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ynopsis

懒了,百度百科扒一段吧:《藏书之家》是浙江小百花越剧团历经三年定稿,由茅威涛领衔主演的越剧新创剧目。该剧以中国现存最古老的私人藏书楼天一阁为背景,通过藏书人范氏两兄弟的曲折经历,描述了古老藏书楼在内忧外患、风雨飘摇的年代里的艰辛境况,刻画了以藏书人范容为代表的那一时代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信念和品格,提出一个越来越为当代人关注的文化命题,令我们重新思考千百年来藏书家们“抱残守缺”的文化态度,重新思考在文明的进程中,对文化的保存与传递这类特殊行为内含的价值。该剧同时向观众展示了中国藏书文化的博大精深和一些鲜为人知的藏书知识。

   终于,《藏书之家》咬着牙也要数说数说了!不为别的,只为我看的这一版就是“清汤挂面”第三版了~

   这些年,从《藏》到《藏书之家》,三易其稿,大改是三番,小动只怕无数。据称自02年首演来竟无一场内容相同!而流传出来的唱段、人物、乃至故事梗概,更是众说纷纭,本本不同。其真实面目,已如毒手药王,外人难知其详……

   总算历经偶四处乱拼胡凑,大致捋出了这样的故事梗概:(虽然也不敢保证具体对不对……)

 

第一版:(严肃正统文学篇)

   明末清初,天一阁主人范容为解藏书楼难以为继的燃眉之急,不得已代兄范迁娶亲,迎来大富商之女花如笺。花如笺嫁的是书非人,欣然自嫁。不料祖训不准女子上楼,花如笺只得等待时机。她倾慕范容的守书之志,暗恋于他,被姨娘伺书夫人看破,点醒花如笺。

   砚墨本是范家丫鬟,伺书夫人把她许配给范容为妻,范容以为砚墨不识一字,不会破天一阁的祖训。花如笺怂恿砚墨把书楼钥匙给她。不想研墨怀中掉出一本禁书《藏书》,上面尚有她自己的题跋,其见识与范容不相上下。范容虽渴望“红袖添香”,又唯恐家规被破,忍痛将砚墨赶出家门。

   天一阁遭风雨,眼看墙倾瓦掀,姨娘伺书夫人和花如笺尽释前嫌,与范容一起死保书楼。风雨过后,雅贼梁上君送来防书虫的芸香草,范容得知砚墨为采此草而香魂已殒,痛心疾首。

   离家多年的范迁返回故里,意欲重守书楼,弟兄二人为此展开激烈较量。已将自己生命与书楼融为一体的范容坚信上苍有灵,再次听凭命运召唤……

 

第二版:(八点档伦理言情篇)

   范迁游历在外,范容代兄娶亲,花如笺自嫁。但听闻女子不得登书楼,带来的万贯嫁妆,一文也不肯接济范家。范家收书、修楼,变卖家产,求她拿出嫁妆。花如笺只有一个条件:登楼看书。范容不肯,却与她琴萧相和,二人心有灵犀~~~~

   范家主母伺书夫人为范氏兄弟父亲的小妾,与范容同庚,也是知书达礼的才女。但她以二八妙龄的丫头身份被老爷收房,心却暗许范容。她一生抱定“守书”信念,谨守祖训,也要范家其他女人谨效她的榜样。她理解花如笺又嫉妒她,旁敲侧击花如笺为人妻之道。

   范容藏有一本禁书《藏书》,一直遗憾《焚书》流落在外。此时,孙知府找上门来,声称愿以10万两出售《焚书》。范容为筹书银,苦求伺书夫人变卖家产田地。而天一阁此时正加修夹墙以避兵祸,只得再求花如笺。而花如笺也只有一句话:登书楼读书。

   就在此时传来消息:范迁遇清兵已死在外。花如笺未见新郎已成寡妇,人嫁不成书嫁不成喜欢的人也嫁不成……决定携万贯嫁妆黯然回娘家。范容无言留人,任凭自去。花如笺临出门时,正巧有人卖书。绝版书价高,范容收不起又舍不得,一支羊毫要把所有的书都抄下来。伺书夫人与所有识字的家人包括卖书人都参与到抄书大军中。花如笺被“守书之志”感动,决定留下来,并奉上嫁妆。

   范容拿着花如笺的嫁妆去收《焚书》。孙知府却以“兵荒马乱珠宝贬值”为由,要范容“三跪”以抵三千两之数,主要是为报当年父辈为求登楼跪拜而不得之仇。范容忍辱照做。孙知府又提出另一个要求:迎娶寡妇花如笺!

