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重启][绕圈]檀娘

【第四站】【绕圈】

【文明重启】【洛宸】

距离-檀娘

广场，通常概念里应该是“广”的。陌陌糊涂了。在他面前泼洒开的，分明就是一大片写废了的练字纸。皱巴巴的地面半黄不白，看不出来是石板还是木质铺就，上面凹凸不平四处起翘，全是一道一道的黑砖绊脚。陌陌往前走了不足十步，倒差点栽了两个大跟头。他索性就地坐下来，观察那些黑砖的走势。一层层深入至中心，有许多许多层，疏密间隔，渐进深入陌陌的心。他在心中将之逐渐马赛克化，模糊，液化……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反正他做到了，他将一层层里出外进高高低低的黑砖在脑海中便抚平竖起，将巨大的一幅练字纸上的字迹逐个归位、整理、重现……一幅完整的稿件就这样跃然面前！
但他识字太少，看不懂。
陌陌想把脑海里的图形——是的，对他来说，这些文字就是绘本上的图形一样，他想记录下来。可是他手边既没有纸也没有笔。他怕忘记，太容易忘记了！一阵抓耳挠腮，他突然想起背包里还有吃剩的柚子皮。赶紧掏出来用指甲在白瓤内侧刻起来：“檀娘一日不入书院，此阵一日不除。余非圣贤，更无本领，无非苦心二字而已。望体谅甚。”
什么东西？陌陌挠头。他原样画出来了，费了好一番功夫呢。但他看不懂。正在郁闷，忽然广场里面有人朝他招手，还跳着脚喊：“嗨！那边的小孩！这里！入学报到在这里！”
他懵懵的，先在脑海里构建了一条路线，保证自己可以平稳的走过去不摔跤。再沿着路线左扭右扭拐过去。耶！平安到达！他开心的好想找个人和他击掌相庆。
但对面坐着的几个大人明显惊呆了，再看看和他站在一起的几个小朋友，谁不是脸上摔的青一块紫一块？还有个小姑娘都哭了呢。“怎么了？”他问。一个穿改良汉服的青年人挥手：“没事没事，你先报到。回头我带你去见校长。”
哭了的小姑娘立刻就止了哭声：“什么他要见校长？为什么我们都没说要见校长？”话音未落，就听见“哎呦！”一声，一块高高的黑砖外，又跌进来一个新生。那个不足30岁的青年耸肩回答：“所以咯，你说我为什么要带他去见校长？”
新跌进来的新生相当不忿，闹嚷嚷的：“什么情况啊！这算是进门先磕头吗？也没有一路磕过来的。”跟着他看见了这10来个站在新生堆里的陌陌，鹤立鸡群，完整无缺。“咦？你怎么一点都没磕破？这又不能走飞兽，你怎么进来的？”
“就……走进来的啊！”陌陌被他逼的退向报到台子一步，自己也很疑惑。
那个青年一直在望着天，好像有什么事着急做似的，一直在催大家：“行了行了，赶快登记报到，我今儿的任务就算完了——哦，你，你别急，回头我带你去见校长。你叫什么？”
其他小朋友轮流去册子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写好一个，就有一道金光拔地而起，绕着他飞腾而起，转瞬不知带到哪里去了。陌陌惊奇的大声叫着：“哇！哇！”赶忙递上自己的金花笺：“我的通知书！”
所有小朋友的动作都停下来了。“通知书？”那个最后跌进来的男生疑惑的问，“为什么我没有通知书？”他凑进来仔细看，“哇！好漂亮的通知书！”
那个一开始哭哭啼啼的女生马上指着陌陌喊：“哦——！你有地图！你是靠地图摸过来的！不算不算！”小女生跳着脚，小嘴一扁，眼看又要哭出来了。
陌陌倒是吓慌了：“你们……那你们都是怎么来的啊？没有通知书你们怎么过来的啊？”
那个青年脸色郑重起来，他不再一副懒洋洋睡不醒的模样，慢慢从座位里站起，双手恭恭敬敬接过那张簪花笺，轻声问候：“檀娘，多年不见，尚安否？”
花笺未动，没有回音。
陌陌慌忙掏出背包里的柚子皮，递给这个……不知道该叫大哥哥还是叔叔的人，“这是那些黑砖写的字。”青年又一次诧异了：“檀娘告诉你了？”
