惯场面,礼貌而克制。她知道是欣欣影响了她的发挥,但,现在她们已经没有这样的冲突了不是吗?欣欣是这个奥运周期绝对的主角,风头甚至一度盖过褚清黎。她能拿到连冠吗?那样的话她就会成为褚清黎后又一创造历史的花滑人物。毕竟这样的事,在现代奥运几乎不太可能发生了。

欣欣挽着汉娜的手臂,亲姐妹似的,两个闲庭信步走在花厅里。这里稍微远离主会场,又不会像室外那样冻坏她们这些礼服姑娘。瞧着窗外扑簌簌的风,欣欣问汉娜:“你后悔吗?奥运会。”

汉娜摇头:“没什么后悔的。一生一次的机会,把握不住就是把握不住。”

欣欣对汉娜的胸怀一向是钦佩的,但胸怀太宽厚的人,当然是随随便便就被咬死了。欣欣曾在学校打辩论赛时说过:“佛祖还有降龙伏虎俩罗汉呢,要是个面瓜早就被龙虎咬死了,怎么可能去传道?”

“你……接下来有什么特别的工作安排吗?”欣欣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她只是突然发现一起玩了几年,自己和汉娜竟然没有任何共同话题。

汉娜又摇头:“先读完书吧?我现在说是任职,其实都是虚的。啊,不过,今后我会一直一直支持你的!”

“啊?”哦,这是褚清黎的吩咐吧?欣欣明白,汉娜是真心的死心塌地的听那个人的话,这样很好,至少她在滑联里有了自己的姐妹。汉娜不是一个很会玩游戏的人,显然。但她已经被推进了这场游戏的团队里,必须顶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断发力,任何掉队的行为都是不被允许的。她,她们,都已经无法脱离这场战斗了。

 

可是欣欣的节目却并不顺利。米什卡果然披肝沥胆拿出了一套精美绝伦的节目送给她。但她尝试了一次,摇头说:“我今年不想用这个。”

“你要留到奥运吗?”

欣欣点头。

“那么提前一年熟悉它不好吗?”

欣欣仔细的思考,整整练了一个月,最后还是决定,“不,我要留到奥运那一年。”

刘指导急了:“那你今年用啥啊?再整一套来不及了。”

“大河之舞。”欣欣很坚定。“去年我没跳好,今年我得对得起粉丝啊。”

“啥粉丝啊!都是粉丝给你害的。”

“好啦!”欣欣笑着推他,“来来,咱把4S练练?”

“你行不行?不行就别上。”

米什卡跟着笑。欣欣觉得,至少在这里,她可以很放松,很踏实,这里的生活,难道不美好吗?

 

开赛之后,她也和典子说起过,自己还是最喜欢队里的环境了。简单,朴实,“你可能很难理解,那种普通老百姓的乐呵。真的,其实特别简单。”

典子点头应和,“我理解,清桑也跟我说过,还是和他的队员们打交道的时候感觉最舒服了。你们俩真的挺像的。”

欣欣感觉,和典子相处也很舒服呀,很想多跟她说几句话呢,说些女孩子的私密话也没关系呢。

 

可是褚清黎每次看见她们两个扎堆在一起叽叽喳喳聊天,就会皱眉头。趁着典子处理工作,他滑到欣欣身边悄声告诫:“你离典子远点儿。”

欣欣笑:“怎么了?吃醋啊?”和他并肩滑起来。

他“嗯……”的思考了片刻,意味深长的点头说:“是啊,我怕你抢走了我的典子啊。到时候你可没这个实力娶走她。”

欣欣调皮的歪着头:“你怎么知道?兴许我将来比你厉害呢?”

“不,你差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褚清黎含笑,加速滑走,隔得远了,还转过头来打手势给她,意思是“离远点。”

 

典子回来,问欣欣:“你俩聊什么呢?他比划的是什么?”

欣欣回神:“他气我,说我不如他,还让我离他远一点。”

“怎么突然态度这么差?”

“一定是嫉妒咱俩好。一定!”欣欣知道,褚清黎轻易不会说人是非,他既然开口说了,那这里一定有什么问题。

 

本赛季两站分赛后,长谷川刚选择在长野表演赛后退役了。场内灯花闪烁,一派长亭相送依依不舍。但长谷川自己无法继续了。失去了冰协的支持,他无非只是一个财阀家的贵公子而已。在运动场上,如果没有誓死决绝的勇气,无法突破屏障成就伟业的。长谷川刚在赛场上收获了说不清的银牌,和集团里哥哥的兼并。

 

gala上场前,欣欣拥抱了他,感谢他。她明白那次长谷川突然转投一大笔资金在自己身上,赌她不摔,纯粹是因为那一晚他就在门外。这件事,别人是不会知道的,只会胡乱揣测,他是一个怎样的对赌玩家。错了,他从来不是一个坏人,甚至堪称质地纯良。但纯良到蠢的人是没办法在腥臭的鲨鱼池里争夺生存空间的。他从出生时起,就只适合安静的做一个贵公子,风花雪月,默默沉沦。是家里让他走上这条道路,继承光荣传统的。仅就性格而言,姓长谷川,已经是他的错误了。

 

可是回头看着场上精光四射的褚清黎,他已经很久不是冠军,但没有冠军的光芒可以掩盖他。阿列克谢明明已经冲进总积分前5,拿到本赛季首冠,正是冉冉升起的时候,但站在他面前,依然弱小黯淡。

他不是冠军,他是传奇。

 

今年赛季终前的重头戏,恰好选在长野。之前的几日,褚清黎与典子在东京展开了金屏风,宣布了正式订婚的消息。

也是第一次,褚清黎向组委会低调提出私人申请,赛事期间可否独立使用自己的房间?

