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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父老][绕圈]头目

Synopsis

by Julien

【第五站】【绕圈】

【江东父老】【Julien】


头目

1.
荒原上尸横遍野,披着宽大法袍的术士们或被吸干血液,或被拦腰斩断,符咒和法器扔了一地,被身着短衣手持兵刃的鬼族们践踏过去,再没有昔日的尊贵和神秘。战斗已经接近尾声,术士残部退入神宫,宫外则被鬼族的大军团团包围。身材壮硕的鬼族头目单骑出阵,将大刀矗在地上,一言不发,而过了良久,憔悴而严肃的长老女官才在助手的搀扶下走出宫门,满眼怨恨。
“认输吧,老太婆,这没有什么可以打的了!”
“你们这些肮脏的邪鬼,无忧界没有你们的立足之地!”
“我们这些肮脏的邪鬼,也是你们生造出来的。”头目指了指头上的角。“我们本是普通的农人和逃兵,为了逃避下界的战火和饥荒,才穿越至此,谁知被你们的术士种下了东西,才变成这幅鬼样子,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也无法被你们轻易消灭。既然种下了因,那么也请吞下结的果,退出西洲,将此地交给我们一族,在你们发动灭鬼战争之前,我们原本也和无忧之民和睦相处,并没有什么仇隙。这场战争我不介意再打个五十年一百年的,但我听说无忧之民清高秀逸,不喜争斗,你们这些术士只是为了面子和洁癖才发动战争,朝廷已经屡屡敦促止戈停战,到此为止吧。”
“血债血还!”一名术士突然现身,手持匕首扑向头目,但被头目单手插入胸腹,身体干枯而死,身后的鬼族们大声嚎叫起来。
“死去这么多人还不够么?老太婆?快点投降吧,我们并不嗜杀,你还来得及救下剩下这点人的命。”
女官环顾四周,面色铁青。
“我们并没有输,神宫今日退出西洲,他日必将卷土重来。”
“师太如果愿意,任何时候脱下法袍,都可以来西洲的街道上喝酒玩耍。”头目对着手下打了个手势,鬼族让出一条向着海岸的通路出来,那里停泊着商人的大船。“不过我对老女人没兴趣,就不奉陪了。”
女官气的嘴唇颤抖,带着众人离开神宫。大船起航之时,所有的人蜷缩在法袍之下,茫然的望着神宫的高塔,心中五味陈杂。
但高塔突然崩塌了,并非是意外或者粗暴的外力导致的倾覆,而是像木头烧成灰一样寸寸污黑粉碎,狂风片刻之后才夹着黑灰飘到海岸这边来,甲板上再也没有平静,哭声和咒骂声混杂在一起,女官闭上了眼睛,开始念起经文,嘴唇旁边流出一丝殷红。


2.
在鬼民的狂欢声中,头目笑呵呵的灌下一杯又一杯的酒,族中长老带领大家对着他三跪九叩,他虽然素来反感,但今时今日也只是一笑置之,只是挥手让大家免礼,大吃大喝唱歌打闹就好。酒过三巡,他将杯子扔出,摔得粉碎,大家安静了下来。
“那么,各位,承蒙大家把性命交给了我,战争就此结束,现在我将它还给你们。”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和平到来,我承诺的事情已经达成,之后西洲就是你们的了。”
身边斟酒的少女——她额上的角刚刚长出,只能看到一个红色的尖尖——担忧的问:“头目,你要走了吗?”
“是啊,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头目轻轻拍拍她的头。“我房间里的东西,你想要的就拿去用吧。”
“可是,你要去哪里?”少女泪水滚滚而下。“我只是想做你的手下而已。”
“你永远是我的手下。”
鬼民们已经开始大声哭喊着叫他不要走。
“我们一族不可以没有头目,恳请殿下考虑周翔。”长老面色阴沉。
“我走后,族内一切事物由长老管理。那么各位,有缘再见吧。”头目帮少女拭去泪痕,从座位上高高跃起,隐约可以看到一只纸鸢接住了他,他就这样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一片哭号声中,长老慢慢叹了口气,他挥手将几个心腹召集了过来。
“他会回来的。”


