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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11的前几轮
他们第二天照常训练。临时加入新职业的合练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不过骑士这个职业苏沐橙方锐两个老鸟自不必说，乔一帆也是很熟悉的。剩下就是唐柔需要叶修提醒走位。换阵容测试了几把之后叶修先摘耳机，遗憾地说：“副队长大大，你这轮得第六人了。”
“你们快点收拾了，别让我上场！”
“那哪行，少一个职业少多少排列组合。”叶修笑，“珍惜测试机会啊。”
第二轮比赛在周中，还是个客场。再一看，第三轮打霸图也是客场。众人第二天下午收拾了行李出门，每个人的箱子都比平常大了一号。周中的比赛收视不利，赛程上特意没有安排什么重头戏，结果兴欣对越云这场比赛的阵容一出来，网络转播中其他场次的在线人数瞬间暴跌，只有卫冕冠军的围观人数持续飙升。
无敌最俊朗！
围观众中最为心情复杂的，当然是霸气雄图、百花谷和轮回的一众精英团玩家，特别是当年跟“无敌老大”一起下过本的。手快的人当场就已经点开论坛开始写回忆录，“我和无敌最俊朗一起下本的日子”，但真正和无敌最俊朗打过交道的人，却无一例外都沉默着。
辛露捧着咖啡杯望着屏幕，忘记了咖啡正在变凉。她身旁坐着的是脆豆，正在恶狠狠嚼着薯片。喜之羊若有所思地把抱着的儿子放回小床上。七叶一枝花在大学宿舍里吃着泡面笑。蒋游和霸气雄图公会高层有自己的立场，办公室大屏上放着的还是霸图自己的比赛，各人对着自己显示器上的无敌最俊朗磨牙。花开堪折叉着腰哭笑不得。三界六道暴跳起来，对着屏幕大骂了三分钟，想起那个卧底进自家公会混到精英团团长的混蛋，又再骂了三分钟。
大概例外的只有狼头蒜，得意洋洋地发帖回复，“首页都只是抱大神大腿蹭过本，老子可是跟大神打过竞技场！霸气雄图的汉子，不要怂就是正面干！”当然有人特地给他加上了加黑加粗的“四分会”注解，帖子底下掐得腥风血雨，这是后话不提。
“无敌最俊朗。”对职业选手来说，这个名字并没有多少背后的含义。张新杰在赛后返回酒店的大巴里看到这场比赛，轻轻念出名字，随后就点开比赛看了起来。反应比较大的是张佳乐，当场爆了句粗口，被张新杰不赞同地看了一眼，赶紧捂住嘴巴。
“张佳乐前辈。”张新杰问，“你有什么额外的信息需要提供给我们吗？”
“网游里遇到过。”张佳乐悻悻回答，“非常……无耻。我去，现在比当年更无耻。”
“有录像吗？”
“公会战，没有。不过那时候他在你们霸气雄图，你找会长来，他应该看得更清楚。”
这回连韩文清都抱着胳膊看过来。一个职业大神说一个公会会长看得比自己更清楚，无论如何有点离奇。除非——
“半路被他阴得死出去了。”张佳乐不爽，“还特么先点破了我身份。哪有脸在那等百花谷的牧师给复活！就直接回城了。”
众人默默不语，暗自设想一下假如当时遇到叶修的是自己，各自都冷汗了一下。只有张新杰不为所动地低头继续看比赛，“没有牧师……这是在测试阵容。”
“哦？”韩文清说，“下轮会遇上吗？”
“不排除。”张新杰说，“不过这轮他们拿出了无敌最俊朗……那么下一轮苏沐秋使用机械师的可能性就又下降了。”
“不能不防啊喂！”张佳乐说，“千万不要低估老叶的下限，说不定他就是用这轮给我们放烟雾弹呢！打个越云他们上个骑士摆大巴，DPS降到磨了半小时才打下来，哈哈哈，简直是个笑话。这种阵容摆明是以弱对强靠耗蓝取胜的，怎么可能对有你的队伍使用。搞不好下场一看，君莫笑又上来了。”