铺天盖地的祝福淹没了日本。商家和街道上都洋溢着欢乐幸福的粉红泡泡,周边产品都快攻陷了这座岛国。

路德维希在赛事前恭喜了这对准新人。并且带给他们一个好消息:下个赛季开始,花样滑冰的规则将进一步细化——并不是要更改哟,只是在努力做细化的工作而已。褚清黎握住她的手,坚定有力。“剩下的事由我来做吧。”他说,“我和典子会让全世界听见我们的声音。”

 

明天又是自由滑了。

今天晚上大概是真的不方便去找褚清黎了。

欣欣叹气,掏出自己的琵琶来坐到窗前拨弄,练习米什卡采风带回来的唐风古乐。同屋的小妹妹惊羡的下巴都合不拢,凑上来“哇!”一下“哦!”一下,前前后后的绕来绕去,像只闻见了罐头打开盖子那一刻的猫。欣欣笑话她:“别凑我那么近,当心碰到你。”小妹妹哪肯?越要往上凑过来。

突然欣欣的手机响了,她手上没停,低头看了眼,一个新号码,显示:“过来一趟。”她心里一沉,勾起细细的琴弦,“叮”的断了。小妹妹差点被弦打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房间门开着,欣欣拉着兜帽闪进门关好,低声问好:“典子好!褚先生好!”她都已经习惯了把典子放在前面说话。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起来?”褚清黎看着电脑,好像是在选什么东西,看见她这个样子,也有点好笑。

典子不在。

“典子呢?”

“她去参加一个慈善晚宴,要谈很多事,很晚才能回来。”

“唔……”所以,这个人就把她叫过来训话了。就和每次一样。她叉开腿,腰一叉,瞬间就满血复活了。“谢谢,谢谢!来吵一架吧,吵完我好痛快回去睡觉。”

他含着笑,眼睛还盯着电脑,我是找你来商量明年奥运节目的。谁跟你吵架呢?

节目我自己定,路德维希也不管了。你又来惹我。

你过来帮我看看,哪个好看?褚清黎始终眼睛没离开过电脑。欣欣心里很不舒服,但还是听话的凑到他身后,长发落在他肩上,由他捻在手中。是他们的婚礼请柬啊!

这个,欣欣由衷的问,一般不是都由女方定吗?

她说希望我们可以一起决定。但我真的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啊!褚清黎是真的烦恼起来,你跟她这么好,你帮我看看,她可能会喜欢哪个方案呢?

 

要帮典子选婚柬啊!

欣欣仔细看着各套方案,都是很和式的典雅高贵路线。她喃喃吐出:你不是让我离她远点?

为你好。褚清黎捻着她头发,你如果实在想找她玩,别说什么正经事。

你怕我害你的温室小花朵啊?欣欣仰头朝他撒娇。

他捏起她的尖下巴,狐狸,越长越像只狐狸了,可惜没在狐狸窝里修炼过。我怕你斗不过她呀!

……你呢?

我?这倒是问到他了,他为什么要斗过典子呢?

 

去年的事,欣欣终于决定问个明白,不是长谷川做的。我怀疑过几个下注的大赌家。但路德维希查过,没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我们都在查。

嗯。褚清黎随口应声,慢慢查,你先别为这些事劳神。明年的奥运……”

欣欣打断他:但你那天警告我,远离典子。她不再说下去,只是盯着他,看他如何回话。

我嫉妒你呀!他回避。

她缓缓摇头,逼他面对事实,一字一顿:嫉妒我的,不是你吧?

 

典子回来的时候,在楼下就被褚清黎的助理找到拦截,请去茶店看材料。最近典子太忙了,看不完的资料,做不完的决定。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了,分分秒秒都在倒计时,距离她的计划还有不少要处理的细节,一丝一毫不能走样。这可是关系到她未来几十年人生的转折点,大意不得。

 

典子对你没什么看法,只是怕你影响大局。

我知道,除了你她还真找不到更好的皇室之外的人选了。你们日本的公主,也不容易啊!

他们两个紧紧偎在一起,舍不得起床。褚清黎想了想,决定给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一点人生经验。公主呢,通常来说是要从皇室里嫁出来成为平民的。所以选个什么样的丈夫对她们来说至关重要。但典子所求不同,她毕竟是天皇唯一的女儿嘛。

欣欣撑起手肘,眼睛瞪得大大的,柔顺的长发落到他光滑的胸膛上,顺势滑落。……她想当女天皇?

