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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的梦境

Synopsis

99年到03年之间,零星写下的一些小片段

 

  傅雷这样说舒伯特,说要了解他,必须透过他的表象,那个风雅悠闲的维也纳人,看他的灵魂深处藏着怎样的梦境,多少阴森森的魅影和温柔可亲的形象混杂在一起……

  其实,何止是舒伯特,哪一个伟大的创作者内心没有这样的梦境呢,那是他一刻也不能去怀的梦境,是他的另一个家园。

  就像我们所知道的,多少伟大的创作者其实是在回忆与想象中过着他的感情生活,同样,他们多少也是借助自己内心神秘的梦境,使得一些思想、观念和感悟具体成一个个形象,传达到我们的生命中。

  比如博尔赫斯的文字世界,我们总是会不期然地遇到迷宫,无数的迷宫、唯一的迷宫、永恒的迷宫,它可以是一本书、一个宗教、一枚硬币、一座城池、一面镜子、一个字眼……从中国古老的文字到世界尽头荒废的城池;从文明凋零后残破的人群到殖民者出没的苦难的大地,迷宫无处不在。

  但是你要问博尔赫斯的迷宫究竟是什么?或者究竟象征着什么?我将无言以答。甚至我以为,即使你去问博尔赫斯,他也将无言以答。

  那是一种本源的东西,它们促使他写作,但他自己却不能解释,也许他曾经能够解释,但随着他写作生命的发展,他终将不能解释,尽管越来越接近,却无以名状。

  正如《神曲》里最让我动容的一句:

  “我的儿子,我已看到,

  你和贝亚特丽采之间只隔着一堵墙壁……”

  然而,但丁一生是不可能越过这堵墙壁了。

  我们知道,最初的贝亚特丽采是他初恋的情人,唯一的爱慕,是让他领略到爱的温柔、人世的无奈、嫉妒的滋味和死的无情的女子,是他那些优美悲哀的散文诗中永远的主题。但是,最后的贝亚特丽采是什么呢?在但丁的《神曲》中,随着那个他用幻想和思索构筑的世界一天天完整,一天天真实,那个无处不在,无时不有,像天国的风、圣洁的光、上帝的代言人和心灵的引导者的贝亚特丽采究竟是谁呢?她绝不再是他邻家的那个女子,那个嫁给了别人、又为死神夺走的女子。

  贝亚特丽采只是一个代称,一个象征,她是那个主题,那个本源,让但丁写下浩瀚诗篇的神秘而激烈的动力,但是,如果你问但丁贝亚特丽采是谁,他难道不会张口结舌吗?即使知道她就在墙的那边,终他一生,无论是现实的生命还是想象的生命,他也无法真正到达她身边了。

  但正是这样的迷惘,这样的追寻,这样清醒的迷惘和明知会以绝望告终的追寻,产生了不朽的诗作和惊世的文字,大师的梦境、天才的想象,却是我们这些读者的至福。正如罗曼·罗兰写的关于米开朗基罗的句子——他生活在高峰之上,平凡的人当然不能久居,但是我们至少应该一年一度去朝拜一回,这样,当人世的风雨冷得难以忍受的时候,我们至少认得了上达太阳的路。

  同样,大师的梦境,我们只能窥测和想象,但至少它让我们窥视到了人类精神的本源,那通往更高更远地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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