3.
都城的商店街上,年迈的父亲和母亲正在对着一屋子金钱玩具发呆。
“宝贝妞儿啊,听爸爸一句劝,鬼族都是流浪汉和骗子,这些钱物怕不是妖法所化。”
“真正滥用妖法的是那些术士才对,鬼族都是瞻部的普通人,他们只是被植入了鬼之角,力气大而已。”女儿愤愤不平。
“而且怎么说他们也是外人,还在和术士征战不休,如果嫁了他们一族,怕是我们一家再没有安宁之日了。”
“如果这大都中也没有人鬼联姻的立足之地,女儿就和他私奔!”
“混账!……”
母亲连忙拉住父亲。
“女儿啊,既然只是下界的普通人和流浪汉,怎么会拿得出这么多钱呢?”
“那个人在鬼族之中身居要职。”
“那种人想要女人哪里不能找,只怕对上你只是逢场作戏。”
“他本来只是庆典时候摊贩上的客人,但自那之后,每个月都会来找我,伤痕累累的时候也会来,大军压境的时候也会来。”少女不知自己脸上染上了一层幸福的光晕。“他说战争胜利之后,他会辞去鬼族的职务,来这里和我一生厮守。”
“但术士乃是天地灵长,他们怎么会败给瞻部的妖孽!”
“胜也好,败也好,我嫁定他了!”
正在这个时候,儿子拿着木剑冲进了家门。
“爹爹!妈妈!姐姐!刚才,刚才西边神宫塔没了,一下子就变成灰消失了!”
父亲顿时面如死灰,女儿高兴地站了起来,耳坠上美丽的花纹闪闪发光。
“他赢了。”


离这一家的不远处,几个衣着诡异,看不见口鼻的人正在黑暗中窃窃私语。
“那么,就按计划……”
“先等长老的消息……”


4.
长老从梦中醒来,感觉到一双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他耐心的等着眼前愤怒到全身颤抖的头目在最后一刻找回自制,放开了手,才在咳嗽中摸索着点亮了灯。
“你这畜生,她只是织户家的女儿!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殿下,别来无恙。”
“别来这一套,你把我的女人怎样了!”
“老臣侍奉殿下十载,竟不知道殿下已经有了爱人……”
长老立刻吃了一个耳光,一封信摔在脸上,长老满意的看着自己的笔迹,嘎嘎的笑了。
“她可是无忧的人啊,而殿下则是我们鬼一族的头目,可谓势不两立。”
“和平已然落定,从今往后,这就是我个人的事情了,你这个老混蛋,把她还给我。”
“我也是为我们一族着想才出此下策。”长老恭敬的将茶斟上。“她很安全,只要你重新就任我们一族的族长,她就会得到释放。”
“我杀了你!”
“殿下的长刀还供奉在前殿,随时供您取用。”
“我想你是不明白我的意思。”
刀光闪过,长老在惨叫中,看到自己的一个耳朵掉在地上。外面顿时吵闹了起来,侍从和武士拉开了门,长老大声吼着“不要进来”,然后转向头目:“我身染重病,去日无多,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反倒是若不能看到我这一族的未来,死不瞑目。”
“你瞑不了目,我会让你活着的。”头目脸上现出一丝狰狞。
天亮后,长老已经是鲜血淋漓,他断断续续的喘息着提醒头目,看看门外放进来的盒子。
那盒子里是一对耳坠,上面有无忧界卷曲缠绕的花纹。
“下……下一次,可……可能就不只是,是,是饰品了……”
头目怒吼着冲了出去,递送饰品的侍从的惨叫声传了进来。长老麻木的看着天花板。


三天之后,神宫的废墟之中,头目解散长发,赤身裸体的走入一个大池,池中的水闪烁着特异的光芒。头目转头怒视着坐在椅子上,被侍从推进来的长老,双眼布满血丝。
“你承诺过放过我的女人,我希望你言而有信。”
“殿下放心,此地乃术士的圣地,名曰星池,如果我说了半句谎言,即刻就会全身火焚而死,只要殿下洗去记忆,重新执掌鬼族,我必将安排手下将她释放,毫发无损。而她会对背信弃义,重新爬上我们一族高位的你彻底失望,这一切就到此为止。毕竟那女孩只是织户之女嘛。”
一个无忧神官被鬼兵押入大堂,打开一处开关,水流从头顶虚空之处浇下,头目在激流中叫着女人的名字,声音慢慢变成了喃喃自语,然后复归平静。许久之后水流停止,他看着坐在轮椅中的长老,大惊失色。
“长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术士残部杀进来了吗?”


