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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rlock

Synopsis

by Leyi [原创][小说][奇幻] 全文请见文末链接

Warlock

 

那是术士这个词被发明以来,最压抑沉闷的一年。阴谋和野心、挣扎与抗争、善意与恶意,无不似雨后的蠹虫般蠢蠢欲动。看不见的硝烟弥漫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在最后的那粒火种落下之前,所有的枯草都正引颈以盼。

即便是我,也不过是其中稍大些的一棵。

——沙利昂.斯铎德手札

1

我从黑暗中睁开眼睛,再次看见那张苍白的脸,和那如风中的烟云般飘逸的银发。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失神的样子太过笨拙,那身穿银灰色风衣的少年微微一笑,露出四枚尖利的犬齿。

“萨鲁特,”看着这张欠抽的脸,我轻轻叹了口气,“我希望这次我们可以成功,我们在这个老鼠窝里已经待得够久了。”

“我已经尽力了,伙计。”萨鲁特耸耸肩,“可是你知道,那并不容易。”他一边说,一边举起右手中指,朝着那段铅笔头般尖削的指甲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一点儿也没能让我感觉到他有像他说的那样卖力。

此时我们正站在一个空荡荡的,却又异常熟悉的房间中央,四壁上带着剥落的墙纸,除了一扇窗户外其余都被钉上了木板。那扇没被钉上的窗子里显示出远处一栋建筑中发出的光亮,但是这个房间里却是一片黑暗,仅有一盏油灯。

“他就在那里?”我看着那栋建筑,向萨鲁特求证。

萨鲁特点了点头:“就在那里。”

“走吧,这次一定要干掉他。”我深吸一口气,从身下那张破旧得堪比草垛的沙发中蹦了起来,径直行至萨鲁特身侧,推门走了出去。

可才出门半步,我就停了下来。

我没法不停下,我的脚下是一条半英里来深的沟壑,宽得足以任一头霸王龙肆意驰骋。沟底是厚厚一层灰白色。像是积雪,又好像掺了烟灰的食盐。在不远的高原顶上,车轮、斜坡和射击孔交错在一起,这是炮台。在点燃的大炮火绳的依稀微光下,可以看到我先前见到的那座巨大的建筑,此时它发出的亮光恰好熄灭,看上去似乎比四周的黑暗更黑。

“看上去正在打仗?”面前的景象委实有些混乱,我回过头去看着萨鲁特,希望他能解释的更加详尽一些。

“向南走,”萨鲁特指指门檐下方,那条窄得只够插进一只脚去的小路,“等钟声响起,他的结界就会减弱。”

“结界?看来我们逼得太紧,他的潜意识已经有所觉察了么……”我低声嘀咕一句,而后转头四顾:“哪座钟?”我问道。

萨鲁特摇了摇头:“你看不见的,那是这个空间的核心。”他得意地笑笑,又补充道:“用眼睛是看不见的。”

“大约还有多久?”我摸出一张储灵卡片,注入一小股灵力。卡片上旋即显现出十个闪光的红色方格,每一个方格代表一分钟。影世界里的时间维度相当混乱,这是唯一的计时方式。

“我们的行程非常紧张,”萨鲁特下意识地瞥了我手里的卡片一眼,“我尽量掐准了你离开这里和我们干掉那个影子的时间,以免你的身体无法负荷。”

“保守估计,刚好是十分钟。”说着,他开始沿着那条坑坑洼洼的小路挪步。我把计时卡片插进上衣口袋,也跟了上去。

我们一路南行,走了大约一英里,终于离开了那条下坡的小径,走上一条深深的凹路,顺着一个小山丘迂回向东;山丘上全是开花的荆豆,是一种长着长刺的品种;山丘顶上有一个尖尖的土堆,远远看去,好像某种猫科动物的头颅。在山丘脚下是一片冷杉林,林叶仿佛浸泡在月光之中。同样泛映着月光的还有一片波光嶙峋的镜湖,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轻轻吹拂,湖面的水纹好像被弓弦绞紧的长弓般震颤不休。