   范容不及答复,家中报知:暴雨交加,天一阁修建无男人主持,眼看坍塌,伺书夫人遇险,花如笺为保书楼,毅然破祖规登书楼。等范容回家,伺书夫人已是命悬一线,她求范容饶过花如笺,又与范容互剖心迹。范容透露出孙知府之意,被花如笺偷听到。

   虽然范容百般难舍《焚书》,最后还是选择了花如笺。可等他决定要带她从此一起上书楼读书的时候,花如笺已经身着嫁衣,再次自嫁了……

   宁波城破,孙知府殉城,留下遗言:家藏万卷书,以《焚书》为首,都托付给“天一阁”……

 

第三版:(高中课本缩略篇)

   范容藏禁书《藏书》,朝夕不忘收《焚书》合璧。

   伺书夫人一心只为解范家燃眉之急,瞒着花家新郎不在家的事实娶亲。花轿到门,范容却不愿代兄成亲,只一心吟诵李贽诗句。谁想花如笺自嫁入门,与范容唱和诗句。但得知“女子不得等楼”的祖训后,怅然若失。范容请她自择,是回是留。伺书夫人一力挽留。

   夏日晒书,范容的书童告诉花如笺:一年读书只待此时。伺书夫人安慰花如笺,并告诉她:范家男人守书,范家女人守护范家的男人。求她拿出嫁妆接济范家。花如笺不肯,只要登楼读书。

   孙知府登门,10万两白银卖《焚书》,瞥见了花如笺,十分诧异有名的才女竟真的嫁进范门。范容无钱收书,郁闷中与花如笺琴箫合鸣。伺书夫人再求花如笺,花如笺只要登楼。

   消息传来,范迁客死异乡,花如笺与范容无言挥别。买书人至,范家上下抄书。花如笺身受所感,再也离不开范家,还拿出了全部嫁妆。

   范容拿嫁妆去孙知府处收《焚书》,因为父辈恩怨,范容三跪求书。孙知府又提出迎娶花如笺。范容被家人叫回:暴雨袭击天一阁,伺书夫人被塌方所压,命悬一线。

   花如笺服侍伺书夫人,被伺书夫人再次教诲:范家男人守书,范家女人守护范家的男人。同时也请花如笺代替她今后好好守护范容。范容赶回,与伺书夫人诀别,说出孙知府之意,伺书夫人咬牙临终遗命要范容舍人保书。全被花如笺听在耳中。

   范容独上天一阁,想象与花如笺双双读书,红袖添香。又想一生心愿、祖先遗训。历经挣扎,终于决定弃书留人。但此刻花如笺已经身着嫁衣,再次自嫁了……

   宁波城破,孙知府殉城,留下遗言:家藏万卷书,以《焚书》为首,都托付给“天一阁”……

 

   整理下上面这些版本,忽又想起分明是见过某个高校学生写的观后,提及“完整版”一说,似乎尚有一版,将以上三个版本打混重排出一台大戏…………崩溃!

   难怪我看的时候心里直嚷嚷:这剧情就有问题呀!强烈的感觉得到,所有的演员都在竭尽全力的去说明一个不合理的故事,完成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原来,只是因为不停的修改、修改、修改…………从一些流传出来的唱词和剧情看,早期的矛盾冲突(汗!用这么“文艺批评”的词来闲聊还真是别扭~)比较激烈,情节也比较明确。然则,无论哪个版本,看看那调性!怎么都脱不去一股子《橘子红了》、《大宅门》的味道呢?郁闷!江南的水秀灵韵难免葬送在那些半死不活的灰墙拱瓦之下了~

   第一版有个重头人物砚墨,不知为何被删掉了。从第二版起,加入了孙知府这个人物,故事主线也逐渐由自家“门内事”变成了“外忧内患”。没看过的事,不敢说好与不好。有人“剧透”讲了砚墨被逐并范容悼砚墨的段落,听来倒也荡气回肠。找到了部分唱词,照录如下,权慰这可怜人了:

   范容:结发妻一番话出口,感激之情涌心头。她十年默默在砚房,一片赤诚为书楼。今日欲替我远行,人未走,泪先流。

   砚墨:见夫君,落热泪,我心难受,容砚墨,诉真情,细说从头。二少爷,本意想,添香红袖,承家规,娶了我,砚墨的丫头。老天爷,不助我,膝下无子,苦春夏,熬冬秋,隔枕成愁。多少年啊,日复日,墨缸为伴,有谁知,我心魂痛,泪和墨流。耳濡目染十年后,方知晓,天一阁,功德千秋。盼能为君解烦忧,盼到了寻仙草,我梦寐以求。为书楼,哪怕是,千里迢迢,披星戴月,翻山越岭,风餐露宿,我情愿走到那天边尽头,天边尽头。

   合唱:情难断,意难舍,万般柔情,藏书人,一腔情,都系书楼,都系书楼。

   大概是怕范容一个人和三个女人同时牵三扯四的影响形象?且来看第二版中两段台词——据分析(我呸!没见过聊戏的要拿来密码行的用语的~)这两段都该是第二版的无疑,因为我不记得我听过全部~~~~(多本格的推理)

   花如笺:山墙高,庭院深,盈盈水转,新嫁娘,初进门,却又回还。新郎他,已走上,不归之路,花如笺,红颜女,空等了十年。方知晓,我一生,登楼无缘,将别离,难割舍,书楼万卷,更想起,藏书人,命也孤单。

   范容:曾记否,曾记否,迎亲无人揭盖头,你独对花烛泪不流。解书释卷南窗下,一心遥寄到书楼。

   花如笺:曾记否,花家嫁妆书一箱,天一阁下话筹谋。你三阶楼梯遂人愿,我十年等待付东流。

   范 容:付东流,更伤悲兄长罹难,你独来孤走。

   花如笺:情切切,天谴我返,痛别书楼。

   范花合:此一别兮,难再回首,天一阁兮,魂牵梦游。

 

