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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Synopsis

大自然的威能。


“位置不变。”顾顺说,“你看到了吗?”

李懂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下,再睁开。两个极其朦胧的、几乎只是水中洇开淡淡墨迹一般的影子。“看到。”

“好。你准备好就告诉我,我们一起开枪。”

那两个影子在缓慢移动。其中一个带着顾顺找到了另一个,但看来他们又要分开了。或许是因为沙尘暴而决定撤走,或许是因为缺乏通讯设备而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交换意见。发现他们并不容易,机会稍纵即逝。

李懂仔细计算着距离、风偏和影子的移动速度。他算得很快,很少有人能够算得比他快。

“我准备好了。”

“三秒后开枪。”顾顺说,“三。”

枪口微微晃动,准星在绕着目标缓慢画圆。狙击手的枪口不是固定不动的,那样无法持久。他们总是在轻柔缓慢的运动中寻找最合适的瞬间,然后在那微妙而完美的一瞬送出死神。

“二。”

李懂微微调整一下重心,找到那个更舒服的姿势,让体重更完美地分配到双肩和上臂骨骼上。全身都放松下来,除了精神高度集中,而呼吸和手指受到严格控制。

“一。”

枪声响起,听起来只有一枪。这样的光线下看不清目标身上是否腾起烟雾,不过其中一个人停止了移动。另一个人的移动则骤然加速,立刻隐到了岩石,从李懂的位置看不到了。

李懂皱起眉。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射失,但两个人,两枪,两个目标。其中一个目标看来安然无恙,那么——

26。”

顾顺报上战果。李懂一瞬间屏住了呼吸。随后他反应过来,低声问:“南侧的南瓜?”

“嫩南瓜……”顾顺喃喃念叨,不过没费神去握通话器,从他的位置还看得到那半个影子,对方防备着李懂的位置,但没有提防他的方向。刚才精心重合的一枪发挥出了效果,现在是开第二枪的时候了。

“——老南瓜。”

看不见烟雾,不过他知道自己命中了。

“狙击手解决。李懂,回庇护所。沙尘暴要来了。”

 

*  *  *

狙击组的庇护所建在山坡的背风处,在两块岩石中间挖了个半地下的坑,岩石上方搭上防水布,压紧边沿之后盖上砂土,大白天远远看去和周围环境毫无区别。李懂绕着庇护所兜了半圈,检查通风口的状况,随后搬开入口用毯子包着的大团植物,钻了进去。

他的周身感到一阵温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寒冷的地面上趴了多久,幸好衣服保暖不错,而且白天出的汗也很快就干了。

李懂先脱掉吉利服,然后脱掉袜子,解开外套,把袜子放到胸口。袜子和手套必须保持干爽,用躯干的体温烘干它们是通常的选择。他用毯子裹住身体,把光脚缩到毯子里。这个庇护所里没有生火,白天被晒热的沙子的热量缓慢地释放出来,让内部比外面温暖,不过到现在也差不多消耗光了。

顾顺也回来了,正在检查庇护所外面的情况。过片刻他也钻进来,狭小的空间立刻被塞满,两个人挤到了一起。

“通风口还好,我担心顶棚如果积累太多沙子会撑不住,刚才加固了一下,增加了一点倾角,让沙子可以滑下去一些。”

难怪原本可以容纳两个人的庇护所现在显得有些拥挤,彼此说话气息都吹到了脸上。

“我算过了。”李懂说,“不超过20公分厚应该没问题。”

“好。随时查看。”顾顺说,“我先出去警戒,你休息一下。”

李懂张张嘴,原本想说由自己先来,但刚伸手到怀里去掏袜子,一阵风吹进来,顾顺已经出去了。

“……好。”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他们轮流休息和警戒,直到一堵由黄沙筑成的高墙从东北方缓缓接近,渐渐遮蔽住视线。那时候在外面的是李懂,被眼前的奇景震慑住了几秒钟,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隔着面巾用力深呼吸了几下,才重新慢慢睁开眼睛。

那是一副非目睹无以想象的景象。眼前一堵古城墙般厚重的沙幕以近乎庄严的步调一往无前地缓缓推进,上下两边都看不到头,仿佛植根于大地,愤怒但平静地向上生长,一直到上接昏黄的天空。不管是荒漠、丘陵、山坡还是他们这个小小的庇护所,在这样一片巨大的沙幕面前都显得如同蝼蚁,令人心生绝望。这无关个性或是意志力,而是人类在漫长进化过程中深埋在基因中的适应器,不懂得尊重大自然的那些个体都已经被自然选择淘汰。李懂知道在这个星球的70亿人中自己绝对是野外生存能力最强的一小部分,但即便是像他们这样强悍的精英战士,在面对大自然的威能时,也绝不可能直撄其锋。

然而就在这堵连天接地的巨大沙墙尽头,刚好就在它与遥远地平相接的位置上,一轮明亮的红色圆盘正奋力跃出地平线。它一半掩在滚滚黄沙中,另一半探出头来注视着大地,身姿显得有些沉重,但一直一直向上攀升,一秒钟都没有停滞。

李懂屏住呼吸看了它几秒钟,这才抱着枪钻回庇护所,仔细堵好门。黑暗中闪着一点冷调的光芒,橘红色的护目镜也没让它变得暖一点,那是顾顺的战术手电。之前李懂有过一闪念想要叫顾顺也出来看看这副景色,后来忍住了,这时候再一想,又有点后悔。

不过顾顺是远比他懂得大自然的人。李懂想起刚才过去的这个晚上,顾顺无疑早就把月亮的移动计算在内,也许把风沙的影响也算了进去。狙击手是需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优势的行当,当你有一整个环境作为帮手,你就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猎人学校——”李懂在黑暗中盘膝坐下来,两个人的膝盖碰到一起。这是他第一次正面问出这句话。他之前一直极力按捺着自己的好奇,最多问一些边缘的与战斗无关的琐屑细节,有意无意地排斥着关于猎人学校课程的念头。那总会让他想起罗星和罗星的伤,还有自己与顾顺间虽然正在缩小但还存在的差距。但现在,在这个狭小温暖黑暗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外间狂暴的大自然隔绝一切,好像问起什么话题都没有关系了——

“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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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标题:

红海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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