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站】【绕圈】
【江东父老队】【小慧】
雾
建木又一次停下来，他在教研室里最年轻，资历最浅，于是他的课被很“荣幸”地排在了周一上午第一节。建木扫了一眼“上座率”不足50%的教室，用一贯不温不火不紧不慢的声音说道：“最后一排靠门口的那位同学，我的课吸引不了你，你可以打瞌睡，但是别打呼噜啊。”不出所料响起一小片哄笑声，打呼噜的同学被惊醒了，一脸茫然。
“……书面作业：假设已知两个分子在同一条信号通路上，请设计实验判断其上下游关系。下课。”关PPT，安全弹出，拔U盘，拿起水杯，转身走人。手机里弹出待办事项提醒：准备学科评审资料、教研室组会、写自然科学基金本子*、个别讨论、改论文……建木的眉毛抽了抽，感觉自己很想杀人。
建木决定做鸵鸟，直接回了实验室，更衣，换鞋，套鞋套，洗手，进入缓冲室，仔细用帽子罩住所有头发，一边戴口罩一边看白板上满满当当的超净台和PCR预约记录，嗯，不错，还是“亲生”的研究生比较乖，进内实验室，戴手套，隔着有机玻璃看着那些在发酵罐里均匀流动的小生命，心情果然跟着欢快起来。
把一次性手套口罩帽子鞋套丢进特殊废弃物收集器，再次换衣服回到工作区。正开电脑，之前预约了讨论的学生们已经抱着笔记本等候在旁。电脑启动完毕，接收文件，读取，“你这个我建议你把流体力学因素也考虑进去，水力剪切方式和剪切力大小在这过程中应该是很重要的，可以建个模，模拟一下看看……”
“我觉得你这个实验方案没问题，这种三联催化剂确实从来没有人合成过，而且从原理上行得通，不过，你用到了铬，在净化系统中使用重金属离子是不是不太合适？……我知道，单从追求论文创新性的角度上没问题，但是，我们做科研，要么是为了有趣，要么是为了有用……嗯，你再考虑一下？”
“你的论文……这样吧，先别管英语，先拿中文跟我讲讲你的思路……嗯……嗯……这里有个问题，q-PCR……对，是可以代表基因丰度，但是它可能是细胞内的，也可能是cell-free的，就算是胞内的它也不一定表达呀……行，你回去改吧，改完发我邮箱。”
答疑完毕口干舌燥，建木赶紧灌了几大口茶，腹中强烈的饥饿感昭示午饭时间早已过去。他伸了个懒腰，左右扭一扭脖子，从位子上站起。工作区没剩几个人了，显得十分安静。建木从休息区的冰箱里拿出饭盒，放进微波炉，不一会儿叮地一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几个年轻同事的“哀嚎”：“建木你又带了什么好吃的？存心欺负我们这些只能吃食堂的穷人——”拜托，食堂一份青菜就卖两块钱哎，到底谁是穷人……建木腹诽，笑问：“要不要尝尝？”“好啊好……”果然有几个脑袋光速探进休息室，一看建木手里拿的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饭盒就泄了气，“算了吧，就你饭盒这长宽高，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建木再次笑了笑，坐下，先把上午堆积的消息该看的看，该回的回，而后把指环支架调成舒服的角度，戴上耳塞，随便找了个最近热播的刑侦网剧，一边看（吐槽）一边吃饭。喂，手套不是这样摘法，得反过来……哎你别乱扔啊，危废要单独处理的……解剖室里怎么能吃东西呢？会污染样本的你知道么！……今天的午饭依旧很愉快啊。
教研室组会每周不定期举行，选哪个下午全看大老板小老板们**的时间安排。这周就放在了周一。建木一眼扫过发现王向文的位子又是空的。趁着还未开始，建木跑到楼梯间去打电话。“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手机里传来机械女声。建木一阵无语，这个王向文，名字倒是取得不错，可惜对学业完全不上心，必修课一考完就难见人影。建木试图和他沟通过几次，知道他毕业后打算转行，而且已经和几位师兄一起搞了个小型的高考培训班，眼下假期，正是他们“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就像王向文说的：“老师，我现在一天挣的，比一个月的研究生补助都多。”“可是你课题不开，实验不做，月出勤率不到10%，在我组里毕不了业的，”谈到最后，建木也只能摊牌，“我名下的学生，必须按我的标准和要求来。你接受不了的话，可以申请调换导师，我签字放人。”结果王向文怎么回答的：“老师，我下周一定抽空去实验室。”扶额……建木把手机调到静音，回到小报告厅，今天在组会上再提一下吧，如果王向文还是这个样子，只能向院里打报告劝退了。