“是这样没错，不过……”
张新杰目光闪动，没有“不过”下去，看来正在计算各种不同的可能性。韩文清哼了一声，一锤定音。
“管他用什么阵容。常规赛，以我为主。”
兴欣在第二天抵达Q市，相隔三天的背靠背客场，训练和手感的保持是件大事。客队的练习一向借用签约酒店的网吧，这次也不例外。苏沐秋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旅途奔波，他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在没睡够的情况下会有点晕机，但还是到了酒店行李一扔，就要跑出去看海。
“冷静，冷静！”叶修说，“海有什么好看的，飞机上不都看过了吗。”
“我还从来没有踩在沙滩上看过海！”
“看什么海，有海鲜吃就够了。”叶修把他拉过来，顺顺毛，“今天天气不好，明天再去。”
苏沐秋眨眨眼睛看着他。叶修跟他对视片刻，松手叹口气。
“多穿件外套，走。”
兴欣的大家对这两个人的脱队表现得毫不诧异，陈果和苏沐橙都只是哦了一声，方锐嬉皮笑脸地说要一起去，被安文逸指使包子揪着领子拎了回来。唐柔附赠了他们一个攻略，最靠谱的是乔一帆，一人给递了一份酒店大堂提供的本地旅游地图。
“老大你们去吧！”包子喊，“遇到危险我会飞奔而来的！”
酒店过道里闹这么一出，饶是叶修也不禁有点尴尬，胡乱答应着就拉了苏沐秋走掉了。门口打了个车去海滨，时间赶得正好，落日悬在海平面上一线，下方是蒸腾的云霞。海风很大，两个人都拉上了外套拉链。苏沐秋踢掉鞋子拎在手里，欢呼着踩上沙滩，叶修都还没来得及提醒他小心，就被碎贝壳扎了脚。
还好只是扎疼了，并没破皮流血。不过也只好又穿上鞋子，一边忍着袜子里都是沙子的脚感，一边小声咕哝：“电视剧里不是这样的……”
“电视剧里只是不把挨扎的镜头拍给你看。”叶修忍着笑，“这里人太多了，沙子没那么干净。只是碎贝壳算好了。等夏休带你去加纳利，那边的海滩我小时候很喜欢。”
“‘小时候’真多余。”苏沐秋说，“有照片吗？”
“在家里……也许能让叶秋发过来。”叶修说，“你要拍照吗？站过去。”
“不用。”苏沐秋出神地望着地平线上的夕阳，目光越过了沙滩上纷乱的人群，和傍晚暗色海洋上翻卷的浪花，“我记住就好……我记性很好的。”
他又看了一会儿，回过头来粲然一笑。
“好了。”
风吹过来，有那么一瞬间叶修屏住了呼吸。他觉得自己一定永远忘不了那个笑容，他确定自己记性也很好的。
“……过来。”
“怎么了？”
“没什么……想抱抱你。”
两个年轻男子的拥抱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是有点太出格了，他们只是匆匆抱了一下就分开。叶修带苏沐秋去吃Q市的小海鲜，靠的还是唐柔给的攻略——他本人虽然十年来到过Q市无数次，却鲜有出来游玩的机会，别说Q市，就算问起他H市有什么好馆子里的什么菜值得一吃，说不定问他都不如问远在B市的叶秋。对照攻略找到地方，一看人山人海，门口坐了好长一排等位子的。原本想换第二家，苏沐秋在网上一查，排队62位。
“还不如这儿呢。”
“不知道要等多久……你饿不饿？”
“不饿。飞机上吃过点心了。”苏沐秋说，“不过……你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张佳乐？”
职业大神的视力当然都是很好的，叶修一看就乐了，翻出手机来给张佳乐打电话。果然那人放下筷子接听，叶修笑：“乐乐一个人吃饭呀？带我们坐一桌呗？”