“檀娘是谁？”
“那你怎么知道的这些字？”
“我刚才看见的啊。又不是很高，就是很讨厌，会拌脚。”
青年忙展开柚子皮仔细读起来，一字不差。
“你很厉害啊！”他由衷赞叹。
“这些字是你写的？”小女孩问。
青年慌忙摇头：“我没有！不是我！不要污蔑我！”
“檀娘是谁？”那个最后跌进来的男生也好奇起来。
青年很烦躁，打发他们：“你们快走快走！报到完了去吃饭，吃完饭去礼堂集合，有学长会带你们的不用怕走丢。”
吃饭！陌陌一听就来了精神，火速在报到册上签了名。
咦？为什么没有一道金光带他进去呢？
“因为你是檀娘送进来的孩子啊！你不是正式录取的。”青年挑着眉毛，按着最后两个小朋友签了名，送进去，转身回来用宽大的袖子罩起他，一道金光如旋风自脚下升腾而起，陌陌只觉得眼前一花，他已到了一片空旷的大堂。
他们才一到，立刻身边就围上来无数学生，有大有小。显然，片刻之间“檀娘”的名字已经传开了。有些10几岁的学长显然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的，他们纷纷围在青年的身边，问长问短：“李老师，李老师，听说檀娘现身了？”
“能请檀娘出来见见吗？是不是特别美？”
“别捣乱！都吃饭去！”被称作李老师的青年一声呵斥，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学生们反而越聚越多。
“李老师李老师，到底檀娘是谁啊？”
李老师被缠的没办法，只好在这食堂里，随便拉了椅子一坐，大声吆喝起来：“都坐都坐！谁再说话我可不讲了啊！”
瞬间偌大的食堂里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李老师打量打量陌陌，问：“你几岁？”
陌陌忙答：“就快6岁了。”
李老师点头：“5岁啊。我当时比你大一点，7岁了。我是檀娘送来书院的第二个孩子。算来也有……200多年了吧？
陌陌”咳咳“几声咳嗽，显然是被吓到了。他还不习惯在仙人世界里的时间概念。
我那个时候啊，也是不知道因为什么被选中的，突然就收到了一张簪花细笺，就是这一张。那时候家里也并没人管我，我一个人便出来了，去了一个特别奇怪的地方。
陌陌插嘴进来：一座很漂亮的山对吗？上面还有彩虹桥？
不，不，没有彩虹桥，也不是山。是一座很深很深的潭水，我想了很久才弄明白需要编织一道彩虹梯子才能顺利潜入潭底。潭底真美啊！有一座宫殿，里面出来了一位修道的人，给了我一颗丹药。我出来给了檀娘，她就把我送来书院了。
陌陌点头：“我也差不多，不过我去的是一座山。”
我们见的，应该是同一位修道人：螮蝀真人。
“那是谁？”大家一起问起来。
传说螮蝀真人有七处不同的道场，分别修炼不同的丹药，因应不同的用途。我去的明炎殿，深至寒潭底，专修返老还童之丹。据说第一位被送进来的孩子去了召黛林，那里迷雾重重，专修起死回生之药。至于你去的赤霞宫……（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修的什么。
“这个螮蝀真人很厉害吗？”有人插嘴问。
李老师不屑的撇嘴：“有什么厉害？还不跟我似的，最多教工水平。”
整个食堂一阵哄笑。
“那，后来呢？”
“什么后来，前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屋子里七嘴八舌的，已经开始了讨论。
李老师让他们安静，慢慢继续讲下去。
听说这个螮蝀真人已经修了几千年了，才修成女身（陌陌插嘴：“不对不对！我见的那个真人是有胡子的。女孩子不长胡子的！”李老师点头，并没有否认这一点）。她本来不是人形，天界很多人都知道，而且据说他们族内单有一等神奇之处：倘若男子常年见不着女子婚配，便会自己变成女子，自己生下孩子来。
