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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外表上他看不出X有什么不同,可是却有种很鲜明的感觉,觉得X有哪里跟昨天不太一样。
8
隔天早上他很早就醒了,衡量几点该叫醒X。不过才八点多,X就起床而且下楼来了。X穿着衬衫与长裤,显得非常有型。
出发的时候还不太热,天气晴朗有风,非常舒服。他心情有些飞扬,完全是出游的欢喜。
「要回去那么高兴?」X问他。
「可能很久没有出来走走的关系吧!」
光是离开山区就花了半小时,车子驶上一般公路,根据他那时搭客运过来的记忆,要接到高速公路还有满长的距离,这也就是为什么开车时间大概要抓四小时左右的缘故。
X没怎么开口,他也没有打扰X,一路浏览风景,吹着风,也相当惬意。
开始看到高速公路交流道指示路牌时,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我没有跟伯父伯母说要回T市欸,我是不是该顺便去一趟?」他没有白目地问X是不是要「回去」,但以他现在受雇于W家的立场,受雇者与雇主之间似乎也挺久没有连系了。
「他们没有按时付你钱吗?」
「有啊,薪水跟津贴都有进我账户。」
「那是他们有叫你去?」
「没有。」
「那你干嘛去?」
他无言以对,确实,他也不知道为何要去。
在一处加油站加了油之后,X伸手按了下音响开关,开始收听路况广播。
X显然不需要跟他聊天,也许X已经非常习惯一个人独自开长途车了。
X掀开置物格的盖子,刚要把搁在里面的烟拿出来,又改变主意把烟塞回去。
他看着X的举动,迟疑了一会儿说:「如果你习惯开车抽烟,我没关系的,开窗户就好。」
X瞥了他一眼,淡淡说:「无所谓,不抽也不会怎样。」
X停了一会儿,眼睛直视前方说:「我通常抽烟只是为了排遣无聊。」
他轻轻哦了一声。
车子沿着交流道很顺畅地上了高速公路,车流量不大,说不定会提早到。广播在报告路况之间播了一些新旧流行歌曲,现在正播出一首慢节奏的情歌,几年以前曾经流行过一阵子。
「我很喜欢这个二重唱的歌。你有偏好哪种类型的音乐吗?」他觉得自己没话找话说的痕迹会不会太明显了。
X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我喜欢八零年代的西洋歌曲。」
「八零年代?那时你就算出生了也还很小吧?」
「受我妈影响吧!」
他有些意外,第一次听X提起自己的母亲。X没有再说什么,他也不太敢问,但他想,X对自己母亲的感情应该很深,而大概正因为如此,才会受到恨意的驱使而犯错。
后来,好像是顺着西洋流行音乐的话题展开,他说起以前在某场演唱会当义工的经历。
「你有去过演唱会吗?」
「没去过那种大型的。」
「你是说你看过小型的?」
「PUB那种。」
「了解。」
X瞄他一眼。
「干嘛?」
「你回答的口气像个呆瓜。」
「不然要怎么回答?」
X没有说话。
一会儿之后,X说:「对了,我手机号码你记一下,你的也给我。」
他连忙把手机拿出来,按照X说的号码输入,拨出之后切断。
他与X有时闲聊几句,而安静的时间比较长。
经过休息站时,X把车子驶入。
他行动不便上洗手间自然比较慢。他回到车上时,X已经坐在驾驶座上喝咖啡,另外还有一杯放在饮料架上。
「那杯给你,我不知道你要不要糖。」X扔给他一个糖包。
「谢谢。」他打开咖啡的盖子,把糖包撕开,将砂糖倒入,觉得这杯咖啡与他的心情好像。
他们比预定时间早了将近一小时到达T市,X送他到市中心的一家快餐店,这家快餐店他以前也曾经来过。
「晚上也在这儿碰面好了,可能九点,如果有变动我会打给你。」
「好。」
「你可以自己进去吗?不然我找个地方停车。」
他忙说:「不用啦!我脚这样也还是趴趴走啊!你不也这样说我?」
「也是。」X微微扬起嘴角。
他慢吞吞下了车,把车门关上,对X挥了挥手。
X抬起手晃了晃手指,然后把车开走了。
他进去快餐店,点了份套餐,店员请他去座位坐,说等一下会帮他送过去。
他打电话给V,告知V自己在哪里。
V埋怨他应该早点打电话的,他说反正到早了,他也饿了,就先在这里吃东西。
「看你要吃什么,我再陪你去嘛!大不了点个饮料。」
大约四十分钟之后V来了,嫌另外找地方麻烦,就在快餐店里解决午餐,一面跟他聊天,问起他的近况。
在听他说是去有钱人家的别墅帮忙之后,V说:「嗯?他们是有老人家住在那里要你去照顾哦?」
「才不是老人家,那个人只比我大个两三岁。」
「是哦,真奇怪。应该不可能是美女吧?」
「想咧,是男生。」
「所以你去伺候人家少爷?那个人是身体不好在乡下静养?」
「……总之有些缘故就是了。」他心想,现在的状况,到底是谁在伺候谁呢?
