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站】【绕圈】
【普通文艺二】【Charname】
奇蒂拉的靴子
“玛琪，我想我们需要换个演员。”
“好让你多试几双靴子吗？”玛格莉特·魏丝从沙发上伸出一只手臂，无力地画了个圈，“听着，大老板们耐心有限，你最好确保这是最后一次了，要不然我们就得用上次那个……红头发的。叫什么来着？”
作家往椅背靠了靠，双手枕在脑后。“贝蒂？还是波蒂？算了这不重要。天哪，她可真骚。”
“没错，你说过了。你还说她不适合演奇蒂拉。”
“奇蒂拉可不是那种妖艳贱货。”西克曼转过身来。“不是胸大就可以的。”
“还得腿长吗？好了别摆出那副表情，我明白你的意思。”
作家站起身来，用力提了提腰带，拿上大衣。“我去街上看看。”
——
每个人心中都有个最完美的幻像。比常人更幸运的是，作家们只需要一支妙笔就可以把她写出来。拙劣的写手会对她大加赞美，让自己满足于主角与他的每一次相会，然后反过来妒嫉这幸运而可怜的小家伙；高明的作者会让她本身成为故事的焦点，其他人只是衬托和引子；而西克曼与魏丝的做法与众不同。他们给奇蒂拉安排了一个反面角色，或者说她自己选择了成为一个反面角色？总之事情就这样成了。书卖得不错，但是到了把它搬上舞台的时候这就成了个难题：傻白甜的男女主角到处都是，有魅力的大反派可不容易找！得是个美女，要有主见，懂得运用魅力作为武器，还要能打——西克曼觉得有点头晕。
他拿了几包薯片，走到收银台问了问有没有香烟。这个疗养地什么都好，就是烟草管制这一点让人十分难受。高达300%的附加税让烟草的价格堪比大麻……通常都是被锁在收银台的保险柜里的，因为它们是抢劫犯和小偷的首选目标。
“先别关上，给我来两包好货。”一个女声在背后说。作家不禁回头看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眼睛：这位女性身材高挑，一头浓密的黑色长卷发。她穿着无袖T恤和牛仔热裤，露出小麦色的健康肌肤。感觉到西克曼的目光，她好奇地挑动了下眉毛。“嗨。”
“嗨。”他有些手忙脚乱。“我是说，小姐，我是个作家，正在为我的新剧寻找女演员。”
她把烟装进手提袋。“这是什么老套的搭讪方式吗？”她接过名片，“我看看，大作家……西克曼？你是说，龙枪？”
天哪，她居然知道！没有比这个更让一名作家兴奋的事情了。他还以为只有那些与自己同样热衷于桌面游戏的家伙才会读这本书呢。等他缓过神来，他们已经坐在酒吧里扔下好几个空瓶了。
——
“来为你的书签个名吧，大作家？”她递来一本黑色封皮的书，指着扉页标题下的空白。
“叫我崔西。”西克曼掷了个骰子对抗酒精带来的晕眩。他熟练地掏出签字笔，顺手翻了翻书页。划过封皮的指尖传来真皮特有的触感，羊皮纸摩擦着发出悦耳的声音。不对，这绝对不是自己那本书，它从未被包装到如此精美——简直不计成本——也不可能有人会这么干！他疑惑地停住动作，看向对面。
一个尖锐的硬物顶上了他的腹部。“快签了它。”女郎命令道。
“为什么？”作家十分迷惑，甚至超过了恐惧：“难道你不知道这种时候签署的法律文件毫无效力吗？”
她露齿一笑。“我知道。快签。”西克曼腹部传来一阵疼痛，酒醒了一半。他飞快提笔“刷刷”几下写好了自己的名字。
就在写完的刹那，整个世界都震动了一下。似乎有某种五彩的波纹从脚下扫过，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眨眼之间，对面的女人几乎换了个人。虽然样貌没有丝毫改变，但确……更真实了。并不是之前就很虚幻，而是更……作家也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种变化。
“我可以走了吗？”西克曼结结巴巴地说。“我发誓不会报警的，反正也不会有人相信……”
“还不可以哦！”女人吹了吹书页，端详着上面的字迹。“你还得添点东西才行。”
她把书翻到一半，推向西克曼的方向。面前这一页上的段落有些眼熟，是英雄们打完长枪之战后的情节？他们与奇蒂拉带领的蓝龙军团战斗，付出了惨重代价——包括史东，一位重视荣誉胜过生命的骑士，奇蒂拉的情人之一。战斗结束后的空白处，有什么人用手写体加上了一句话。那让人联想到血液的鲜红字迹这样写着：
“三个月亮重合之夜，三位命定之子穿过大门，来到注定的根源之地。”
