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维钧回忆录

笔记：顾维钧回忆录 第五分册

一 旁观者清的马帅

　　1946年5月20日，马帅和老顾长谈一个多小时，有趣的几点

　　- 马帅生平见过的所有人里，连英国几个特别精的政客都算上，周恩来是最聪明的人，没有之一

　　- （此时东北战火正酣，并有扩展到全国大打之势），马帅表示，不要看国军兵力多兵器强，共军上下号令严明，人人知道自己为何而战，官兵素质比国军高，全面内战就意味着国府国军的终结和毁灭，也就是，仆街。

　　- 请老顾对这番话绝对守密。

　　简评

　　 46年年中，毛泽东准备应对全面内战时，也是反复思量才应战的；6月底，两位高干还上书中央，表示敌我力量对比悬殊较大，还是再忍一忍，和国民党妥协一下。即便开打，头一年的口径也是“自卫战争”，很多中共干部当时以为这一仗的任务是守住现有的地盘和革命成果，在中国的全面胜利可能要再等十几二十年甚至下一代人(自 《胡乔木回忆毛泽东》）要到1947年末，三路挺进中原成功，毛泽东才有打倒蒋介石的把握。

　　相比之下，还没全面开打，马帅就比大多数共产党领导人更敢预言国败共胜，大约也是他作为“身在局中的旁观者”，比共产党更了解国府国军光鲜外表下的朽坏程度。马帅甫到中国调停，各界名流“告洋状”递来控诉国府的状纸就有三百多份（大约。自 邓野《联合政府和一党训政》），而他调停期间的自己所见所闻，以及驻华美军顾问团、各地军调组里汇报的情况，可能让马帅比共产党，更比国民党了解国军、国府“内囊却也尽上来了”的鸟样。

　　所以有了对老顾的铁齿。这样说来，马帅竭力调停，应该是想把国府从毁灭中挽救出来，所以力促东北停火？然而后面整整七十年，国民党都在嚎叫，因为马歇尔促成了东北停火，才导致了国府的毁灭----马帅冤比窦娥啊。

　　马帅和老顾谈这番话时，并没有明示或者暗示老顾转告国府高层，以做间接的进谏，反而是特别叮嘱老顾守密。马帅调停至此，估计也是心灰意冷，然而这个1946年的大预言，对国府高官不能说、不值得说----说也白说，在美国恐怕也不方便说，老顾倒是个

合适的倾吐对象：周旋国际外交界四十年，勋业、风度、学识都是民国顶尖、国际一流的老顾，是民国外交界（可能也是中国外交界空前绝后的）能让欧美政客名流视为同侪的独此一人（周相是欧美敬重的对手）。

　　这番话，老顾听在耳里，烂在心里。稍后，蒋公找老顾谈话，我要剿共吼不吼啊~ 老顾答曰：领英明，我姿词！剿得和林肯一样有理！

　　二 1945中苏条约：新二十一条

　　1944年末，中国豫湘桂大溃败，这时老顾已经听闻美国高级军官有出卖旅顺给苏联作为苏军参战回报的动议；次年雅尔塔风声更厉，夏天密约内容终于外泄，宋、顾无不愤怒，而基于密约的中苏条约谈判前夕，顾维钧直接对__蒋公说，这是开三十年来的倒车，这个条约不能签；如果一定要签，我这里有一些当年谈21条时的谈判技巧，你们要用咩？

　　----时值1945，正值日本逼签21条30周年，当年还是协约国逼迫中立国，现在是号称即将战胜的四大国之一，还要遭遇如此的宰割，老顾的悲愤可想而知；

然并卵，由于老顾对条约的坚决反对立场，莫斯科谈判，蒋公根本没喊他去，他也不想去：然后就是连专业水准都欠奉的国府二三流外交官们，就连谈判的各种战术和细节都被苏联人压着打。事后，退隐已久的叶恭绰恨恨地对老顾说，这帮孙子连翻我们当年案卷的准备工作都不做！

　　他们当然不会做。21条前后，北洋的外交官们在为WWI的战后和会准备了好几年，开研讨会，调研资料，写备忘录，所以在巴黎和会和花生屯九国会议上才能打有准备之仗（自 唐启华《巴黎和会与中国外交》）；而到国府，老顾1943年就提醒他们要收集公私财物损伤数据准备战后索偿，而国府搞了个委员会塞了一堆无聊政客进来，屁事没做，45年才临时抱佛脚随便炮制材料，还漠视了所有民众的私人财产损失~