「啧啧,你不会跟人家搞断背吧?」
「不要乱讲。」
为了岔开话题,他赶快问起V的考试计划,于是听到一长串的抱怨与牢骚。
下午V带他去看了个动画原作展览,拜他脚不方便之赐,他不但有轮椅可坐,V还得以推着他优先入场参观,不需要跟一堆人一起排队。
看完展览他们在附近的咖啡屋喝东西聊天,晚上去预订好的餐厅与其他六个同学聚餐。
大伙儿聚在一起自然是热闹又愉快,话题不免提到他的脚伤。
一群男生里唯二的两个女生之中的Q说知道有家国术馆对于治疗这种筋骨损伤非常在行,说自己的弟弟怎样在短时间内治好了陈年旧伤,叫他一定要去看看,还非常热心地马上打电话去给弟弟问了地址电话给他。
V说,如果他明天去看诊的话,今天晚上可以住V那儿。
他有些心动,毕竟实在想快点好,而且他本来就想应该要找个中医大夫看看他的伤。
现在是晚上快八点,考虑到X说不定还在开会中,他没有直接打电话,而是发了通简讯给X,请X有空打电话给他。
没过多久,X就回电了。
「是这样的,我朋友介绍我去一家国术馆看脚,我想明天去一趟。到时我自己搭车回去就行了。」
他想,明天看完医生搭车回到山间乡下时,是不是厚脸皮一点拜托X出来到公车站载他。
「这样吗?知道了。」
在朋友热络的谈笑声中完成很简短的对话,不知为何,他有种很奇妙的空洞感。
晚上他随V回去V的住处。V是H市人,一个人在T市借住亲戚的空房子,以独居来说空间算不小了,而且很自由。
V跟他聊到很晚,大多是讲起以前在学校的趣事。
隔天早上,V本来说可以陪他去,不过他认为昨天已经让V耗掉一天了,他自己可以去国术馆。后来V送他上出租车,要他有需要的话就打电话。V说要陪他去火车站,不过他想他到时自己搭出租车去应该OK。
国术馆位在一条小巷子的一楼,没有招牌,不过求诊的人真的很多,只要找到这条巷子也不太容易走错。室内原本是一般住家的格局,除了留一个看诊间,其余部份大多打通作为候诊处,院子也摆了些凳子给人坐。他是现场挂号,号码在满后面的,估计看完可能要过中午了。
他坐在院子里等,望着几盆兰花楞楞出神。
他等了两小时,还没轮到他,有人给了他一杯茶水。
快到中午时,他手机响了。
他掏出一看,心里猛然一跳,是X打来的。
「喂?」
「你看完医生了没?」
「还没,应该快轮到我了。」他心想,X是不是要告诉他可能暂时不回去?要问他有没有带钥匙之类的?
「你之后还有安排活动吗?」
「没,看完就准备去搭车了。」
「我去载你,我还在T市。」
他手一晃,差点把手机掉下去。
「真的可以吗?」
「反正我也是要回去的,你看医生的地方在哪儿?」
「欸……我也不太会说……」
「地址等等用简讯传给我好了,如果看完了就在那边等我一下。」
「好。」
切断通讯之后,他马上把Q抄给他的那张地址翻出来,照着输入手机,发简讯给X,然后
很快得到X表示收到的回复。
X到的时候,国术馆里的人正用一锅很烫的药草水为他热敷伤处。
X站在旁边看,没有开口。
从外表上他看不出X有什么不同,可是却有种很鲜明的感觉,觉得X有哪里跟昨天不太一样。
「包了药之后就行了,应该很快。」让X等候,他多少还是觉得不安。
「没关系。」X淡淡说。
热敷之后,师傅用一张涂满土色草药膏的药布敷在他的足踝,用纱布熟练地包扎起来,交代要七天才能拿掉。
他付了钱之后,与X一同离开国术馆,X把车子停在后面巷子。
「七天之后还要再来吗?」上车时,X这么问。
「不知道欸,不过那么远,我看算了。」他心想,有可能七天就完全好了吗?如果能好很多就不错了。
车子驶离巷道时,他轻声说:「谢谢你。」
X沉默了两秒钟,说:「我没做什么特别值得感谢的事。相对的,我要载你回去这件事,可以给我一个理由不要迷陷在这城市里。」
他不知道如何响应这些话,安静了好一会儿之后,他忍不住问:
「你有没有想去哪里走走?反正我们也不急着回去。」
X看了他一眼:「你应该比我有那个闲情逸致吧?你想去哪里?」
「你奉陪吗?」
X似乎笑了一下:「我奉陪。」
其实他想去的地方好多好多,后来他说了一个邻近T市的小镇,那里有条老街,印象中有些喝茶的地方可以看海。
「那里不是阶梯很长?」
「我应该没问题吧!」他对自己使用拐杖走路的能耐颇有自信。
「你还真的很爱趴趴走,扭到脚还不安份。」
「唔。」
「到时不要叫我背你。」
「绝对不会。」
X打了方向灯,往回程的反方向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