黄昏，建木摇晃着满脑袋数据，从实验楼里走出来，身后影影绰绰能看见墙上挂着科学家像还有“知识就是力量”什么的。教职工宿舍和学校只隔一条大学路，建木刚走到楼下，就看到自家娘亲拎着一袋味道诡异的红色物体正出楼道门。建木几步赶过去接过来，帮着扔进垃圾桶，回过身难免还是抱怨：“妈，下次别买这种有疤的番茄了，就便宜两毛钱，第二天得扔一半。”“我不替你省钱，你那工资够买房吗？”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老妈的反击煞是犀利，“对了，这周末你也去相个亲呗？当老师也不放暑假，要不我帮你去人民公园看看……”“妈，妈~别说了，”建木赶紧举手投降，开门把娘亲拉进去。相亲？开玩笑，谈婚论嫁要有房有车，将来还有孩子奶粉钱、学区房……饶了我吧。
吃罢晚饭，建木一边刷碗一边陪着看家庭伦理剧的娘亲大人聊天。孝亲时间结束，一头扎进自己房间。“实验室待一天了，别老看电脑。”老妈的话从门缝里挤了进来。“知道了，”建木一边应着，一边迫不及待地开电脑，联网，点收藏夹。
网站的登入页面是一片迷雾，等雾散去，建木看到一片眼花缭乱的刷屏：
……
“今天院长又开院务会议，幸好我有先见之明，带了两篇paper过去看，耶~”表情包双手比V摇啊摇。
“……每道考试题都得标明考核了学生的哪几项能力，各占多少权重，你们说这帮行政的人脑子是不是被超***了？”
“啊？你们也学科评审啊？”
“哎今年自然基金有风声没？我都第三年了。”快哭了的黄豆表情。
“我第一年，求经验~”星星眼。
“倒霉，又被拒****了，说我缺少成分分析数据……我用的可是实际采样，质谱都打不出来峰，怎么可能跟实验室模拟一样给你个准确配方啊，掀桌！”
“cft，我也同病相怜，评职称一年至少要4篇SCI*****，要死了要死了！”
“幸好我不在你们学校，”建木敲字，“我那宝贝菌种倍增时间是15天，光驯化反应器最快也要180天。”
下面一溜儿排队摸头，科学家的手速是很可怕的。
“对了，模型和算法我调整好几次了，偏差太大啊，你们说，通道的开闭该不会是随机的或者混沌的吧？”
“应该不是吧，如果现有数据可信，最近周期都是在27年上下震荡，误差不超过30个小时。”
呃……科学家们话题转换速度也是很惊人的。
“问题是，数据可能不可信啊，越早的数据越成问题，能够相互佐证的资料太少……你的训练集都不可信，怎么预测？”
……
“说到记载，‘神仙精怪’出现在人前好像多是人形？你们说，‘无忧界’的高等生物，是确实与我们人类形态相似，还是拟态？”这个问题让不少人的心里寒了一下。
“如果环境和演化路径相似，也许是趋同？至少神话传说里的仙界，比月球表面还像我们这个世界。”
“……也不知道无忧人和我们有没有生殖隔离啊？”突然有人发了这么一句。
“干嘛？七夕快到了，你这是也想娶个仙女？hhhh”
底下转眼刷出一列捶桌笑的表情。
“给你们看个东西——还记得之前我说，细小的水珠可能吸附微生物和游离DNA吧？”
“！雾？！”有人敏锐地发现了关键。
建木分享了一个文件，“我抽提到了DNA，最近几次‘开门’采集的样本里都检出了瞻部生物所没有的稀有碱基。”图片上传完毕，花花绿绿的测序结果在建木眼里，比世上最珍贵的珠宝都更迷人。
Keywords：饥饿，珠宝，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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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 本子：指项目申请书。
** 大老板，小老板：一般指课题组里地位比较高的导师，副导
*** 超：超声细胞破碎
**** 拒：拒稿
***** 一年4篇SCI：指一年必须以第一作者或者通讯作者身份，发表4篇被美国《科学引文索引》收录的学术论文
小彗有话说：
敬请配合邢立达老师分享的视频食用本文：
https://weibo.com/tv/v/Gt70jqkQA?fid=1034:4269384148132710
- 作者有话说：
2018年F1赛事-第一站：科洛雷多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