5.
中都已经陷入重围,但鬼族的进军停止了。
自从占领西洲之后,鬼族与无忧民的摩擦从未停止,终于从某个时刻开始,鬼族决定直捣黄龙,将中都作为最终目标,以彻底平息鬼族和无忧民之间的战乱,换而言之,就是彻底取代无忧民,统治这片土地,然而在强弩之末,他们的攻势竟然缓下来了。
年近中年的头目从剧烈的头痛中,望向眼前的俘虏,心中充满愤怒。那是一位鬼族的少女……说是鬼族也不尽然,她有着人类的肤色和五官,仅有一个小小的,柔软的角昭示着她的鬼族身份。但虽然鬼族少女的角在发育之前不会长到很大,但软如肉瘤一般可谓绝无仅有。作为一位有角的少女,她还穿着神官的法袍,看起来更加诡异。
“你究竟是人是鬼?”
“您勒住大军,指定我作为代表出来谈判,再把我扣下,只是为了问我这种问题吗?”少女嫣然一笑。
“我有一些滑稽的感觉。”头目不自在的抓起桌上的木制玩具。“不知道为什么作为你们谈判文书的赠物让人非常不舒服。这是什么东西?”
“依我所见,这是一个木制的小马。”
“什么叫依你所见,我要求此物的所有者作为代表来进行和谈,那个人就是你,你不否认吧?”
“是我的物件没错。”
“那么你为何会有这个东西?”
“大人,”少女正色道。“请屏退左右,否则我的生命会受到威胁。”
头目大惑不解,环顾周边,银发苍苍的长老也困惑的咕哝着,起码这位少女的灵力几乎没有,对于鬼族顶尖强者的头目应该完全不构成威胁,最终头目挥手,众位手下散去,连长老也在轮椅上离开了房间。
“那么大人。”少女开始解释。“术士与鬼族一样,通过脑中的内核来强化精神力量,只不过在于鬼则是外露的角,以方便早年的术士进行刺激实验,我们有一种仪式可以对脑的核心进行强化,譬如激发能力,譬如灌输知识,但也可以抽取记忆,这一点对于鬼族和无忧民而言,都是一样的。所有的神宫之中,都有举行这种仪式的场所。那个场所看起来像是圆形的浴池,有水从机关上浇下,大人可否有记忆?”
头目的脸色骤变。
“至于这个玩具,我相信大人的房子里也有几只,听说是大人平时手制来消遣的,从来没有分发给手下或者外人,我们无忧民如果想仿作,应该只能模仿出一个外形,细部应该不像吧。”
头目并没有看那个木刻小马,这三天里,他已经将那个被摩挲的圆润无比,看起来已经被珍藏了很久的玩具研究了许多次了。
“所以,为什么……”
“于是,大人可能在某个时刻,参与过某个和记忆相关的神宫仪式,此为其一。第二,伴随我自小长大的这个粗陋的玩具,俨然能勾起大人的兴趣。此外,还有第三。”少女的语气有些颤抖。“虽然大家都说,头目您从未婚配,但我的母亲告诉我,这个木马,是我从未谋面的父亲,在我未出生的时候,雕刻给我的。”
“这……这既是……”
“我并非人也并非鬼。”少女惨然一笑。“我是人与鬼的混血,父亲。”
头目大吼起来。他双手抱住头,滚倒在地,高声大叫。祭典灯火中的耳坠,水帘之后长老混浊的瞳仁,无数画面涌入他的脑海,手下和长老重新涌入正殿,将少女狠狠压在地上。
许久之后,头目终于站了起来,双眼变得血红,他不顾追问他的人们,转身去刀架上拿起了长刀,然后在人群中鲜血如花一般的飞舞起来,一直到长老连同他身后的轮椅变成了血泥和木屑的混合体,他杀出殿堂,混乱开始传播开来,有人说是长老率领亲信动手谋反,有人说神宫派来的死间夺走了头目的魂魄,整个鬼族大军就此自相残杀了起来,然后真相其实如何,就再也无关紧要了。
中都之围解了。