张佳乐还真的是一个人在吃饭，对面的椅子上放了一只巨大的毛绒玩具，大概是店家提供的。叶修抬手招呼服务生来收走那只熊，自己拉椅子坐下来。张佳乐一直停下筷子看着他们俩，这时候才长舒了一口气，问：“只有你俩？”
“哟。”叶修立刻察觉蹊跷，“你是偷跑出来的？那你请了这顿，我就不跟新杰告密。自觉点吧张佳乐大大。”
“呸！你们俩难道不是偷跑出来的？”
“我俩还真不是。”叶修笑，“我们是在全队的祝福中走出来的，这就是做人等级的不同！”
“滚滚滚。”张佳乐说，“我请苏小弟，你自己掏钱。来，苏小弟，咱们同为枪系，喝一个。”
喝的当然不是Q市那驰名天下的啤酒或是白花蛇草水，只是普通凉茶而已。苏沐秋忍住笑跟他碰了一下杯子，两人各自喝了一口。张佳乐抄起菜单加菜，一边打勾打圈一边好像不经意地问，“老叶你上轮很拉风啊。”
“哦！你还记得吗？”叶修遗憾地说，“可惜我们没带牧师，不然复刻一下秒杀一圈人的英勇场面，应该可以让电视台回顾个三五年的。”
苏沐秋听得一怔。张佳乐已经连鼻子都皱了起来，不住摇头，一看苏沐秋的表情，大为诧异：“苏小弟你不知道？老叶这家伙没有跟你显摆过？”
“事迹太多，显摆不过来。”叶修说，“你来讲吧。”
张佳乐瞪了他一眼，噼里啪啦把此人用无敌最俊朗卧底霸气雄图时跟自己的那场遭遇战讲了出来。他是大战时的当事人，讲得远比当初魏琛生动，魏琛根本不知道无敌最俊朗还有一个风暴反击秒掉一圈人的丰功伟绩，张佳乐虽然那时候也已经死回主城，但他们几小时前刚刚详细盘问过全程在场的霸气雄图总会长蒋游，对细节了然于胸。
“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拉了起码二十个牧师给他加血，一个牺牲吼叫把所有攻击拉过来，再接一个诚实的风暴反击——”
“哇！”苏沐秋捧场地说，“场面一定很壮观。”
叶修闷笑。张佳乐又瞪了他一眼。不过对可爱的后辈还是凶不起来，闷闷说：“就秒了一圈人咯。”
“嗯……这招对职业队应该不好使。本质上一是需要攻击者远多于被攻击者，二是牧师能把血线看住，只在非常有限的情境下才能有效。”苏沐秋说，“五对五的情况应该都不在内——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张佳乐从他刚才说话的时候就一直诧异地看着他，这时候拿起杯子，猛灌了两口凉茶。
“我说苏小弟，你今天没跟新杰聊过吧？”
“没有啊，怎么？”
“你刚才说的这番话简直跟新杰下午说的一模一样。”张佳乐探头看了看苏沐秋面前的碗碟，桌面还算整洁，但筷子显然是彼此不平行、同时也不平行或垂直于桌沿的，“呼，还以为你是新杰伪装的。”
“哈哈。”叶修得意，“哥的人，厉害吧？”
“厉害厉害。”张佳乐说，“后天领教你们的厉害。有什么惊喜吗？”
“我说了你信吗？”
张佳乐转转眼珠。“不妨说来听听，不然我怎么知道信不信呢？”
“哦。我们明天骑士带机械师，钢铁外骨骼二人组，对你们展开中世纪AI攻击。还有魔法阵和魔法战士辅助，等着领教正义的讨伐吧！”叶修一本正经地说，“怕了没？”
“……你这么中二我倒是真有点怕。”张佳乐微微前倾身体，仔细打量他，“发烧？脑抽？放飞自我？”
“没有没有，”叶修谦虚地说，“只是单纯的谈个恋爱。”
噗的一声，张佳乐和苏沐秋同时弯腰把凉茶喷到了地板上。两个人一起咳得惊天动地，叶修一边拍着苏沐秋的背，一边看着对面独自坐着的张佳乐。
“唉，这个世道，说个实话群众反应这么大。”
“滚滚滚！”
