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

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尽管天依旧  季节依旧

毕竟隔着红尘和黄土

望不见伊十六岁的那一年

 

十六岁的伊坐在窗前

一天天的日子沿着窗格溜走

蔓藤试着爬上小楼

偷窥未嫁的伊的深居

未嫁的伊  如花的年纪

细细的窗格后  一针一线

一针一线绣着伊的嫁衣

 

绣着长长的午后的寂寞

绣着静静的冬夜的冷清

绣着庭树偶尔飘来的花瓣

绣着月光映出的竹帘的影

绣着红烛的摇曳

绣着伊小小的  花蕾一样的心

 

花再开时就是伊的嫁期

深闺里的伊初试嫁衣

铜镜里映出美丽的新嫁娘啊

待嫁的伊  如花的年纪

细细的窗格后  一回一回

一回一回试着伊的嫁衣

 

花没有开的时候来了战乱和流离

花又开了  开在小楼的废墟

蔓藤终于爬上了窗口

看啊  是什么撕裂了

悠悠地飘在结着蛛网的床头

 

依旧是那一袭深红

依旧是襟上的梅  裙角的凤

依旧是密密锁的边  细细盘的扣

依旧是树影落进窗里

明月照在楼头

花开的时候是伊的嫁期

床头悠悠地  飘着伊的嫁衣

 

绣它时梦的锦帐鸳衾呢

试它时照的菱花古镜呢

红烛呢花轿呢新嫁娘呢

如花的年纪啊

未嫁的伊

而嫁衣  悠悠地飘着

 

过去很多年了  谁还记得

那个老去的春天原是伊的嫁期

除了那些女子

在春去秋来里重复着伊的故事

 

94.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