   范容:曾记得,你二八年华嫁范门,继母本是同庚人。姐弟情,母子份,无猜年华已不存。姨娘啊!你一身相许天一阁,守书成志情更真。万卷藏书若开口,诵我姨娘永世恩。

   伺书:范容!心事难诉情难禁,岁月如书层复层。红颜女嫁与花甲老,高墙深院锁心声。曾与你花前月下辨善本,曾与你,天一池边习字文。藏书、守书成祖业,同甘共苦情更深。前尘旧影最难忘,为的是两小无猜不了情。范容啊!莫怪我贞烈心肠伺书女,墨守成规护范门。为只为,与你共承先辈志,百年书楼传后人。

 

   摇头阿摇头!范容这可怜护花人!真正“情不情兮若奈何!”——他不是宝玉谁是?大笑!错了,错了!我说范容像宝玉,完全因为茅茅的表演。且看他(还是她?又一笑!)凡百事不理,一门心思收书藏书,谁劝不听的架势;看他提钱就耷拉脑袋提书就敢和嫂子吹箫弹琴的疯魔样儿;看他拉着伺书夫人的衣角,一路围着桌子撒娇耍赖的要银子……宝玉骨子里那种执拗、守护(一个为女儿、一个为藏书)、不拘俗礼、不懂时务等等全由范容继承了下来。怕是换个谁也不敢演得这么“放肆”吧?

   戏中但凡允许发挥的地方,茅茅都完全放开了去演,不,她已经不再是“演”戏了~若说演戏如作文,也有数重境界,那么从最早邹士龙的“亦步亦趋”、后来张君瑞的“博采众长”、荆柯的“险峰斗转”、至孔乙己的“苦修枯荣”、此刻的范容绝对进了至高的“天人合一”之境!想起当初茅茅还在孔乙己境界的时候,被拉去演东方不败,据说要她摆出各种扭捏之姿、娇柔之态(泪已哭干!),她做不出,说是“感觉上是男人在演女人!”(真是一语道破导演水准!)这话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虽然“蹊跷”,但何尝不是一种境界?!

   而“藏”剧中的另三位主演,亦可用“炉火纯青”来形容。一台戏看下来,竟是全然的羚羊挂角,一点痕迹不着……

   陈辉玲的花如笺还是很遗憾的走了大家闺秀的“青衣”路线。稳重端庄,尤以我看的第三版为甚~从前两版的蛛丝马迹去追寻,花如笺的身上应当尚有不少“叛逆”举止流露出来,允许陈辉玲的发挥的。即使是我看的这一版,她也拿捏的极好,几段与茅茅的对手戏,我竟头一次在脑海里抛了何赛飞的影子!不容易啊~二十几年的顽固影像呢!

   董柯娣更赞!孙知府上得台来,我歪了头,左看、右看……呀!好年轻好英俊的、中年人~习惯了她长须员外袍,拐杖鬓满霜,忽然给我一个英姿飒爽走路生风的中年知府,怎不击节绝赞!我管她/他是不是反面角色…………而她的唱腔就更有突破,当然不再是往常那种典型的“老生”唱法,但又不是任何一种“小生”般的尖细——京剧中的小生行当还要故意把嗓子吊起来。茅茅的唱法在越剧小生中可以已经说(除了男演员外)相当醇厚了,但董柯娣又再低醇三分!本人是比较害怕小生的嗓子逼紧了来唱出雌雄莫辨的感觉的——当然这和过去那些“类型戏”的设定脱不开关系:基本清一色“未及弱冠”少年书生郎,不然就是“白袍小将”之属…………所以更欣赏茅茅后期将音色压下来,诠释一些比较复杂、年纪也相对大些的人物。唯这一次董柯娣“玩”了一把“年轻化”,音色从偏老年向青年方转化,其中的磁性醇厚自然更加得心应手!

   而我还要大赞特赞的就是那个“自然派表演”的洪瑛了!洪瑛是王派的。王文娟本身的表演就是“自然派”的。所以,洪瑛该算是继承了王派的灵魂了呢!

我还记得当年的《红楼梦》,“焚稿”一折,王文娟哽哽咽咽一泣一诉(但又与戚派那样一字一顿的唱法截然不同),听着,脑海里自然就一行行回味出黛玉每次与宝玉吵架吵到面红耳赤哽咽难言“将才吃的解暑汤一口口吐湿了手帕子”的娇弱文字来——而突然,唱到“这诗稿……”骤然音律拔至极高,全不顾自己一贯平和的风格,抖着手举着稿指着窗……“不想玉堂金马登高第”又再迅速回落,“只望它高山流水觅知音”已到极低谷,几不可人力为之——是黛玉恨哪!却是病魔缠身哭诉下已无余力~无论听多少次,无论这一段的旋律有多熟悉,每次到这里,总难免被那跌宕揪得心里紧紧的,满腔酸楚。尽管对于《石头记》本身来说,我是从汝昌先生之说,反对“掉包”、“焚稿”一节的。但越剧这几处段落始终都能令我破例接纳,也算难得之难得了。一笑!