兴欣与霸图的一战无疑是第三轮的焦点之战，电视台选择这一场进行转播固然是顺理成章，而转播嘉宾更是令人意外，除了一直以来的潘李搭档之外，还请到了上赛季刚退役的这两支队的老将各一位，林敬言和魏琛在赛间进行电话连线点评。李艺博表面上看不出来，内心大感紧张，生怕一个不好自己的饭碗就要动摇，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兴欣第一场个人赛，出场的又是苏沐秋！”两位解说搭档配合默契地说完这两队前世今生的恩怨情仇，潘林先介绍出场阵容，“这是上赛季叶修的位置，看来兴欣对这位新秀是寄予厚望啊。”
“苏沐秋今天用的还是神枪手。这位选手本赛季还另外报名了一个机械师的角色，但一直没有使用。”
“是啊，我们都不由得很好奇苏沐秋选手的机械师会是什么样的。霸图的人选也出来了，也是神枪手，秦牧云，零下九度！”潘林忍不住一开场就兴奋起来，“神枪手与神枪手的对决，这倒是相当少见啊。李指导您看，两个神枪手之间的战斗，看点是什么呢？”
如果今天没有两位压阵的点评嘉宾，李艺博很可能随便说几句就直接“让我们拭目以待”，两个神枪手之间的对决在他印象里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名局，基本上其中一方都是周泽楷，那还有什么说头，差不多双方选手刚刚介绍完毕战斗也就该结束了。但今天情势如此，不得不硬着头皮显摆几句，“最重要的看点应该是走位。神枪手这个职业我们都知道，是攻强守弱，以攻代守的一个职业，那么攻击的方位和角度就很重要，地图上的高点会是双方争夺的焦点，因为枪系职业仰攻是天然不利的。另外当然就是枪体术，不知道这两位选手会不会有谁因为对枪体术有信心而采取近战。秦牧云的枪体术我们去年看过，是三步半的水准，非常厉害，不知道苏沐秋会怎样……啊，地图已经出来了。”
地图已经出来了，霸图是主场，这张图是秦牧云本人挑选的，落日都市。个人赛地图都不大，这张图是整个城市的一角，高楼大厦的后巷，堆满了垃圾箱和废弃的车辆，头上有收上去的防火梯，楼宇的窗户大半都是破的。两个角色刷新在后巷的两端，零下九度刚要开始走位，秋木苏已经疾冲上前，枪声响起。
暴射！
竟然是以这个技能开篇，子弹呼啸着飞出，飞向废巷彼端正在用滑铲走位的零下九度。后者的操作实际上已经足够规范严谨，保证身体的任何部分都不会暴露在对方的目光和弹道下，但，子弹会拐弯！
“曲射！”潘林叫起来，“秋木苏一上来就打出了曲射！这里需要介绍一下，曲射并不是一个技能，而是利用操作技巧打出的效果，通过出手时的微操和跑动速度，来达到让子弹轨迹弯曲的效果。这是非常高级的技巧，我们来看看苏沐秋的控制！导播给出了秋木苏的视角，我们可以看到苏沐秋实际上是不可能看到零下九度位置的，那么……”
噗噗两声轻响，夹杂在清脆的枪声中响起。声音很微弱，但每个人都知道，零下九度没有躲过所有子弹，他中弹了。
区区两颗子弹，如果在现实中可能让人立刻失去行动力，在游戏里却什么都不是，零下九度行动如常，一个翻滚再接一个滑铲，动作比之前更急，因为他刚才中的两枪虽然伤害轻微，但中弹的声音已经暴露了那一瞬间他的位置。
而秋木苏已经冲近！
“这是把子弹当潜望镜在使啊。”李艺博感叹，“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了上赛季叶修用君莫笑放哥布林的情景。”
“哈哈哈，都是匪夷所思但却非常实际的用法，不知道会不会流行起来。”潘林说，“啊，秋木苏跳上了垃圾堆！这个垃圾堆看起来非常的不牢靠啊，怎么能站住一个大活人？”
李艺博不由得看了潘林一眼。荣耀虽然是个相当写实的游戏，角色好像也不应该被称为一个大活人吧？