真的是良辰美景……

可惜此时的我们却无福消受……我和萨鲁特几乎同时加速。卡片上的方格已只剩下一半,而我们和目的地之间还隔着整整一座山坡。

我们越跑越快,飞扬的骑靴重重落在碎石路上,仿佛两台蹦越着突进的冲床。成群的火烈鸟被我们惊动,从湖岸上飞起,好像一团红云横空而过。

夜幕下的冷杉林,是一种神秘莫测的幽蓝颜色,沿着山势起伏,好像一片海洋。月光照在枝条上,柔软如自珊瑚礁中伸展而出的水草。在风中翩转挥舞,撩人遐思。

湖岸边上有一个中世纪的吉普赛人聚居区似的营地。那里所有的帐篷看起来都像用三叶草盖着,透过那些打开入口的帐篷可以看到一张张笑脸,看上去像是正在筹备一个舞会。

当我们经过那里的时候,一个穿着一件苏格兰粗呢外套的大汉,抱着一张吉他从其中的一顶帐篷中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以粗短的手指弹出华美的和弦。

这是影世界舞会的开始。

紧随其后的是密集的铃鼓。穿着多彩层叠的及地舞裙的少女们,踏着舞步从帐篷次第行出,跟在她们之后的观众们,一边鼓掌打着拍子,一边沿着帐篷间的空隙围出一个圆圈。

随着铃鼓强有力的节奏,女孩们的舞蹈由出场时的落寞转向欢快;她们旋转、拍手、捻指、喊叫,手中的快板时而铿锵,时而委婉,好似一对纠缠不清的恋人。胸口的长流苏和褶皱的裙摆飞扬,像是一朵朵转动着盛开的野玫瑰。细密的汗珠经由她们的手臂挥上半空,犹如沸腾飞溅的水银,满含着看不见的高热,不经意间,便洞穿了观赏者的灵魂。“这也是结界的一部分?”在与这美妙的舞会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回头问了萨鲁特一句。倒不是因为惊奇——我早已对影世界里的怪诞情景习以为常,而之所以这样问,也只是想要确定对手的守备范围。

“只是恰逢其会而已。”萨鲁特的回应冷淡。他极少放弃这类吐槽的良机,这让我心生警惕。我看见他微微仰首,右手扶着耳廓,像是在倾听风声。

“铛!铛!铛……”

振聋发聩的钟声就在这时突然敲响。一连敲了十下。颤动的钟声凄凉地穿过乌云密布的天空传过来,云层因此翻滚起来,就像静悄悄的波涛。

“快!不能让他察觉到我们的存在。”萨鲁特喊了一声,上身前倾。原本修长瘦弱的身形在刺目的银光中急速变幻;纤薄的双唇忽然变得好似橡胶般又黑又厚,并且向着耳根处不断拉伸。他双耳竖起,摆动的四肢鼓胀变粗,关节的部位弯曲凸出,有如古树的虬枝,利刺般的狼鬃就像是一颗炸裂的闪光弹遽然膨开;几秒钟后,他像是一道银色的飓风般从风衣中蹿了出去。

“魂契!结附!”我一边跟着向前疾冲,一边飞快地画出符印。念出咒文的半秒钟后,我总算成功地撕开了一道空间裂隙,籍着结附之术的灵力波动附着到了萨鲁特的背上。

“你这个乱来的混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种时候要先让我施法!”一手抓着萨鲁特的背鬃,我狠狠地一拳捶上这不靠谱的家伙的脑壳。

“有什么关系,顶多你再用一次唤灵术把我召回去。”萨鲁特别过头来冲我咧嘴,开合的齿峰间闪动着金属般冷冽而又坚硬的光。也不知是不是自知理亏,萨鲁特奔行的速度急剧提升;四周的景物模糊得好似一蓬箭雨,由此产生的视觉断层被虚化成一条条黑线,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正身处一卷冗长的电影胶片之中,被车轮般飞速转动的放映机拉着,从一个铁盒被卷向另一个铁盒。