然则,也曾听过号称“王派继承人”(如今好像凡称“继承人”了,大约也就是那么一、二人而已,譬如“范派继承人”之方雪雯。所以,我也倒不必点名道姓)的某人盛望盛年之时唱过“焚稿”。表演上的刻意,暂且忽略它,我不断的说服自己“戏曲毕竟有它程式化的美……”第一句唱出来,我惊:好像!第二句,我异:太像了!第三句,我却皱了眉:错了,一点都不像!——须知,我是要看一个将心血揉碎的黛玉,并不是要听一个全版的王文娟复制体,何况,还是个没有灵魂的复制体……“这诗稿”三个字,她小心翼翼的按照王派的唱法滑过去,中规中矩。我长叹一声,将此人从此删出了我的赏析名单……

啊,插了这么多话,要说的其实还只不过就是洪瑛而已。洪瑛是“实力派演员”,所以吃亏。在莺莺燕燕美女如炒黄豆此来彼往的越剧世界里,洪瑛有点像莫文蔚。所以我几乎没见过她正经担纲过什么“妙龄女子”的角色,哪怕是尼姑……她似乎就是从杨继康家大小姐的丫头一转身就变成了唐伯虎的丈母娘~~~~然后就是陆游的娘、范容的姨娘这么一路演下来,定了型了。即便这样,她一个眼色使出去,满台的女孩子竟还是掩不住她的风采!

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去抢戏!这真是奇怪!我想,大约因为她自然随份的风格吧?她并非不在演戏,她只是将演“戏”的痕迹尽量处理得很淡很淡而已。“藏”中,范容拖着她的衣角孩子似的满桌乱转,她摇着团扇边挣边走。演来完全生活化,不肯端着架子故意作“戏”。等范容说出“再说这书也不贵,才十万两银子”(咬牙点指:真活脱一个为书而痴的“假”宝玉也!)的时候,她一手扶桌一手抚胸险些儿瘫软!表演之自然流畅,若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动作,那一定是:“我倒!”……^o^

看戏到此酣畅淋漓处,怎能不拍案叫绝为之浮一大白?!

似乎,“完整版”里伺书夫人有更多的表现机会,因为她的感情戏、持家戏……更多,但我看的这一版,印象里伺书的戏份是排在第三位的,但我总是感觉洪瑛的发挥造成的结果正像伺书与花如笺的关系:一个是姨娘一个是大少奶奶,只不过依然是婆婆与媳妇…………hoho~~~~

 

   根据这部戏中的设定,董柯娣所饰演的孙知府与茅茅饰演的范容年龄其实相差不大,当都在不惑之年。最后一幕范容面对“孙夫人”派手下送来的万卷藏书,万般感慨,转身入天一阁不顾而去。其时,无限沧桑全写在脸上、背影中……几令人不忍卒睹。而陈辉玲的花如笺也不是“二八年华”的“如花美眷”,至少也是“奔三”的少妇,何况夫君人影不见,苦守书楼十年、机关算尽登楼不成,想来也当有“早衰”之状吧?至于洪瑛的伺书夫人更与范容同庚!一部大戏的四大台柱竟然全部舍弃了青少才俊或信手拈来的造型!——而我看的第三版,新生代的“枝叶”戏分又几乎删空!从票房上来讲,这无论对新观众还是老观众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阿!

   但我想,只凭演员的实力,要想登高一呼而百应,甚至都不是难事。为什么这部戏终于还是会令我以及很多人兴味索然?剧本,问题一定在剧本!

 

   头一个软肋是唱词。故事因为经过多重修改,反复“推敲”,侯耀文所谓“咣当乱了”,暂且压后。但这唱词就是个找不到借口的硬伤了!通部戏看下来,闭上眼一咂摸,竟是除了开头两句“天一生水,地六成之”,硬是一句也想不起来了!往常不管什么“雅”戏、“俗”戏,唱词总能记得几句,也倒不论其雅俗。

   譬如《红丝错》最后一场最后一节中几乎每句唱词都压在一个“错”字上,什么“是我把两个新娘来掉错”、“如今知错要改错”、“劝母亲将错就错莫纠错”、“求母亲得错且错别改错”……两对新人、一个儿子、父母双亲、亲家母、外加一个算命先生~一台子的“错、错、错”,根本数不出究竟满天飘出了多少个“错”字?!直到最后那位父亲被众人挤兑的逼出了“今天天气、真不错!”来煞尾!一场轻喜剧如此落幕,真真诙谐的好!

   反观“藏”剧,几乎没什么值得人眼前一亮的台词,自然,也没什么值得人大肆指摘的地方就是了。并不像《寒情》,既有“日落回家,美酒空洒”的灵妙,又有“女人真心无人真懂”的欠揍……总之,“藏”剧的唱词如同那位“王派传人”一般,中规中矩,苦心经营。结果就是:太~规矩了!完全没个性,给人留不下任何印象!

   像我找到的“三跪求书”的这一段:

 

            藏书人,一跪求书双泪流,

            尘埃定,万般滋味涌心头。

            天一阁,历尽艰辛藏珍卷,

            多少代,穷经皓首护书楼。

            百年来,父子传承寂寞中;

            百年来,儿孙陋巷清贫守;

            百年来,天地正气在心胸;

            百年来,千秋文脉不绝缕。

            谁曾想,万般劳楚尚不足,

            今日里,膝下黄金把书求

 

            藏书人,二跪求书显忠诚。

            扪心问,苦中作乐何所求?

            饥藏书,一字一句且为肉;

            寒藏书,一张一页但为裘。

            孤藏书,一册一卷援为友;

            忧藏书,一藉一典解以愁。

            喜藏书,一匣一箱但为宝;

            乐藏书,一楼一阁且风流!