作家注意到这字迹正发生着变化。漂亮的花体字正在缓慢但明显地向印刷体靠拢，墨水的颜色也渐渐变得与铅字一般无二。最终，这句话完全融入了段落之中，仿佛早就印在那里从未变过。
西克曼大张着嘴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啪的一下合上书本，看向封皮上的书名。奇怪的语言，前所未见的文字。但他全能看懂，上面写的是：
“《过去与未来之书》——费斯坦但提勒斯”
这是那本魔法书！他小说里描述的那本！一名强大而邪恶的黑袍法师创造了它。这个野心家死于一场可笑的事故，而他的遗产造就了克莱恩世界有史以来最有可能超越神衹的法师：雷斯林·马哲里，奇蒂拉的弟弟。顺带一提，她还有另一个健壮的弟弟，加起来正好三位“命定之子”。
奇蒂拉向他神秘地笑着。“听说你正在寻找演员。”她收回匕首，炫耀般地展示着身材，“你看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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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们姐弟三人就这样来到了我们的世界？”玛琪以手附额，“我居然会相信这番鬼话，一定是疯了。”
“我亲眼看见的，那书上的字自己变动……”
“那也可能是电子墨水，或者别的什么把戏。”女作家翻了个白眼。“不过你说的对，这对我们有什么坏处呢？只是改一下这本书里的文字，就能听到如此有趣的故事。何况还有三位自愿本色出演的演员？为什么我就看到一位？”
“卡拉蒙就在酒吧里当酒保，他的桃花运还是一如既往，到哪都一样。”奇蒂拉耸了耸肩，“雷斯林大概在你们的图书馆里吧，他会过来的。毕竟他打算就这样留在这个世界呢。”
“那么，是时候谈谈条件了。”西克曼接过话头。“代价是什么呢？总不会是重建帝国吧？”
——
史东·布莱特布雷德站在空无一人的城墙上，迷惑而不解。他明明记得自己被龙骑将用枪穿透，钉在地上。那剧烈的痛苦甚至都还存在于肉体的记忆中。人死之后会成为这样真实的亡灵吗？还是金月她们连这样的已死之人都能救活？但是这里谁都没有。
他记得龙骑将面罩下的眼睛。他认得那双眼睛。奇蒂拉，他爱的人，他尊敬的人，他恨的人。造就他的人，毁了他的人。骑士打量着四周，他看到朋友们的雕塑手持长枪迎向巨龙，他看到自己的墓碑前摆满鲜花。我确实死了。一股肉体和心灵的排斥感猛然袭来，几乎要撕裂——
龙翼拍打的气流从天而降。史东本能地翻滚了好几圈，堪堪躲开袭来的利爪。他向敌人怒吼。
“你已经失败了，奇蒂拉！来啊！再杀我一次！”
预想中的攻击并没有来到。蓝龙再度扇出一阵狂风，把手无寸铁的骑士吹得站不住脚。龙背上的人影发出高亢的笑声。
“没错，我就是来嘲笑你的！”奇蒂拉喊道。“去找你的精灵公主吧，丢人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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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玛琪好奇地问。“你不打算跟他一起吗？”
“当然不！”奇蒂拉没好气地说。
“那为什么不干脆让他不要战死呢，”西克曼说，“或者让你赢得长枪之战，然后俘虏他？”
奇蒂拉哈哈大笑。“这是哪里的三流白烂情节吗？不，绝不。我来之前发生的事一个字都不要改。”
“也就是说，你并不后悔杀了他，却又想让他活过来？”
“真是别扭的做法。”一身黑衣的雷斯林不知何时坐在了沙发上。“我想这通常被凡人们称为’爱情’。”
“你没资格说我。”奇蒂拉走近她的“强者”弟弟，俯下身子注视着他奇异的眼睛，额头几乎要抵上他的额头。“让姐姐教你最后一课吧，爱情那种东西，是只存在于’现在’的。掌握了’过去’与’将来’的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演出毫不意外地大获成功。
“你真的不打算留下来吗，像你弟弟一样？”
“你就那么想脱我的靴子吗，大作家？”奇蒂拉对他嫣然一笑。“我的地盘在那边。卡拉蒙也得回去找他的平底锅。”她顿了顿，“不过这边的世界也很有趣，你知道怎么找我。”
“毕竟，笔在你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