“苏沐秋看来对这幅地图也很有研究啊。这倒是有点令人意外，日落都市确实曾经是除了枪炮师以外的枪系职业都青睐的一张图，但是非常古老了，我记得是在联赛都尚未开启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一个新秀居然对这么老的一张图有研究，兴欣果然还是不走寻常路啊。”
“零下九度看来有些意外！难道他也没想到这个垃圾堆上能站人吗？啊，被近身！真的要近身战了！”潘林喊，“秦牧云的枪体术是三步半，苏沐秋呢？三步！除了周泽楷之外，联盟又有一位选手将枪体术保持在了三步！”
“秦牧云被动了。”李艺博中肯地说，他是霸图老前辈，倒是有资格用这口气点评一下后辈，“应该是一开始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暴力开局，神枪手这种高节奏高爆发的打法，一旦失去先机就会步步落后，而且选图上也没有占到优势。算是小小的失算吧，但是导致了不可逆的后果。兴欣要开门红了。”
胜负已分。
比赛舱打开，电视转播镜头跟了过去。画面上苏沐秋朝秦牧云笑笑，主动伸出手去。秦牧云神情还有点困惑，不过这时候也伸手跟他一握。两名选手好像在说着什么，可惜现场没有收音，没人能听见。
“苏沐秋看起来非常自在，完全不像是个新人啊！”潘林说，“倘若兴欣真的一直把他放在个人赛一号位，我倒是有点好奇以后每一轮的对手会怎么安排了。”
“哈哈哈，就跟上赛季的叶修一样吗？”
“叶修毕竟还是不同的。”潘林一笑，耳机里同时传来导播的咆哮，他知道自己作为一名解说不宜失去立场，顺势岔开话题，“下一场兴欣出场的选手是包荣兴！霸图……啊，霸图派出的也是一名本赛季的新秀，接手了流氓角色冷暗雷的段青峰。又是两个相同职业的碰撞！如果说上一场的安排很可能是有意为之，这一场应该更像是巧合了吧？李指导？”
“啊，确实包子入侵的出场几率是比较小的，”李艺博说，“兴欣这个赛季个人赛事的战力相当宽裕，一般会把包子入侵或者莫凡这样的选手安排在擂台赛第二场，个人赛采取力争全取三分的策略。不过常规赛多尝试一些策略也不奇怪，毕竟他们的教练是叶修。”
跟冷暗雷的上任主人不同，段青峰身材高大、沉默寡言，伸手跟包子相握的时候从队服袖口露出一小截漂亮的纹身。包子一看就高兴起来，朝对方比出大拇指表示哥们儿你适合咱这一行。人家没搭理他，点点头就进了比赛舱。两边角色刷出来，包子还在频道里打招呼：“可算遇到一个真流氓了，你好啊！”
“我去！”张佳乐在下面一拳捶在椅子扶手上，“他什么意思？”
“包荣兴的一切言论都没有认真对待的必要。”张新杰说，“小段的处理很好。”
张佳乐悻悻“嗯”了一声，扭头去看兴欣比赛席。叶修正在跟苏沐秋交头接耳，两个人说话都迅速而简短，好像只消几个字就能彼此明白。他看到过这样的场面，在国家队，不止一次，领队和小翻译遇到任何问题都是又轻又短的几个句子迅速沟通，奇的是他们真的马上就能领会对方的意思，张佳乐还没见他们弄岔过。很快苏沐秋点点头，那两个人分开来，各自坐直身体。张佳乐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他们看了足足一分钟，甩甩头哑然失笑，把注意力转到比赛上。
虽然多少觉得有点羡慕。
不，倒不是因为恋爱这种事。张佳乐暂时还并不怎么向往一段私密关系，对分担另一个人的人生也不怎么感兴趣。但是那种搭档间的灵犀一照实在令人着迷，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在那里，不用任何的指点也会给出相应的技能。张佳乐本人曾经也有过那样的搭档，两个。但他们都离开了，只留下他还在荣耀里——不，听说老林应邀做了这一轮的解说嘉宾，赛间会电话连线进行点评。孙哲平今年还在义斩注册，虽然至今没上过场。他们没有离开荣耀，他们只是离开了他。