            感天动地泣鬼神

            无所憾,膝下黄金把书求

 

            藏书人,三跪求书展心怀。

            求《焚书》,真知箴言传永久!

            天降任于斯,怎能不承受?

            珍卷愧失传,万代罪名留!

            祖先若追问,扪心怎启口?

            子孙若追问,无言可遮羞?

            日月若追问,何颜世上走?

            天地君亲若追问,訇然毁塌百年楼!

            范容荣辱早悟透,只求双书重聚首,

            满天清辉作答酬,

            日月鉴,膝下黄金把书求!!

   看着唱词,我倒是回忆起了看戏时候的状态:一看到“一跪求书”我就心里一沉:“完了完了!”果然后面跳出“二跪”、“三跪”来!又比如结尾处,那“三跪”的接连“追问”本来气势已经挑起来了,做什么定要续个“膝下黄金把书求”的尾巴生把情绪给破坏掉?就为了求个工整!《红楼梦》里林黛玉的风格,“若得了佳句,就不管平仄韵脚也使得”呢,何况一句戏文!

   再看通部戏的文字风格也是如此:句句“典雅”,但又实在句句平庸~~~~大约全句最精妙的一个比喻,在我看来,就是那句“万卷藏书若开口,诵我姨娘永世恩。”了吧?爆掉!自然唱戏不用成天价“好有一比”,眼前的例子“相逢何喜,相别何悲”虽然全套了“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而来,但一样空灵警醒。倒颇有三分“凤凰台”之妙趣。

   私以为,写戏么,总要有相当的古文、诗词做底子方好下笔,至不济,也总要有几十部戏在肚子里吧?——话说回来,当年韦公小宝未发迹之先,混迹于酒肆之间,也是蹭了多少套书在肚子里,才学得一腔说话转折顿挫,更兼着大破罗刹的灵机!

   再者,虽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了吧,那下笔章法遣词造句竟也要“另一等功夫”的。贾宝玉题“大观园”,政老就算才高八斗、十斗也做不来的。《西厢记》里张生叹:“准备着一万声长吁短叹,五千遍捣枕捶床!”,莺莺悲:“他是影里情郎,我是画中爱宠。”可有半个冷僻字眼典故?却如何听的人心驰神荡?可见这戏文上的事,总要带着三分“邪气”,方好写得出那份洒脱来吧?

   看来写戏这种事情果然只好是李白、秦观之属可为,杜工部、贾摩诘辈还是继续膜拜他们的文字,写正统文学去吧!


   不知为什么,我就总想数落数落这情节了!但又明知道是说不来的!——改吧!改吧!改的范容无父无母无情无义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才罢了!——好吧,抛弃一切,只说我看的这一版。

   一开篇:“天一生水,地六成之……”背景中茅茅优雅的起腔,我额头上却一滴大汗直落下来!真想大吼一声:“拜托编剧导演,没别的形式了么?!”开篇点题,似乎是一种颠扑不破的越剧行文定律。但这题怎么点?传统戏通常以合唱的形式交待事件背景,什么“牡丹竞放笑春风,喜满华堂寿烛红。白首齐眉庆偕老,五女争来拜寿翁。”之类;“陆唐”则一扫传统路子,改为用一阙词来交待历史背景,同时也夹上一笔事件:“九陌楼台闹管弦,粉饰太平年。山河半壁,豪门欢宴,志士遭贬。”;新版“西厢”则更狠:根本它便无有“开篇点题”的合唱呀!但从《寒情》始,“主题歌”、并且一定是“茅茅演唱的主题歌”似乎成了一个惯例!——凭什么?以“西厢”论,彻底放弃了开篇的交代,上来就是张生立于高台上潇洒无筹的唱出:“游学中原,脚跟无线,雪窗萤案二十年。”那亮相是何等的帅气!何等的引人入胜!又何需什么“引子”了?

   凡事最怕“入了套子”。譬如《寒情》,舞台似亮非亮之时,远远的一声清音传来,也许刚才还聊着“这牌子不错”的人们一下子就深深陷入战国时代去了~何况,那几句歌词既是全剧的题眼,又可说是“荆柯入燕来也”,实在安排得巧妙。但后来呢?《孔乙己》不曾看过现场版,但用脚后跟想也知道必然那段“九州洪波禹溪收”定然是要做“主题歌”来先唱的!(虽然这段我也很喜欢,但听过n+k遍后依然记不全台词~不得不说,真的很“典”……爆!)只是,此一段在戏中也有出现而且更加完整,如果片头硬要加一个“主题歌”的话,反而有些画蛇添足的意思了——自然,我看的是电视片版,那是另当别论的,何况我要说,那片头做得真有味道!后来重排了新版“陆唐”,总算没用《咏梅》替去了“九陌楼台”一段~啊,但我得说,那开篇的场面改的就极上等了!大幕不是拉开的,而是慢慢透明化的!那层半透明的大幕后面,沈园内才子闲人们赏春下棋、“粉饰太平年”……极赞!极赞!

