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顺仔细选好一块牢固的石头架好枪，趴下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往反器材枪里压入一枚曳光燃烧弹。“车我的，人你的。”

李懂拎着枪猫腰找到另一个隐蔽点，把手上的两用突击步枪调整到狙击模式。“好。”

他们在望远镜里看到萧湘把那辆军用越野歪歪扭扭停在路上，自己跳下车，对着驶来的皮卡蹦蹦跳跳猛力挥动手臂，看起来像个毫无心机的搭车妹。她已经解下了头巾，长发随风飘动，李懂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仔细再一看，在黄沙遍地尘土满天的暗淡中，她嘴唇上竟然还涂上了一抹鲜艳的深红。

李懂相信自己的观察力，之前他看到的萧湘绝对是灰头土脸没有化妆的。在隐匿、潜逃、被追杀的过程中，这个女人居然还能随身掏出一支口红。

旁边顾顺也在感叹：“女人……真是深不可测。”

皮卡驶近萧湘，陆续停下。车距很近，果然全无防范。第一辆车上有人跳下来，走向萧湘，姑娘笑吟吟地迎上去开始对话。李懂放下望远镜，在瞄准镜里找到自己的目标。耳机里不断传来队友报告就位的声音，然后一阵奇异的安静消除掉了耳机里所有的背景噪音。那是庄羽开始了信号屏蔽。杨锐的声音传来：“动手。”

顾顺当先扣动扳机。子弹击中最后一辆皮卡车油箱，轰然爆炸，车斗上的火箭炮被掀翻出去，飞出十几米才落到地上。这一枪拉开了战斗的序幕，李懂有条不紊一枪枪点名狙掉从车里乱哄哄跳出来的恐怖分子，路口佟莉和石头闪身出来，机枪开始射击。萧湘早已抱头卧倒，陆琛首先点射干掉的就是跟她面对面说话的那两个家伙，随即敏捷上前把她拖到旁边隐蔽。8个有备而来的特种兵对15个普通武装分子，哪怕是大白天，一分钟内也就解决了战斗。中间只有一个家伙反应还算机灵，连滚带爬地奔向被掀飞的火箭炮，试图利用它进行反击，被顾顺一枪打掉了整个肩膀。陆琛和庄羽挨个检查其他三辆车，确定并无遗漏。

“安全。”

“行动结束。狙击手保持警戒。”

“收到。”

队友们在下方忙碌。杨锐和徐宏开着没坏的两辆皮卡，合力把炸坏的车顶下路基。第三辆在交火中被射中了轮胎，他们花了几分钟修理，又把越野车油箱里的汽油合并到皮卡车里。李懂谨慎地观察着四周远方，如果再有外来者闯入视野，他们应该首先觉察，并解决问题。但他始终还有一个困惑未曾解决，这时候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她不害怕吗？”

“谁？”顾顺问，“你说那妞？”

“嗯。”

“有什么可害怕的，有我们在支援她。”顾顺毫不在意地说，“你自己面对子弹向上冲的时候害不害怕？她这算轻松多了吧。”

李懂皱着眉叹口气，掉开目光。他想说这并不一样，战场上有肾上腺素支撑，可以面目狰狞露出任何可怕的表情，自己全副武装，头盔护目镜防弹背心，阻燃作战服和作战手套，身上随时至少两支枪。但那个姑娘那时候应该是手无寸铁的——李懂回忆起在望远镜里看到的景象，脏兮兮的深色棉布衬衫，卡其长裤和户外靴子，脖子上的领巾大概是为了掩饰通讯器。她应该没有任何武器，明知对方对一个孤身女性会有怎样的恶意，却笑吟吟地跟两个全副武装的家伙说了半天话。

他放任自己走了几秒钟神，设想了一下萧湘的工作。特勤的任务实施主要依靠对人心的洞察与把握，跟他们主要依靠自己的战斗技巧大相径庭。换了李懂自己去到那样的环境中，他觉得自己大概会非常没有安全感。狙击手对自身存在的把握来自肩膀上枪托的触感，指尖对扳机的若即若离，身体仿佛与枪支合二为一的呼吸节奏。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心理舒适区。李懂觉得自己的心理舒适区可能比别人稍微小一点，所以才格外喜欢狙击手这种需要分外专注与投入的工作。

他看看正在举着望远镜四处查看的顾顺。顾顺好像是一个从不动摇，也从不理解别人的动摇的家伙。不知道这家伙的边界又是在哪里。

耳机里传来杨锐的指令，他们准备出发了。顾顺和李懂收起枪，沿着山坡一溜小跑下去。他们全体改乘了恐怖分子送上门这三辆皮卡车，甚至把被掀飞的火箭炮也搬了回来。有几根炮管被摔弯了，但还有一部分能用。这门火箭炮放在了第二辆车上，车上是徐宏、石头和佟莉。杨锐带着陆琛庄羽和萧湘开第一辆车，最后一辆留给了狙击组。接下来这一路倒是平安无事，几十公里顺利开过去，什么人都没遇到。距离恐怖分子基地还有5公里的时候庄羽呼叫了先抵达的二队，立刻收到了回复。

“已经侦察完毕，确认目标位置。确认发电机房位置。基地内恐怖分子数目目前为120人左右。”

“照原计划，夜间破坏发电机后利用夜视仪优势潜入。”杨锐说，“另外，需要再确认人质位置。”

二队队长钟宁沉默了几秒钟。“人质位置不需要确认，他们要在今晚直播处决，时间和地点都是固定的。”

之前的处决宣告已经说过，48小时。

“那么我们需要在断电前潜入，等待他们把人质带到直播地点。”杨锐说，“徐宏陆琛石头，你们带着萧湘去摸目标。庄羽佟莉，跟我去救人质。二队注意掩护我们。狙击组高处观察，自由射击，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备用发电机、交通工具和自杀性攻击。都明白了吗？”

“明白！”

“原地休息准备。我们在他们昏礼祷告时执行潜入。”杨锐说，“20分钟后开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