他走了几秒钟神，眼前这场流氓之间的短兵相接迅即接近尾声。段青峰是林敬言上赛季从霸图训练营里拎出来的新人，当时张佳乐觉得这个小孩基本功真不错，可是不知为何实在缺乏表情，跟他认识的流氓们大不一样，因此还暗自揣测过这孩子是不是韩文清的粉丝，从拳法家转行过来的。这时候才发现酷有酷的好处，对包子入侵的一切天外飞仙都毫无反应，硬桥硬马稳扎稳打，打到现在双方残血，冷暗雷的优势居然还比较大一点。
毕竟角色属性和装备都占优，而包子入侵每场比赛的表现都无法以此前的水平来衡量。国家队的战术大师们——撇开了叶修，加上了王杰希——在回程的漫长飞行中闲聊过了联盟中几乎所有的一二年级选手，对包子入侵的一致看法是，“打成什么样都不奇怪。”
所以打成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荣耀！
个人赛第二场，霸图胜。
“啧啧。”叶修交叉手指，向前伸了个懒腰，“包子这是看到同行完全转移了注意力啊。”
“嗯？”苏沐秋诧异，“他以前没跟流氓打过吗？”
“不，不是角色职业，是真人职业。”叶修站起身来，苏沐秋侧身收腿，给他让出通道，“我们包子一看到有真人PK的可能，对游戏就不那么上心了。告诉咱妹，尽管好好训他。”
他朝霸图的比赛席望去，对上同样站起来那位的目光，彼此会心一笑。这场万众瞩目的焦点之战，在意外精彩的开场战之后，不负众望的在个人赛第三轮，迸发出了最强烈的光芒。
兴欣，叶修，角色散人，君莫笑。
霸图，张佳乐，角色弹药专家，百花缭乱。
进度条不疾不徐前行，双方角色载入。
地图仍然是落日都市的一角，这次不再是破败高楼后的荒芜小巷，而是高楼内部的空间。两个角色各自刷新在一楼大堂两侧，彼此都第一眼就看到了对方。咻的一声，百花缭乱的自动手枪首先开火，一阵清脆的弹夹更换和手雷抛掷声噼啪不绝，百花光影迅即绽放，瞬间就将君莫笑的身影完全掩没！
“啊！”潘林大叫，“百花缭乱反应好快！主场地图，这个距离是最适合弹药专家的距离，张佳乐显然非常清楚刷新的位置，可是叶修——”
叶修这本荣耀教科书，又怎会对地图一无所知？
光影边缘，一个影子幽灵般浮现，随即化为实体。影分身术！
君莫笑手中千机伞柄这时候还是忍者的忍刀形态，唰的先掷出两把手里剑，随即双手一合一分，忍刀没入伞柄，再拔出来已经是剑客的太刀，一个三段斩下去，君莫笑移动速度瞬间加快，逼向百花缭乱。三段斩本来是连斩三下，君莫笑前两段都飞速移动，到第三段时却忽然取消技能停了下来，立刻接了一个拔刀斩。观众错愕间这才发现，一个爆缩式手雷不知何时已飞到他面前，刚好被这一记拔刀斩劈飞，斜刺里爆出一团光芒。君莫笑身形未受影响，太刀归回伞柄，千机伞转为枪形态，神枪手技能：滑铲！
“精彩！”李艺博喝了声彩，“太精彩了，爆缩式手雷的飞行速度很慢，张佳乐这是已经算到了君莫笑的移动方式，提前出手，才能让爆缩式在这里等着他。然而君莫笑同样也已经料到了这一点！现在君莫笑即将逼近百花缭乱——咦？”
从开场就沉寂至今的频道里跳出两个字：“呵呵。”
来自百花缭乱。
一团火光在百花缭乱身前两个身位格爆开，君莫笑的滑铲这时恰好到位，刚好被这个定时手雷炸到，倒像是他特地凑上去挨这一下似的。几乎就在血线开始下滑的瞬间，千机伞枪口暴涨一圈，轰轰轰三声反坦克炮打向百花缭乱的同时，君莫笑飞炮退开，最大限度地闪开了手雷的攻击范围，血线只是微微一动，随即就停了下来。与此同时，百花缭乱身形晃动，从三枚反坦克炮的空隙间穿过，然后高高跃起，乱雷抛出！