女天皇过去也不是没有过,只是现在的大环境还是不太允许……她很理智,所以并不强求。

那她想干什么?

不脱离皇室身份,保留公主地位。说直白一点,不是她嫁出来入籍到我家,是我嫁进去入籍皇室。

……过去有过先例吗?

先例是什么?女天皇也有过先例,但她还是拿不到。现在的皇储是她很讨厌的堂弟,她想拿到手的,是如果她是男孩子就一定属于她的东西。

所以……所以所以……”欣欣现在有点混乱。别人在想些什么,果然是不能只靠判断就够了的,起码……得了解对方的生活才行吧?

褚清黎捻着她的发尾,平静的继续:所以她需要我,一个足够被国民认可的“王子”,具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成为未来皇室的一份子。重要的是,我们的孩子,可以重新进入继承序列,成为被国民敬仰膜拜的新天皇。

 

典子啊……她从知道褚清黎第一次夺冠之后就看到希望了吧?不愿接受既定现实的公主,也是在和命运比赛吧?我不应该打扰你们的。欣欣又流眼泪了,这两年她情绪总是特别坏,动不动就流泪。

你从来没打扰过我们,你一直是这条长长链条中的一环。对不起,恕我直言,虽然典子之前没告诉过我,但她搞出的疯狂粉丝事件,是很漂亮的一仗。我很敬畏。”

“可是你也没闲着啊。明年,国际滑联要改规则了,W3周跳会记分数了,你已经练的不错了吧?”

“路德维希告诉你了?”

“还用她说?”

已经整整两个赛季褚清黎没有拿到正经冠军了。全是花式玩法,他把表演滑里的节目拿到正式比赛来用,只是更精雕细琢而已。华尔兹跳的各种起跳腾空方式都玩了个遍,而且看起来很要加旋转速度的样子。作为一个竞技选手,不去争胜只玩花样是很难想象的。他是褚清黎,是站在赛场上就不允许其他人靠近身边的当仁不让的王者,他怎么可能突然转了性,还没退役就快马轻裘高山流水了呢?

狡猾的三冠王笑了:“不是改规则,是丰富。丰富现有规则,尽量减少漏洞。不止W跳,还有好几种曾经盛极一时的动作都会计入分值。还会像花样游泳那样加入创新创意分。现有跳跃的分值占比自然就会下降。鼓励运动员做出更多更新颖的动作,这是好事啊。”

这个人花了整整两个赛季,给观众甚至裁判编织了一场梦。现在他告诉他们,“好了,你们不用醒来了,我把其他选手拽进梦里就好了。”仔细想想,还真是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案啊。

“你已经是三冠王了,还要怎么样?”

他掰开手指,学着欣欣惯常的样子,数着说:“你看,冬奥会上确实只有过两冠的前辈。但加上夏奥,三冠其实并不算‘史无前例’。”

“你还真是贪心呐。”她俯身吻他。她不是典子,不能随时冷静的思考问题,把一切都化为利益考虑是否值得。眼下,她就只能想到这个人令她欲罢不能。

褚清黎掐着她的腰,浑然忘记了时间。

 

典子到底是回来了。疲惫又兴奋,喝了很多酒,但清醒,而且状态极佳。她想着褚清黎应该还没睡,会等她回来讨论下今天的成果,没想到会撞见两个失去理智的人缠绵悱恻。

套房的门开着,根本没打算躲避谁。外间电脑旁还扔着褚清黎的T恤,她捡起来,扔在他脸上,便又回到外间沙发上独自喘着气冷静。

 

褚清黎知道自己必须面对典子,可欣欣不用。但欣欣没有听他的,扒着门框往外看,她想,需要的话,她会随时站出来。

典子瞧着他们两个,修长挺拔,就算罩在宽大的T恤或者卫衣下面,也是一样美好的可人儿。她考虑了未来这一年可能要对付的一万种危机,就是没有考虑到这一对痴男怨女。她站起来,看着欣欣,叹气:“我送你出去,走廊有监控。”

褚清黎憋了太久了:“你都不照顾一下自己的感受吗?”

典子还是那样冷冷的脸:“内阁那边已经基本说通了,剩下的老顽固可以不用考虑了。今天我又说通了几家财主,会赶在明年消息宣布前支持我们。呃,万一监控泄露出去,你就说……”她一时找不到好的理由。

“帮我们挑选婚柬,等你回来。”

“对。这个不错。”

“典子……”欣欣怯生生扶着门框,弱风摆柳般道歉:“对不起……”

典子竟然笑了,“小姑娘,以后谨慎点。你毕竟也是狗仔天天追着跑的人。”她是笑了,但笑纹里含着刀子。

“我……以后不会拖累你们了……”

“最好。”

褚清黎过来,拉住典子的手:“我们要不要一起送她出去?”

“我们是好闺蜜,你凭什么?”典子甩开了他的手。

全部留言

请登录评论!

暂无评论

全部留言()

确 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