   所以,正因有了这些珠玉在前,“藏”的大幕一拉开,我便立刻仰面栽倒:好吧!那书童、家丁们排满了舞台,晒书、理书的场面,怎么就似极了新版“陆唐”?我知道这两部戏的排演时间是有部分重合的,但是,郭小男同学,你的才力仅止于此么?另,那主题歌……好吧,除了头两句,我其实跟没听见没什么区别~

 

   很多地方,其实已经印象不深或者不准了,捉摸着来吧。“序章”过去,有个过场,卖书人求见伺书夫人变卖藏书。一本《醒世恒言》(没记错的话就是此书)换了伺书腕上一只上好的翠玉镯子。那卖书人才开口要说:“我这里还有绝……”伺书抢先挥手:“送客!”正是有心无力,不敢入耳!这个细节插的好!声色不动的便写出了伺书夫人的“爱书”但更要“持家”的矛盾心态。同时,她明知有绝版书,却以“没听到”为理由拒之门外,身为范家人,此举必为范门不容,为后世诟病——却又实实迫于无奈阿!(目下疯狂购物险些儿刷爆卡的某人感同身受,叹!叹!)但这样好段子,遍求全剧竟不可得再,叹之再三!

   而后,花如笺自嫁。甫进门,披着大红嫁衣(好吧,下意识打成了“袈裟”~~~~)就自掀了盖头与范容唱和起李贽的诗句来——其大胆狂放之风,可圈可点!只可惜这一段似乎有些“赶”,没能展开,“呼噜呼噜”就赶紧交待过去的样子,迫不及待的进入大场面的“晒书”。

 

   晒书一场,偶要BS再BS的就是那个“范家的男人守书,范家的女人守护范家的男人”的理论!不为这理论有多废,只为这理论竟出自爱书如命的伺书之口!还是在教育另一个爱书如命的花如笺!拜托!咱能不能换个与书相关的理论?本人虽然自问是个“传统派”的女生,但也决不允许两个在那个年代就敢喜欢《藏书》、《禁书》的女子满口里说什么“三从四德夫子教化……”的!

   此外,与情节无关的,这一场最让人失望的竟然不是导演不是编剧不是舞美不是音乐不是灯光……而是一向我以为“浙百”最万无一失的定心丸顶梁柱造型设计师蓝玲。即使是二十年后的现在,《五女拜寿》的服装造型依然不觉落伍,可想见在当年所造成的“九天玄女纷纷下凡”的轰动效应。而后,作为“浙百”的御用造型师,蓝玲从没有一场戏让我失望过。只是,或者难免有些小的地方出现了重复或有可能(我指的不是细节),但这无关总体的“唯美”、“品格”,最重要的,与人物形象的“相契”。印象里最深的两套:崔莺莺读着张生的“凤求凰”醉倒阶前那套小蓝抹胸儿长白纱裙蓝色滚金边绣的外裙(那一系列都赞啊!白、粉、黄、蓝、绿……莺莺定是研究太阳光谱的),穿在何赛飞身上才真是个私凡的仙子!另一身自然是陆游的靛蓝色长衫佩长剑,肝肠寸断题壁《钗头凤》~

   不管哪一个人物、哪一个场景,都能配合的恰如其分,从未像“藏”剧晒书一场令人瞠目喷茶的情形出现过……却如何说?花如笺懒懒的登场,头上珠环翠绕、身上红缎绫袄,还是新嫁娘的意思未褪,应是接着上一场自嫁的戏顺下来的。只见她闷坐园中,耳听得音乐似起半落,从那一身厚密的打扮,我下意识的就以为她会唱出“雪无痕,月下杯三影,新夜空对红烛冷”之类的话来,谁知……后面大幕一动,我的天!羊毫大爷张口就是一句:“六月骄阳胜似火……”(大致是这个~)我便一口茶直喷出去了呀!——拜托你大夏天的不需要捂的这么严实吧?从来“浙百”的行头总以飘然若仙使人悦目,这一回就算要“写实”再“写实”(虽然一上得台来我就有种“我到底看的是汉戏还是明戏?”的困惑……),那夏天的衣衫,也总不必“保守”到这种地步?!致令我连冬夏都能搞混!不该呀,不该!

 

   好吧,不在其他地方废话了,说回剧情。且说此一场后,记得就是那个令人喷了又喷的“琴箫相和”了。或者是我孤陋寡闻,提起琴箫,那几乎就是“笑傲”的代名词了,忽然见了此二人也拿起琴箫来,禁不住想道:“哟!难不成他们也得了‘笑傲江湖之曲’的谱子?还是亲得了那二人的真传?”总之是感觉怪怪的……

      后面一场,孙知府来访。托言探得《禁书》下落,并开价十万两纹银!此处,戏中通过一件事,即:孙知府上辈曾因登书楼三叩首相求竟依然不得应允从而两家结仇,交待了几件事:范家对藏书楼何等重视,家规何等之严格!孙知府家亦是世代藏书人家,非爆发可比。《禁书》为禁书,而孙知府倒卖之,范容收之,又是何等气魄!二人对话:“你就不怕我拿你一个私藏禁书之罪?”“你身为朝廷命官,私卖禁书也是同罪!”说罢二人还要相视大笑,引为知己。叹叹!这范容并非“不通事务”,实在是没有“政治智慧”了。直到“三跪”一场,那孙知府自己说了出来,范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书原本就为孙知府所有,他也没打算要卖。这个因头,不过就为了羞辱范容一并求娶花如笺罢了。

   这一场,算得上规规矩矩不过不失四平八稳的过去了。嗯,跳回来再说一遍:董柯娣真年轻真帅气啊!