食堂里一阵大呼小叫，年纪小的没见识，惊呼的特别真诚。年纪大点的立刻开始卖弄起来：“我知道！我知道！有种蜥蜴就是这样的！”“我听说海里有种动物是这样的。”“我怎么记得有种昆虫会这样呢？还是出生的时候会变？”
李老师不得不再次安抚他们，以便继续讲下去故事。
螮蝀真人早年修行，都在深山洞府，过来千年才出洞修成人形。据说那是他的第一个道场，紫云洞。后来又过了很多年被书院招入，修习多年长进缓慢。也不知道哪一天，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突然一定要荐一个叫檀娘的入院修习，而且檀娘不入院他就退学，倔得很。
“檀娘是谁？”
“是啊，这个檀娘说来说去，到底是个谁啊？”有个年纪大点的，看起来已经15、6岁的男生，口型已经快要爆出粗话了，幸好看在人多的份上，硬生生憋回去了。
我所知道的檀娘，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普通女孩啊！家里上数三代五代都是凡人，而且听说送到书院医馆的时候人已经断气了。医馆因为不救凡人，直接拒之门外，螮蝀真人苦苦求了七天七夜，医馆还是没有收留。听说檀娘被扔出去的那天，螮蝀真人在演兵场布下了那个阵。还留话说：“檀娘一日不入书院，他一日不撤阵法。”
“那是个很难破的阵法吗？”
说难破呢，对书院来说真是不难的。起头，有两个老头子看不顺眼，随手化了去，不足一个时辰阵法便又铺满。如此反复，书院与螮蝀真人斗法200年啊！头都大了。
这螮蝀真人也真是耗得，日日夜夜守在阵法上方，200年未曾合眼。说真的，破阵不难，但是好烦啊！这人又没有大过错，抓是抓不得的，而且他油滑之极，也真不一定抓得到他。再后来，索性书院便不管他了，演兵场弃之不用，另去桃林东面建了新的。这一处便做了新生报到啊什么的独立场馆了。（背后有高年级的学生轻声接下茬：“还有约会什么的呢，你知道他们魔药课上的萍芝跟奇煦……”）
咳咳！（背后安静下来，李老师显然对青春期的高年级生表现十分不满。） 总之呢，200年檀娘都未现身。突然有一天，一个小孩子带着张簪花细笺来访，说是要入书院读书的。那花笺便是入学通知。
书院读书，从无这等规矩，简直校长直接见了人，瞧了那张花笺。当时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但后来那个小孩子果然入院读书。但檀娘——你们现在知道了，就依附在那张花笺之上，却并未获准。
“可是檀娘已经死了啊。”
是啊！200年前大家便都认为她已经死了啊——但其实，螮蝀真人将她魂魄附在一张花笺之上，任其在世间飘零，直到檀娘选出了那个叫周广业的孩子。
檀娘，或者说花笺，带着周广业去了螮蝀真人的召黛林，指点他拿到了石重丹，令自己复生。但依然被书院拒绝。具体原因别问我。
“那你那回呢？”陌陌还是最关心跟自己有关的事情了，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已经有3个多钟头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
我啊？（李老师挠了挠头）我就……还好吧？家里收到花笺也没说什么，我只记得我娘叹了好久的气，说“可怜见儿的”，之后就没说什么了。家里就放我自己随了花笺去了明炎殿，拿了金枫丹给檀娘。我见到的檀娘，已是垂垂老妇，她那时并未吞咽金枫丹，而是握在掌中，带我到了书院。
我只记得，校长对着她摇头，她当时就哭了，哭的特别伤心，特别特别伤心。唉！那么多年了，我还是没见过比那更伤心的女孩子。
