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一盏红色的灯

　　《小王子》的作者圣·德克旭贝里是一个飞行员，曾经独自驾机飞过世上许多地方，他说，在飞行的途中他最喜欢看见灯光，因为有灯的地方就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有爱。

　　那么，让我们在这圣诞之夜点起灯来吧，照亮红尘中那些我们最爱的容颜：身边的、远方的、记忆中的、幻想里的……以及那所有在我们的生命中留下痕迹的人，因为约翰·克里斯朵夫说过：“今天是圣诞节，一切都应该被原谅。”

　　喜欢的是古老中国灯的情调，大红灯笼投影在雪地上，仿佛满地鞭炮的碎屑，这是热闹之后的宁静和清凉，带点淡淡的惆怅，可即使这惆怅也是踏实的、安宁的，仿佛一阕音律和谐的词，无论文字的内容怎样孤寂，也能从音韵中获得一种踏实愉悦的美感。

　　红色的灯都有这种效果，即使是长夜里荧荧一点，或是小窗下摇摇欲熄，也带着无法言喻的喜悦和生气。古人喜欢说“红袖添香”，掌灯也是一样，红袖映着灯火，可不就是一盏红灯吗？但你可别以为所有红袖掌红灯的佳人都是甘心陪着书虫枯坐到天明的人，就有“美人含怒夺灯去，问郎知是几更天”的时候，以及“笑将红袖遮银烛，不放才郎夜读书”的俏皮人儿。良夜如斯，红灯若此，还读什么书？本来就该与二三知己小酌长谈，纵然不怕辜负了身边的人，难道不怕辜负了那盏灯。

　　更不用说彻夜不归的人了，纵然不怕辜负了家里等待的人，难道不怕辜负了门外守侯的灯？

　　也许所有古老的传说里都有这样的情节，美丽的女子为远离的人点一盏灯，静静守侯。我们知道这样的故事只会有两种结局，等到，或是没有，但无论是怎样的结局，灯永远在那里，故事中一个宁静的角落，在寂静的夜里，在星辰俯视的山冈或凉风吹拂的河岸，默默地等待。现在还会有人做这样的事吗？现在还会有灯像这样等吗？看着都市里万千闪烁的光芒，一个朋友这样问。

　　应该会有吧。我回答。即使改变了时间和心情、节奏和观念，总还有些什么是不变的吧。在某一扇铁门的背后，某一袭百叶窗的下面，总还会有一盏灯是留给迟归的人的吧。

　　想起了余光中的诗，大意是，如果说夜是一场冷雨凄凄，幸而我们还有一盏灯，仿佛一把小雨伞；如果说人生是一场夜雨绵绵，幸而我还有你的笑容，仿佛一盏明灯。

　　这真是天下最俗套的比喻，把爱人比做照亮自己生命的明灯，然而事实何尝不是这样呢，所谓俗套，只不过是因为它道出了某种真理。何止是爱情，世间中的那些美好的东西，对于我们的生命而言，何尝不是一盏盏灯呢？

　　曾经参加过一个纪念凡高的活动，一个声音沙哑的女孩子唱了一支极其优美的英文歌：“……你是一盏明灯，照亮我们……即使你死去一千年，你还是在我们前面……”简单的歌词，震撼了我们每一个人，那些人类心灵的守护者，那些大师，他们的生命不也是这样一盏盏灯？！而我们这些后来的人，就从那灯光中分赠到热情、勇气和信心。

　　如果你问我灯是什么，让我告诉你吧，灯就是夜里的眼睛和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