这样的一帮人，在政治条约谈判上还能干出什么好事……

　　三 猪队友：宋三和她的侄子

　　本卷用相当篇幅说了1943年宋美龄访英未成风波。

　　- 1943年，宋三访美，在公共关系上大获成功，当时英国也想邀请宋三来访，先是以国王、王后的名义私下邀请，宋三答应后，老顾正在积极准备，宋三突然变卦说不去了。老顾的感觉：当头一棒！

　　- 后来丘吉尔访美，又表示愿意在华盛顿会见宋美龄，宋美龄推三阻四，想要丘吉尔来纽约见她；罗斯福对宋施加压力，宋勉强答应某个周五去见，然后又反悔说要去看医生；白宫说好那我们周一----此时顾维钧已经警告，这可不止是建议，已近乎命令，

宋美龄还是不干；

　　- 此时加拿大也在邀请宋美龄访问，老顾一再警告，要么先去英国后去加拿大，要么两个都别去，切勿只去加拿大而不去英国，这是摆明车马要扫英国面子，宋美龄不鸟，照去枫叶

　　- 离开枫叶，宋三以随行秘书孔令侃的名义给加拿大总督发了致谢电…

　　- 45年9月，宋三又对老顾表示，现在我可以去英国了哦！老顾：人家早就没兴趣了

　　基本上，宋三这次访美，面子上轰动又成功，里子却得罪了美国的行政分支和英加的政府，特别是恶化了蒋氏夫妇与罗斯福、丘吉尔的个人关系。

　　说起来：

　　一零年代的1913-1916年间，英国支持袁世凯，日本支持国民党互相恶斗，

　　20年代国民党割据广东期间，英国驻香港分舰队司令严令喝止孙中山第三次炮击广州（后改火烧西关）、沙面事件、五卅运动、省港大罢工，中期的反帝风潮主要目标就是英国

　　30年代中国抗战时，英国虽然对华有少量援助，但是不时关闭滇缅路，对华北伪政权采事实承认， 　　40年代一起打日本时，还继续图分离西藏，搞到宋子文对邱胖子当面拍桌大吵（老顾表示换我也掀桌）

　　这几十年国府和英国的关系确实不好；然而，双方毕竟是打日本的同盟国，关系不好，有弥补和恶化两种处理方式，顾维钧作为驻英大使努力在弥补，宋美龄却在后面大拆其台，

　　唔，老顾出版回忆录时宋三还在美国隐居，不知有没有看过老顾在这卷书里吐槽她完全不懂外交，以及吐槽蒋公性格犹豫寡断呢：）

　　宋三访美，只起到一个明星的效果，作为外交关系来说，完全负分：美国参战后给蒋介石的援助，主要是五亿美元财政贷款和用于编练39师陆军和五百架飞机空军的8.3亿租借物资，这都是42年定的盘子。蒋介石后来还想争取另外十亿美金财政援助，

失败：宋三访美一次性开罪白厅、白宫、国务院，次年史迪威事件老蒋和美陆军部闹僵，驻华美军费用结算孔祥熙又气昏了美财政部……

　　四 老顾的野心：收复…朝鲜?

　　胜利前后，雅尔塔的强权政治、中苏条约的丧权辱国、被排斥于各种和约起草机构和占领机构之外，让老顾哀叹中国没有自强，没有在1942/1943年整顿军队。本来可以避免这些烂事的，如果能以整顿过的精兵，自行收复东北和……朝鲜的话

　　……老顾满口中国要扶助越南、印度民族独立，免煮柿油了几十年的精英，内心深处也还是有吞并朝鲜为郡县的野心么^_^

　　五 东条的垃圾箱，蒋公的臭虫

　　二战中日本有个吐槽东条的段子，说首相大人会就去翻居民垃圾箱，看是否有人吃肉违反了国家的节俭规定。这个段子真假未知；不过——蒋公确实明确要求商震将军去亲自验看，安排给来访外宾的宿舍里有没有臭虫跳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