李老师说到“女孩子”，陌陌闭上眼睛，想到他临走的时候看见的那个梳着少女发髻、满头银丝的老妇，身上依旧是大姐姐的装扮，却连靠自己双腿站起都很艰难了。那就是檀娘啊？到底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书院为什么不肯容纳她？
“就算是救人一命都好，为什么书院不要她？”那个一直哭哭啼啼的小女孩，眼睛里又蓄满了泪水。
唉！正是要救人一命啊！螮蝀真人如果不是每天埋头跟书院斗法，早就和复生的檀娘双宿双飞了。（有高年级的插话：“那不是正好？管他洪水滔天呢。”）但檀娘是凡胎，又死过一次，若不能修炼成仙，他们两个能有几天快活日子好过呢？（小女孩插话：“那不是更要在书院修习了？”）可她一旦开始修仙，螮蝀真人便会继续修女身，一旦修成正果，便是他蜕化离世的日子——实际上，那颗起死回生的石重丹正是他为了那一天准备的，但他却提前给了檀娘。
“那……怎么办？”陌陌惊呆了。
校长也不知道怎么办啊！所以他只能拖延着，既不让檀娘入书院，又不毁去螮蝀真人的阵法。真人每日迟滞在这里，无法证果，檀娘的精魂日日游荡在人间，求下一个能带她来书院的小孩子……
“但他们互相见不了面啊！”陌陌急的直跺脚。对他来说，一天见不到爸爸妈妈都会急死了，这两个人已经有几百年没有互相见过了吧？
是啊……他们互相见不得面啊……（李老师也挠头）我那时候跟你一样，都是小孩子。书院上上下下是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说这些事的。
“但你娘知道。”小姑娘抹着眼泪插嘴。李老师摸摸她头，点头赞许。这个小姑娘很聪明啊！或者说，很敏感。因为她自己不是天神家的孩子吧？
“你叫什么？几岁了？”李老师忍不住问。
小姑娘礼貌的回答：“莫道华，7岁了。您叫我悠悠也行。我小名叫悠悠。”
李老师点头，“好啊，悠悠，你很好。”
他们这样聊着，就忘了早过了食堂吃饭时间，已经到了集合分配宿舍的时辰了。食堂里的负责大妈也一直趴在桌上，支起下巴听入了神。“哎呦！这痴男怨女哟！我最听不得这些了，啧啧！”大妈左一声叹右一声叹，“得啦，今天大家都吃稞饼吧。我可没空管你们伙食了。”大妈说着，手一挥，人人手里多了一张小巧的圆饼。一掌大小，棋子薄厚，陌陌咬了一口，酥脆软糯兼而有之，忍不住几口吃得只剩一个月牙，只觉意犹未尽，又舍不得一口吃光。大妈抽抽搭搭的，懒得理学生们：“你们啃稞饼去吧！我进屋去哭一会儿。”
李老师颇不耐烦，小声嘀咕：“我小时候来的那次，也是这样，刘妈，您又不是头一次听见了，要不要这么忘性大啊？”
陌陌听他说这两句话的功夫，突然觉得手中些微一沉，再看手里，竟然发现手上那个已经被咬成月牙的稞饼又变回完整无缺的一张小巧圆饼了！“哇！”他忍不住惊叹出声。
高年级的学生显然不以为然，甚至有些嫌弃，“又吃稞饼！动不动就是稞饼！”“就是就是！今天身体不舒服，稞饼。明天奇队输了心情不好，稞饼。后天她孙子考试没有不及格心情大好，还是稞饼！”“刘妈，您也稍微照顾照顾我们的胃好吗？”
刘妈撇了撇嘴，甩头走了。陌陌再瞧瞧自己手里的稞饼，咬一口，突然没那么好吃了。
李老师耸了耸肩，别看也是几百岁的人了，因为负责招生，年年跟新生打交道，他这个时髦度可是一点不逊现在的小朋友的。甚至可能最新流行比埋头苦读的时代少年们知道的还多些呢。“别管刘妈了。新生呢？大家跟我来。我们去集合了，分配宿舍了。走了走了，跟上跟上！”
陌陌拽着李老师的衣袖，还是不甘心：“可是，他们两个一直不见面也不行啊！而且，这次檀娘没有跟我来，她是不是不想进书院读书了？那以后呢？”
李老师皱着眉头，握紧他手：“你跟我来。”又对其他人嚷嚷，“你们都跟上啊！”又是一阵金色的旋风——这一切对陌陌来说都太新奇了，他只感觉眼前一片金色闪过，自己已经到了另外的地方了。