“我在这里的灵力消耗是在真实世界的两倍,两倍!”我一边努力适应体内快要冲破脑门的超常血压,一边大声抗议。由于颠簸得实在太厉害,我只得俯身抱紧了萨鲁特的脖颈。

“又不是二十倍!不要老在我耳朵边上吵吵!”萨鲁特不满地抖了抖脑袋,使得被我砸平的鬃毛重新舒展开来,“三十秒后突入全封闭结界!”他高声叫道。

“需要预先封锁空间?”我抬头眺望,看见那栋建筑正在慢慢变大。从中传出的亮光时断时续,仿佛隐藏着某种令人心碎的秘密。

那是一座用方形巨岩垒就的大房子,就坐落在石灰石的山岗顶上。有一道门,一个平台,还有一排外栏杆;平台上耸立着十二根粗糙的大石柱,排列成柱廊形,柱子顶端之间架着坚实的横梁,横梁之间以一条条铁链相连,上面挂着成串的骷髅。附近的平原上,三座独眼巨人头颅般的炮台烟火缭绕,蓄势待发。

只是不知道它们的目标是我们这两个不请自来的恶客,还是那房子里的——对将要降临的厄运一无所觉的主人。

“不,用天地枷锁的话,说不定还没打倒他,你的灵力就会耗尽。”为了节省时间,萨鲁特的解释非常难得地简明扼要。“还有二十秒!”他警示般地吼道。

“要不干脆发动狼麒阵,连影子带结界一起端掉?”我咬牙提议。却只换来萨鲁特的一声讪笑。

“要用那个的话,之后的六个月你最好找个金库冬眠。”而后他晃了晃脑袋,又纠正道:“哦不,是一年。你在这里的消耗是在真实世界的两倍。”

“那怎么办?”我小心翼翼地表达着自己一筹莫展的心情。

“还有十秒!”萨鲁特再次狂吼,“真是麻烦……打开灵魂通道,把你所有的灵力交由我支配。”最后,他不耐烦地说。

“你的意思是……”我心中窃喜,言辞却仍犹豫。

“四!”

“三!”

“二!”

萨鲁特开始了最后的倒数,而我则欣然挥手,画出符印。

“好吧,那就看你的了。”我轻声给萨鲁特鼓劲,一边将全身的灵力传向指尖;灵力回路完全贯通的刹那,原本晦暗无光的符印立时燃起了蓝色的焰火。

“魂契!灵魂通道——开!”我高声叫道。而与之对应的,萨鲁特的倒数却忽然沉稳得有如磐石。

“一!”他数道。

“解封!诸神的黄昏!”我怒喝着翻掌。将那燃烧着的符印按上萨鲁特背脊的同时,萨鲁特也以一声狂暴的咆哮,回应了我的期待。

“狼王!吞神!”

术法发动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在我的眼中急遽缩小,那种感觉委实奇妙难言。我就像是喝下了传说中的巨人药剂,完全感觉不到全封闭结界的存在。所有的障碍物都在我的眼皮底下轰然崩碎,片刻之前还庞大得需要仰视的那栋建筑,仿佛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一块餐桌上的饼干。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力量或是速度方面的提升,而是看待事物的视角的某种蜕变。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完全变成了一头狼。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下。

看似坚不可摧的石屋应齿而裂,腾起的灰烟遮天蔽日。两排山峰般的巨齿猛然合拢,毁灭的巨响轰破天宇,能量的乱流掀起了一场狂乱的风暴;然而就在这风暴的中央,却有什么东西兀自在奋力抗争。

那是一名身着亮黄色长袍的少女,乌黑的云发间别着一枚玫瑰金的向日葵发卡。她有着初雪般净白的肌肤,以及一双血液般鲜红的瞳孔;这两者之间造成了强烈的视觉反差,但却轻而易举地被她手中握着的一杆黄金天平中和了。