李艺博从那一声“咦”之后就一直沉默，潘林赶紧接过话头，一连串利落地报上技能名，百忙中偷眼一觑，发现李艺博眉头深皱，正在笔记本上一帧帧查看刚才那段视频。不过好歹也是前职业选手，眼力还是有的，很快就一抬手指，潘林结束孤军奋战，抛过话题：“可是刚才那枚定时手雷，到底是什么时候放下的呢？可能很多观众朋友都还没有发现吧！”
导播适时在画面上给出李艺博刚才传来的连串截屏，上面带着时间码。百花缭乱先抛出一个定时手雷，随后是一个爆缩式，再然后才是一连串或普通或技能的其他手雷，和自动手枪的子弹一起将君莫笑淹没在光影中。
“竟然是在这时候！”潘林半真半假地倒吸一口凉气，“这一连串的技能交换，双方都料到了对方的应对。叶修和张佳乐，这两位老将从第二赛季交手到现在，真的是对彼此都太了解了啊！”
“是的，现在双方的距离差不多还保持原状！”李艺博被潘林那一声“老将”弄得有些感慨，场上那两位要论荣耀资历可是绝不比他晚的，但他们还在奉献精彩战斗，而自己却需要逐帧回放才能解读人家在一瞬间的判断和选择，“这个距离是弹药专家最喜欢的，君莫笑虽然在各个距离都有攻击手段，但跟百花缭乱对阵时当然是贴身近战更有优势。从这个角度来说百花缭乱目前占据上风。血线也是百花缭乱占优。不过我们知道，张佳乐的打法，需要关心的通常不是血，而是蓝。”
血线固然是百花缭乱占优，但百花缭乱的法力消耗速度也比君莫笑快得多。在持续至今的兔起鹘落交换中，双方需要即时算清的，除了技能效果与范围、冷却时间、血条长度之外，还有法力的续航。固然在职业比赛中极少出现角色空蓝的状况，但那极少出现的状况中，除了团队赛中的治疗职业外，的确曾经还有百花缭乱。
第三赛季的总决赛，那时候百花缭乱面对的是一叶之秋。打到最后百花缭乱法力比牧师还先耗尽，眼睁睁看着一叶之秋闯入阵中屠戮队友，却既无法掩护、也无法攻击。在那之后张佳乐再也没有让类似情况发生，不过那更多的是因为百花缭乱很少再有机会全力输出。当他百分之百发挥的时候——
“叶修的策略很明显，用生命来换对手的法力。张佳乐前辈的攻击效率到目前为止稍微有点低了。”场下有个人比谁都先算清楚双方的效率，张新杰微微皱起眉头断言，“按照这个速度下去，百花缭乱会先用光法力，然后被残血的君莫笑反杀。”
“……前提是按照这个速度。”另一边，苏沐秋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的全息图像，与张新杰做出了同样的断言，不同的是加上了但书，“但是要在这样的节奏下全程保持高频率的有效闪避，对手速和注意力的消耗很大。叶修……应该会主动改变吧。”
叶修并没有改变。
这场个人赛打得非常快，始终保持着令人目不暇接的高速，双方都不曾主动做出变化，以这样的节奏一直打到终局。百花缭乱在最后空蓝，只能以普通攻击和闪避应对君莫笑的散人快打，最后叶修以3%的残血胜出。是一场意料之中而情理之外的胜利，张佳乐走出比赛舱的时候跟第一场的秦牧云一样面带疑惑。在他而言保持同一个节奏其实是比较节省体力和精力的做法，频繁的变更反而是更大的消耗。但他是主攻的一方，对另一方而言则并非如此。叶修在这一场消耗的心力绝对远在他之上，但这明明只是常规赛里的一场个人赛而已，他又何必如此呢？
张佳乐是个非常直接的人，他当场就过去问了：“喂我说老叶，你这未免也High过头了吧？”
叶修比他晚一点从比赛舱钻出来，神情确实有点疲倦，但显而易见的心情愉快。听见这话好像怔了怔，然后才笑：“哟，乐乐你在担心什么？”
“……滚滚滚。”张佳乐说，“行了，待会儿再见。”