   后面的场次,记忆有些混乱。大致应该就是伺书以“家中田产变卖殆尽”请花如笺拿出嫁妆添补家用。花如笺则只要登楼。两个人你一句大道理我一句大道理,真不愧都是读过书的女人……我爆掉!摸走喝茶去~~~~

   对于这部戏里大道理成筐夫子语拿筛子筛都筛不完的“特色”,我实实在在要吼一声:“我是来看戏的!”呼!然后再说,能够引经据典,那是本事(惜乎此剧于此道尚嫌不足,且有自打耳光之嫌),但若引得过了也并非什么好事,毕竟戏写出来还是要人看的,文也如此,诗词也如此,辛弃疾不也曾受此批判?又说,既然是看戏,总是以“消遣”为上,纵有什么“深意存焉”,也忌讳自己说了出来。高妙的,总是躲在幕后看别人的品评,自己却不发一言。但这部戏却在这里“急”了、“冒进”了,也便落了下乘了。其实这一点茅茅在第一版出来的时候已经意识到了,所以才会大改出第二版,然又云“改过了”,于是又再不停的修修补补……可叹!

   等花如笺得悉丈夫死讯,准备回娘家一折,偏又表现的不清不楚、“暧昧”之至!好吧,我给自己的解释是:若是“全本”,前面有着大量的铺垫,此处两人“感情基础”已牢,自然应该“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顾盼之间,虽有千言万语,争奈叔嫂名分大义在前,一个是留不住一个是无以留……天一楼前无限留恋唯有一别~~~~叹哪!本来是很好的段落的……一切的一切,都只建立在那个“若是全本”的前提下~正因这个版本“精编”了,我总不明白:范容与花如笺究竟算什么?!花如笺对范容又究竟存了什么心思?仅仅为了登楼而挖空心思的嫂子么?奇怪的关系,暧昧的告别。此一段落可谓全戏我看得最不舒服的地方了。

     

   最不舒服的地方,紧随着最惊心动魄的一折“抄书”。无论此一折有多少理由说它白烂(反正我是看到卖书郎说价值几何时已猜到剧情进展),感人的永远还是那份执着、坚定、热血、以及白烂^-^我想,倘若那时我身在剧场,一定是会流下泪来的。据分析,“全本”当有三次“惊心动魄”之处,一为范容闻砚墨死讯哭拜于地;一为阖家抄书感动花如笺;一为疾风暴雨中范家二女舍命护书楼。场景一似有因袭《寒情》中最后一幕荆轲拜夏韵之嫌。场景三是没看到的,此刻我窗外也正风雨大作、电闪雷鸣,遥想范家没有男人主持,花如笺宁违家规登楼指挥工匠修楼,伺书夫人于楼下仰天疾呼:“如笺无错,祖先罚我!天佑我天一阁!”真是天地动容!至此,天一阁莫说传世四百载,就是再传千年又有何难哉?此三大场景,“精编版”删节的只剩抄书一场,略谓我心而已。可惜!可叹!

   说到风雨中,天一阁修楼竟无男人主持,范容却到哪里去了?这一场正是戏里要极力铺陈的“三跪求书”了。只是这一场,我除了要叹一声:范容啊范容,你是不通政务的痴郎,那书是隔绝尘世的密宠,纵然一番高谈阔论“打动”了孙知府,买卖可还是买卖啊!何况那一大段分明是唱给观众听的说教,何尝是爱书之人的心声独白?虽然这么说有点过分,但此一段落的词句明显毫无激情可言,实在令演员无从发挥起,更何况奢谈演作浑然天成?真是可惜了一段好戏,糟蹋了两枚戏骨。就为了这样一场“点题”“戏眼”,舍去了二女护楼的壮烈诗篇,实在舍本逐末了。何况这一场的收尾极其匆忙:范容家人突然闯入,叙说风雨来袭,伺书夫人为护书楼被压伤。于是二人急急奔下。此处一字未提花如笺为书楼所做贡献(未登楼),也是为后文考虑,可以理解,但总是大大削弱了这第一女主角的神采。好像此人只知登楼求书不理风雨飘摇护楼保书,是个“凉情薄性”的女子。真是冤哉枉也!其二,那家人惶惶然大大方闯入知府大门,虽然记得似乎是有人通禀在先的,但总之是“奇哉怪也”之段落,感觉收拾得不好。倘若是范容失魂落魄自行回家,却惊见一塌糊涂的场面,那就又是另一番“屋漏偏遭连阴雨”“当头棒喝”的境界了。其实风雨之来,既是自然之风雨,是孙知府胁迫之风雨,更是战火转瞬即至之风雨。一语三关,竟然未曾好好发挥,不知郭同学在想些什么……

   “求书”一场未提花如笺之事迹,鉴于时间紧迫、三言两语间说不明白,也就罢了。但接下来的一大场戏,范容与伺书夫人、花如笺三人或两人、或三人同台,絮絮叨叨,可谓全本戏的“剧情简介”兼“人物定论”,竟然也无一语提及花如笺对书楼的贡献,只一味强调她登楼求书的执念。从此这个英风侠烈的女子刷拉拉直降了N个档次,又成了一枚男人旗下的好太太了……这一场其实是以伺书夫人为主,范容、花如笺为宾是真的,只是,依然感觉气闷得很~特别是伺书夫人自觉不久于人世,与花如笺的一番“倾心剖白”,怎么看都像是“托孤”了……唔,气闷得很,气闷得很!唯一可圈可点的,依然只是洪瑛自然流畅的表演,虽然那台词实在是……牙碜的很~