6.
头目知道自己已经是穷途末路,身边的人每日都在减少,在这西洲极北的沙漠里,神宫的术士们仍旧执拗的追杀他们,他虽然想起了无数的事情,但是爱人的面庞始终回忆不起来,饥渴交困而倒下的时候,最后留在脑海里的,也只有女儿头上那个小小的柔软的角而已。
他没有死,在一个又一个的监牢中辗转着,有人说他会被五马分尸,也有人说会在祭奠上被活活烧死,有时候会被殴打,身体在疼痛中度过无数不眠之夜,但最让他痛苦的还是被迫观摩自己同族的死刑,听着他们的哭号和无忧民们的唾骂。他一言不发,在下界饥荒兵火战乱年代的记忆不知为什么重新涌上心头,虽然他自己也无法相信,他觉得他开始想家了。
他过了许久才认出,审问自己的,正是往昔的爱人,神官法袍下的面庞美丽依旧,但祭典摊贩小妹的柔软稚气和对未来的憧憬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赤裸裸的冰冷入骨的仇恨。
爱人问了许多话,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理解那些话的含义。
他只是以同一个问题取代回答。
“为何要加入神宫?”
回答他的只有殴打。第二日也是如此,第三日也是如此,监牢的气氛越发骚动不安,据说一个盛大的庆典即将举行,头目预感到死期将至。在最后一个夜里,他在无法入睡的呻吟中,看到了审问官在栅格外的身影。
“莫非,你真的不知道……”昔日熟悉的声音说。
“什……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要加入神宫,成为术士。”那个声音竟然有一点自嘲。“是啊,明明是织户家的女儿。是在嘲讽吧,是嘲讽吧,不愧是瞻部之民,骨头真硬啊,都变成这样了,还要伤害他的敌人,要是能听到自己的骨头折断的声音,就能闭嘴了吧,我是这么想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鬼族和无忧民的战斗,和你我……之间,应该是无关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对吧。”
“知道……什么……”
空洞的笑声。
许久之后,爱人的声音才继续响起。
“高塔化灰的那一夜,我在家中等待着你,但没有等到你,只有你的凶神恶煞的手下们。他们怒斥我,唾弃我,把我打晕,然后我被送到许多地方,不知道多少天之后,才在荒野中被释放。我辗转回到家里,进门看到的却是尸体……到处都是尸体。”
“你若是想要背弃和我的约定,继续作为鬼王而征讨无忧民,那也无妨,但是我看到了我的家人……家人们的尸体,全家人都在,连六岁的……六岁的弟弟……”
头目发现自己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结果只是身上一阵剧痛。
“那……那……不是……不是我……”
“那又如何,他们不还是你们鬼之一族杀的吗?”
头目大笑起来,然后被咳嗽打断。
“所以……你就加入了神宫。”
“我在腥臭的家中泣不成声的时候,他们抱着我,安慰我……”
全身的锁链咯咯的响着,头目用尽全力冲向栅格外的人影。
“没有……没有任何无忧民会把尸体在闹市中留上半个月之久的!”
神官第一次露出震惊的表情。
“他们既然早有准备,用那一时一刻拉拢你,他们恐怕也杀死了你的家人!”
“不!鬼族……”
头目大笑起来。
“星池还在,来呀,抽取我的记忆,抽取其他鬼民的记忆,最最重要的是,抽取你的同僚,你的领袖,那个老太婆的记忆,搞清楚到底是谁杀了你们一家,神宫的手难道就不能和我们一样脏,一样沾满血腥吗!”


7.
祭奠前夜,身为俘虏的鬼族头目,和审问他的女神官,突然闯入了神宫正殿,劫持了长老女官,之后便一起失踪了。
十日之后,由神宫保护的虚界通道突然大开,界外妖怪群拥而入,无忧的大劫难就此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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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有话说:

    2018年F1赛事-雷诺桑站(第五站)

确 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