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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境界

Synopsis

99年到03年之间,零星写下的一些小片段



 

  罗曼罗兰曾把贝多芬一生的创作比作一天,先是慵懒甜蜜的黎明,雾汽蒙蒙,但是很短的一刹,天色跟着就变了,狂风暴雨次第袭来,昏天黑地,仿佛无穷无尽,但是慢慢的,乌云最终裂开了口子,天光漏下来,又还给了我们一个清澈肃穆的黄昏——贯穿贝多芬一生的抗挣动荡,到他晚年终于平复了下来,进入古典大师清明高远的境界。

  其实何止是贝多芬,许多人类灵魂和时代精神的伟大再现者,他们的一生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一天呢。

  比如莎士比亚,文艺复兴时代文学的峰巅,他一生的创作同样可以分成比较明显的三个时期:

  最先是喜剧时期人文精神的觉醒,喜悦欢快得带点辛辣粗俗,即使是悲剧,也有着无法形容的青春欢快的气息——朱丽叶才只有十六岁而已。然后渐渐进入悲剧时期,哈姆莱特、奥瑟罗、李尔王、麦克白、泰门——由忧郁到沉痛,到疯狂,到阴森,最后几乎是诅咒了。他的人文理想破灭了,怀疑与愤恨在蔓延,现实愈是让他沉思,就愈是让他痛苦,在痛苦中他最终转向了另一个世界:精灵与魔法的世界,也就是他创作的最后一个时期:传奇剧时期。破灭的理想变成了不作奢望的祝福,人类徒然的努力交还给了超自然的力量;罪行被宽恕了,邪恶被感化了,爱情显得平淡无奇而诗意盎然,莎士比亚那支辉煌的笔静了下来,暴风雨过后是清明的大海与高远的蓝天——他一生的最后一部作品,最后一种境界。

  该怎样形容那种境界呢,想到的却是杜甫晚年的诗句:“玉露调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瞿塘峡口曲江头,万里风烟接素秋”……也许只有那种深远、整饬、沉郁和优美,才能够仿佛。然而杜甫晚年的这种境界,让后代学诗人明白可见却又似乎永不可及的境界,同样是从早年的浪漫豪爽,中年的博大沉痛中来的。他曾用几乎一生的时间,试图记下一个时代,一个华美动荡的时代,以及这个时代的种种兴衰荣辱,悲欢离合,被后人称作“诗史”。直到晚年,漂泊在僻静的西南,他才把自己的精神,更多地投注于诗本身,音韵、节奏、字眼、格式和内容近于完美地统一到一起,精心锤炼又不落痕迹,仿佛一曲曲清明高远的天籁。

  就是这种境界了,最后的境界,我不说它是唯一的顶点,但它的确是一种极高的顶点:与命运,与时代斗争了一生之后,终于讲和了。如果一开始就和解,当然是一种懦弱和逃避,但斗争了一生之后的和解,却闪现出哲人的智慧和神性的宽容——回顾时动人的微笑和眺望时动人的信心与憧憬。这最后的境界,那样宁静,充满希望,充满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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