   伺书夫人死,范容黑衣致孝(茅茅的黑衣造型就帅、帅、帅啊!),对《藏书》、对李贽、对《天一阁》请罪:“范容今日留人弃书,实实是因舍不得人哪!”这句话印象太深,当不会出错。伺书夫人临死前已明言将花如笺嫁出,花如笺本人也大义凛然的应承下来。我本以为这范容于书楼之上不过又是一番感慨如何情义两难全,假道学、伪君子的凭吊一回……谁知他竟当真一咬牙一跺脚放弃了《禁书》!啊啦,虽然随后就知道,这不过是编剧完美其形象的手段——如同郭靖在华筝、黄蓉问题上竟能道义、爱情双丰收一般,只不过那时牺牲的是李萍,现下要牺牲的却是花如笺了——但那片刻间,还是会有些微的感动。何况中间那段“鸾凤合鸣”又煞是好看!恍恍惚,我老眼昏花,怎么就好象看串了戏,进了《孔雀东南飞·惜别离》的现场了?可也正是这一段,我第一次感觉到陈辉玲的和声与茅茅完美的融在了一起,正像当年听那么多版的“惜别离”中惟有茅茅与何赛飞二人方能于荡气回肠中复相融相映的那般美妙……我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一种执念,但却固守着这份不复存在的美丽~“藏”剧书楼上这梦境中的一幕,也使我堕入了梦中。陈辉玲的表现可谓“至臻完美”,可惜,那身大红嫁衣(顺便说一句,我不喜欢那么复杂的新娘装,尤其头饰很像老戏的凤冠啊~)、那场烟雾、那样唱和、甚至那位搭档……一切都显露出“重复”的痕迹,于是这一幕始终竟落了下乘。

 

   花如笺一去,天一阁空余守书人。人生至此,终无意趣,这戏,也就到头了……一个凝重的收尾,一群可怜的末世人,一个风雨飘零的书楼和它佝偻着身躯的主人。就是这样了,难道不好么?为什么一定要加个“叙述史实”的尾巴呢?且不说那“范容”、“花如笺”本非史客,就算真有其人,也不该在如此一段“为守书而战”,付出如此高昂代价的大戏刚刚落幕之时,竟然声情并茂的大讲什么“**年,天一阁后人破祖规让**人(好像是黄宗羲)登楼,发表**宏论”、“**年,乾隆修四库全书,天一阁献书**册”之类。前者听来颇觉泄气:仿佛这一场大戏都白白的糟蹋了,先辈的努力都化于尘埃付之东流。后者则更奇怪,戏中点明改朝换代之时,范容兄长、孙知府更抗敌殉城,临到戏尾正是这段情绪渲染的最高潮,还没回过味来,这天一阁就把秘而不宣的宝书都献给后面的政府了!这两段史料实在挑得不好,用的不是地方!

   就我个人而言,看戏多半只是看一个故事。倘若将来有幸,畅游宁波,抬头一见“天一阁”三字,必然眼前一亮,心底暗呼:原来此事竟是真的!便登楼参拜,感悟先贤。又或者,偶然翻书上网,见“天一阁”史料,查证其来历典籍,与所看戏文相印证,于是乎遥想宁波恨无缘一面……如此方好,如此方是看戏的轻松自在处。硬要在戏中告诉人们什么,反而着了痕迹,搞不好还会弄巧成拙。就让戏文归戏文,传说归传说吧!

 

   虽然说了这戏的一大堆毛病,可我还是被感动了。不是被戏,是被那种“坚守”的精神。所以就愈发的“痛恨”这戏的失败之处。该怎样让那种精神在舞台上传递出来?我不知道。记得当初看《棋魂》,是完全不同的媒体形式,其中一个场面把我看呆了。小光为了找到佐为而放弃下棋,但当他再次拿起棋子竟然下出佐为的定式,那一刻,一千年纵横之道的传递是那么清清楚楚的展现在观众眼前!小光哭了,我也哭了。整段没有一个人说一句“继承传统”“维护棋道”之类的说教,只有“你怎么了?小光”“没事,我想下棋了!”如此而已。但那份激荡却久久萦绕于心间,至今思之依旧……那么,范容之坚守又该如何呢?此戏致命伤之一:说教过度。

   另一个让我看轻此戏的,便是场面设计了。我也不知这词叫得对不对?总之,我在这剧中着实回味了不少剧目的场景。好莱坞擅长拍一种片,专门把最流行的恐怖片或爱情片等等攒在一起,改头换面拍成一部戏,日本也有此类“宅剧”,然则……那都是恶搞阿!

 

   鬼使神差的,在即将写完的时候,下载到了视频,总之……还是写完吧!下篇与上篇间隔数月,其间因我多历变故。虽说这坑一直在“填”,但时时有十几个字、甚或几个字一天的进境,或动辄一周不见人影~~~~这东西能完成,连我自己都要佩服自己啊!所以,即使看起来相当的糟糕,也请海涵见谅吧!

全部留言

请登录评论!

暂无评论

全部留言()

确 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