“哇哦！这招我要学！”他拉着李老师的大袖子兴奋的叫，“太帅了！学会了我回去震了他们！”
李老师嘴角微微翘起，眼睛也眯起来，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时光吧？但他到底还是嘱咐陌陌：“来这里学的任何仙法，都不可以在凡人面前露出一星半点儿。至少不能让他们看出来吧？”
“那……”陌陌急了，“那我学了有什么用？”
李老师挠了挠头，对小孩子解释这个太复杂了。“对我来说呢，就是日常的消遣，或者平时做事更方便。真的说大用处是没有的。不像他们书院里法力高强的校友们，可以经天纬地，翻覆朝纲……哎呀不说这些。总之你学着看嘛！很好玩的。”
陌陌嘟着嘴，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好玩有什么用？都不能使出来。都没人知道！”
“呃……你如果实在憋得慌，也可以想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你有什么办法？”
“哦，这个啊，我自己呢，就靠写故事，把不能说的不能使出来的都编成故事。不信你回家看，现在书店里还有我的故事书呢。哼，也不给我版税。”李老师突然显出小家子气来，咬着牙揣着手，又换出那副惫懒模样，回头对新生们说：“你们就站在此地不要动。马上就有人来给你们分配宿舍了。我还有事，先走啦。拜拜！”
新生们总有几十人，被扔在一块空旷的大厅里凑成一团，生怕一脚迈错，不是走丢就是踩到什么古怪机关，只能互相扶持着，发出一阵哀嚎。
李老师则带着陌陌去见校长。陌陌跳着脚期待“金旋风！金旋风！”谁知这一次，李老师却恭恭敬敬的转向厅侧隐蔽处的木梯，拾阶而上，连上5层楼，每一层都有平日的3层高。累得陌陌多次停下来大口喘气，呼吸着雕花硬木年深日久发出来的沉沉的香气。好在再往上去，忽然楼梯变短了，可同时也变窄了。李老师轻声介绍：“下面五层，是咱们学生的课堂、宿舍、实验室、图书馆、体育馆、教职工办公区。上面这里，才是校长和校董们的办公区——啊，过去其实他们老头子们也不是叫校董啦，这不是又重组了，赶时髦嘛！我跟你说哈，别看都是几万年的老精怪，心里可都紧跟着时代潮流呢。整天往凡人世界跑，一不留神还会露出马脚让人瞧出他来路不对。总之你跟他们说话不用有负担，一样，都一样。”
陌陌半懂不懂的，只能跟着点头，他现在大部分精力还都集中在爬楼上，累啊！真心累啊！折合成他家的楼，现在估计已经爬了有20层楼那么高了！他一个5岁半的小孩子再强的体能也没这么折腾过啊——校董是吧？校董们都是大坏蛋！陌陌的心里先下了评语。
终于，在昏暗的顶楼角，楼梯尽头，一扇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木栅栏门挡住去路。
李老师停下来，恭恭敬敬的对着栅栏门抱拳，深施一礼，“学生李汝珍带同檀娘所荐之新生弟子……”他停下来问陌陌，“你叫什么？”
陌陌忙答：“陌陌。”
李老师摇头，又问：“大名呢？”
“大名叫南宫瑾。我爷爷起的，说……”
李老师没空听这些有的没的，抬手制止了他，对着门板继续通报：“带同弟子南宫瑾拜候。”
陌陌感觉眼前一花，门板似乎变样了。他刚刚明明记得是块破门板来着？记错了？现在的门板依然是木制，但纹理细腻花样奇特，隐约还有股沉沉的香气传来。陌陌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种香气，他喜欢妈妈用的香水香，花果味儿的，不是橘子味儿就是花园的味儿，可甜了。不像这个香，冲鼻子，脑仁疼。
小小的门朝内缓缓打开，一位长须长者立在中央，他的面前匍匐着一位老妇人，鲜亮的衫子映衬着那一头苍白干枯的头发，妇人显然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长须长者皱着眉头，摇头叹气：“曹妃，你大限已到，再也撑不得了。算了吧，算了吧！”