此时她正站在一个由无数符印组成的巨大光圈正中;神情冷漠,好似法院前朱蒂提亚的造像。那光圈沿着整座建筑的屋底布置,就像太阳的光谱般闪耀着光芒。这个魔幻的太阳看起来好像在颤抖,并用其神秘的光辉对抗着凶兽的巨齿。看上去恐怖而又美丽。

“黄道阳灿盾!这是A级阴阳士的黄道阳灿盾!”从疯狂地想要撕咬一切的冲动中清醒过来,眼前的情形却让我的认知再次陷入混乱,“我记得这次的目标是个幻术士?”我向萨鲁特叫道。

“这里是影世界,发生任何事都不足为奇,”脑海中旋即便响起一声冷笑,“况且,也只是A级而已……”

“嗷!”

下一个瞬间,忿怒的狼嚎再次响起,与之应和的是千万怨灵的齐声哀鸣。银色的齿峰之后像是有个看不见的绞盘在不住转动,将一枚又一枚的犬齿像楔子般死死地钉入那个金色的光球。

一秒钟之后,我听见了那光球砰然碎裂的声音。

被强行碾碎的灵力碎片,好像成群的萤火虫般随风而散。而巨狼的影像也随之淡去,我们就像是一颗耗尽了势能的炮弹般呈弧线下坠,澎湃灵力如潮汐回卷,我和萨鲁特的身形便又重复旧观。而那少女则被狼王之牙的灵力压迫得跌坐地上,瞪得浑圆的血色双瞳中满是惊恐。

“止!”

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已恢复至足够施放地缚咒的程度,我立即趁着那女孩惊慌失措的时机出手突袭。而萨鲁特的反应则比我更快。他的前爪才刚刚着地,便低吼着向前扑去。

女孩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天平想要反抗,然而姑且不论以萨鲁特堪比鬼术士的速度,她是否来得及施法。单以她现在的状态,想要破除我的地缚咒也已不太可能。

萨鲁特突进的态势坚决而又迅猛,仿佛一束掠地而起的灯塔的强光。这束强光在将至少女面门的当口突然一顿,狼的特征在接下去的半秒时间里完全褪去;他重又变回了那个风度翩翩的银发少年,右手一弯便掐住了那女孩的脖子。

女孩显然是认出了凶狠的萨鲁特。在之前的几轮交锋中,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地照过面了。她吓得直喘气,竭力挣扎,扭动身子,痛苦而又绝望地蹦了几蹦。可是,萨鲁特用一种前所未闻的力量死死抓住她。瘦削,白皙的手指深深掐进她的肉里,并在周围合拢起来,好象这只手已被铆接在她的脖子上了。这甚至不单单是一条铁链,不单单是一个枷锁,不单单是一道铁环,而是从地狱伸出来的,一只有生命,有智慧的铁钳。

“我们又见面了,撒迪.布莱文斯先生。”我一步步向她走去,一边唤着他在真实世界的名字,“不,在这里似乎应该称呼你撒迪.布莱文斯小姐才对。”稍稍纠正了一下那别扭的称谓,我掏出储灵卡片窥看一眼。卡片上那最后一个红色方格也已开始褪色,时间刚刚好。

“请原谅我无暇寒暄。就这样,静静地受死吧。”我微微躬身,以术士们延续了数千年的方式行礼;无视了女孩眼中的困惑与无助,缓缓转身。

“明明是个满脸老人斑的秃子,影子却是这样一个女孩儿,真是叫人恶心……”

我低喃着迈步前行,背后传来女孩凄恻的悲号,以及骨肉被撕裂的声响。

“应该连她的触觉一起封住的。”

当那仿佛永无止尽的黑暗再次将我吞没的时候,我在心中暗暗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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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品:学院自选集
  • 状态:连载中
  • 类型:专题档-专题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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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布时间:2016-12-10 10:58:47
  • 作者有话说:

    自选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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