他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向霸图的席位。其实那有点凹造型，因为他有一会儿真的很想回头再看一眼。职业选手的耳力是多么敏锐，虽然张佳乐忍不住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他真的听到叶修在笑。
虽然叶修并不是一个从来不笑的人，但张佳乐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听到叶修在赛场上笑出声来。
那他一定很高兴吧。
叶修回到兴欣的坐席，苏沐秋坐在位子上挑起眉毛，抱着手臂没有动。于是叶修就站在那里低头看着他笑，直到后者终于也笑起来。
“你暴露了，他们一定知道你不上团队赛了。”
“到时也总会知道的。”叶修拍拍他的肩膀，苏沐秋向里面挪了一个位子。于是叶修坐到他刚才的位置，椅子还带着点体温，在空调有点大的场馆里感觉明显。他向后靠了靠，直到那温暖的感觉渐渐消失，才又开口说：“啊，好爽。”
好久好久没有打过这种不用太在意胜败，但又如此精彩刺激酣畅淋漓，可以全心释放的比赛了。上一次这样的心情是什么时候？叶修有点想不起来。从前跟苏沐秋——“那个”苏沐秋——PK的时候通常是这样的，职业联赛开头那一两个赛季，偶尔有一两场比赛好像也曾经可以是这样的。但这样的战斗越来越难得一见，那些棋逢对手的比赛总是太过于重要，队伍的胜败系于他一身，必须对自己的每一分精力精打细算，不敢轻易抛掷。不，并不是说这样不对，荣耀是基于战斗的游戏，战斗的成败的确在荣耀位面高于一切。叶修很喜欢为胜利周密准备的过程，但战斗本身也是有乐趣的，而纯粹基于战斗的最高乐趣，叶修已经有很久不曾享受到。
如今的苏沐秋当然也可以陪他PK，但暂时他们打起来还有点像是指导赛。
苏沐秋抓了他的手去慢慢给他做手操，两个人并肩看着场上的擂台赛。对战名单刚一弹出来场内观众就一片哗然，连比赛席这边也听得到。客队摆出的是个打算无视主场选图优势的强攻阵容，而这个阵容的碰撞……转播方想必一定正在感叹，这一轮值回票价了。
“唐柔、苏沐橙、方锐！”潘林喊，“宋奇英、白言飞、韩文清！唐柔在上赛季的季后赛里曾经跟宋奇英两次在擂台赛相遇，双方各有一次胜出，但当时双方都是守擂选手，起始血量并不相同。今天擂台赛首发出场，我们可以看看两名被寄予厚望的年轻人在同等条件下的对决了！”
“这个阵容从纸面上来看，似乎兴欣要稍微占优一点。”李艺博觉得自己得有点儿稍微深层次的看法，“两名国家队选手，加一名上赛季的最佳新人。但国家队经历其实也是一个重大的变数。国家队的选手们在季间缺乏休整，新赛季的表现普遍相对疲软。所以今天这场擂台赛究竟会怎么样，还是让我们拭目以待。”
“唔，双方第一位选手现在已经进入比赛舱。地图正在载入，我们来看看霸图为这场擂台赛选择的是什么地图。”
“擂台赛这个职业顺序有点少见，拳法家，元素法师，拳法家，最近和最远的攻击距离，选图确实有点为难。”李艺博用内行的口气说，“霸图的擂台赛选图一向是韩队决定，今天——”
他的话戛然而止，潘林也没有接上话头。两个人盯着屏幕都是吃了一惊。导播机敏地把画面切到现场，现场气氛更是一片沸腾，就连比赛席上并肩坐着的叶修和苏沐秋，都只能对着耳朵大喊，才能听到彼此的声音。
岩浆竞技场！
韩文清为这场擂台赛选择的地图，是岩浆竞技场。上赛季半决赛第三轮，霸图曾经在这张地图上，以毫厘之差输给过兴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