陌陌跨上一步，轻声唤：“通知书姐姐？”
那老妇转过头来，看见陌陌，本来半干了的眼泪又再涌了出来，“陌陌……唉，唉，你来了……就好了……”她张开掌心，掌心一颗殷红丹药，娇艳欲滴。
长者长叹：“你啊，没必要，没必要！我会收下这个孩子的。但是你……”
“我啊……老朽了。拖着这幅残躯，能替书院找几个孩子回来，已经是我能尽的最大的力量了。螮蝀……让她一个人，好好的过吧。”她招手叫陌陌过来，将丹药放在他掌心郑重卷好手指，“你收起来，将来有用的时候吃吧。”
陌陌哭起来：“你到底叫什么？是金花婆婆吗？还是檀娘？”
“檀娘是我小名，就像你小名叫陌陌一样。我进了宫就没人记得了，除了螮蝀。”
他们正说着，一阵黑压压的阴风扫过，一个着红底黑边道袍的女子趴在了地上。仿佛赶了很长的路一样，呼呼喘气。长须长者看起来好像早就知道她要来，根本不为所动，只从旁边的独腿桌子上斟了盏茶递过去：“长途赶路，辛苦了。”女子接过茶，道了谢，咕嘟咕嘟喝了茶，那张独腿桌子自己蹦蹦跳跳跑到旁边，恰好够她放下茶杯。
檀娘哭着说：“你跑来也没什么用。算了算了。你看我这样子，还有什么值得你费心的？让我去吧。”
那女子偏说：“我辛苦500年，难道就为了一句‘算了’？你们凡人还真是容易放弃！”
“我没吃返老还童丹，拖着这副身子，硬生生撑了两三百年，你说我容易放弃？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直男癌晚期！”
“我修完7层丹药，就必须修女身了，你不吃，我修来何用？到底咱俩谁的良心被狗吃了？”
李老师默默捂住陌陌的耳朵，啊，突然觉得这样的剧情似乎没必要让小孩子继续听下去了……
长须长者抬手制止了两个人无理取闹的争吵，问：“螮蝀真人，所以你修得的赤霞丹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螮蝀突然显出不好意思来，忸怩了一会才说：“我们之前，在她还在宫里的时候，我已经修了女身。那会儿我潜入宫中，以宫女身份相伴左右。但谁知她其实不喜欢女孩子啊！而且还和皇帝好得如胶似漆的，哼！”她说着，瞪了檀娘一眼，“我气不忿，那样的坏皇帝，哪里值得了？所以一怒之下，撺掇了几个宫女一起要宰了皇帝，带同檀娘出宫去。唉！可是她真的只喜欢男人啊！算了算了，我也没办法了。狗皇帝我也不杀了，本想就此一走了之。谁知道……竟连累了檀娘……”
长者点头，后面的事情他知道，其实好多人都知道，曹妃因刺杀皇帝之罪被赐死，谁能料到被螮蝀真人悄悄带走复生了呢？他问檀娘：“你喜欢的到底是皇帝还是他？”他指着娇艳欲滴的螮蝀真人。
檀娘犹豫了，“我在宫里，时常寂寞，又有各宫嫔妃不时陷害。多亏了他，时时保我平安。那时只觉得一刻也离不了她。但有一天她突然说……说那样的话……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
“那又如何？你们既然早就情投意合了，时时都相处合意，就在一起又如何？”
“可是……我真的……嗯……”
螮蝀真人心灰意冷，“我早就明白了，所以也不强求。但她死后，反倒一下子醒了，我这辈子都交代给她了，没有别人了。若她爱男子，我便修回男儿身便是。”
“可你们还是几百年见不到面啊！”
“见了面还是必须修到女身了嘛！”
“所以啊！赤霞丹，我无论如何也要炼出一颗给她吃，既然我无法再修男儿身，那就只有檀娘来修了！”
屋内众人仿佛被雷击中一般，一瞬之间脸上俱都没了颜色。
“赤霞丹，是性转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