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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在他开口之前，频道里没人说话。队友们大约是各自松了一口气，顾顺随后回复：“我看到他了。我的。”

“好。其他人我的。”

那一片区域随后陷入沉寂。李懂拎着沉重的狙击步枪在丘陵间穿行，除了那个神秘的狙击手，剩下的两个南瓜好像消失了。有可能是已经撤退，但也有可能是同样的高手，正在某个暗处盯着顾顺。他计算一下顾顺和神秘南瓜的位置，猫腰奔上一个山头，在山脊下方潜伏下来。月亮这时候又升高了一些，恰好把他隐入阴影下。

李懂静静趴在地上，等待呼吸和心跳从刚才的奔跑之后回复平静。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从隐藏在衣领中的软管里吸了一小口水，那里连接着作战服内侧的一只小水袋。他含着那口水，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咽下去。过度干渴会让大脑反应变得迟钝，但如果喝得太快，就容易喝得太多。

水袋里面还是半满的，李懂仔细计划过喝水的次数和量，一滴也不敢多喝。在沙漠里饮水异常宝贵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的原因是，在需要长时间安静潜伏的时候，很难有机会起身方便。有的时候他们会像婴儿——或者说得高大上一点，像出舱行走任务的航天员——那样穿着纸尿裤，有的时候只能就地解决。“就地”的意思是保持潜伏姿势，一动不动，放松括约肌排空膀胱。并且需要解决的时候最好尽快解决，勉强憋着只会令人心浮气躁，无法专注。这事并不容易，绝大多数成年人无法做到，即便能破除心理障碍尿出来，多少也得稍微抬高一点身体。训练期间教官要是看到谁偷偷抬屁股会一脚踩过来，李懂后来跟顾顺一起训练的时候，也曾经被冷冰冰地点了一句：“趴在那里原地尿，别抬屁股。”

必要的时候李懂倒是也不排斥这么干，不过最好还是能保证衣物和皮肤干爽，不然行动起来摩擦皮肤，会非常难受。

不过至少现在还没有这个问题。他慢慢放缓呼吸，身体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黑暗中目标位置也是如此，仿佛亘古以来就不曾变化，从未到访过不速之客。耐心很好的南瓜。也说不定那根本就不是一只南瓜。

但是要比耐心的话，一个真正的狙击手是不会输的。

月亮升到中天。

*  *  *

佟莉侧耳听了一会儿，确定远处的枪声已经停歇。她又安静地等了片刻，然后抬手打出手势。

三秒后开始进攻。

佟莉身后的石头悄悄勾勾嘴角，伸手一拍她的肩头表示收到。

他们现在正在一个营地外，逆着微弱的火光能够看清佟莉的手势，但距离目标太近，不便出声。蛟龙是客军，模拟野生动物叫声可能会被当地的南瓜们发现破绽，所以除了通讯和肢体外，不使用其他交流方式。两名机枪手这次行动都没有带机枪，越野考核的考官任务不是为了杀伤对手，他们俩——其实还有陆琛和庄羽——都客串了突击手的角色，在岩壁和暗影间神出鬼没，考验南瓜们的警觉性。

三秒钟过去，佟莉弯下腰，当先朝营地摸去。石头跟在她身后警戒。午夜刚过不久，这是所有人都睡得最沉的时分，哨兵的警惕性也相对最差。简易的营地半围绕着一个长条火堆，另一边搭了个半圆形的防风墙。佟莉甚至能听到某个南瓜发出轻微的鼾声。但直到逼近到这个距离，也没人能发现她。

哨兵大概也睡着了。在连续十多天的艰苦越野训练之后，体力和精力都来到极限，过去十几天他们平均每天的睡眠应该没有超过四小时。不过这不是理由，在战场上如果真的出现这样的局面，他们也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佟莉指指哨位，两个人摸了过去，那个抱着枪打瞌睡的南瓜好像在朦胧间得到警示，忽然一激灵醒了过来，抬头环顾四周。石头轻轻掩过去，将近两米的身形走起路来像灵猫一般悄无声息，从背后一把捂住他的嘴，握住带鞘的战术匕首实施割喉。这个营地居然没有设置暗哨，石头一打眼色，佟莉朝快要熄灭的篝火里扔了块石头，两人闪身离开。

石块落地的声响终于惊醒了几名士兵。与此同时，被割喉的哨兵拉响了发烟弹。学员们迅速抄起枪起身警戒，几秒钟内发现目标，朝快要隐入暗夜的身影远远开火。枪法不坏，但在一百米的距离上仓促射击，没能打中两位考官。

佟莉俯身奔跑，迅速隐身到岩石后方。她先闻到气味，然后才发现岩石后面有人。这个距离上空包弹也会造成伤害，无法射击。对方在黑暗中默不作声地猛撞上来，佟莉只来得及抬手护住面门和胸口，被巨大的动量推得倒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石头上。

这是身高和体重所决定的差异，技巧无法弥补。不过从对方的发力来看，似乎也没想到过来的是个这样的小个子，发力位置偏高。佟莉忍着后背的疼痛灵巧地一矮身，试图从对方手臂下方钻过去，忽然察觉不对，赶紧朝侧面一扑。一股劲风从脸颊旁掠过，刚才对方提防着她从下方离开，准备了一记膝撞。佟莉立刻就势抬手捞住这只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腿，肩膀顺势也顶上去，吐气开声全身发力一推。这一下对方终于失去重心，单腿蹦了几下，最后还是仰天倒了下去。

“原来暗哨在这里。”石头赶了上来，佟莉喘着气对他说，“大概是溜出来上大号……糟糕，我踩到了。”

她最后这句话声音没控制住，声线明显是个女孩。倒在地上的南瓜原本正不服气地说“要不是老子拉肚子——”听到说话，声音戛然而止。石头摇摇头，过去拉开了他的发烟弹。

“刚才表现不坏，不过作为哨兵，你出局了。不服气的话，就向上级提出申诉吧。”

他抬头看看星空。虽然已经不再向他们提供信息，但天上的无人机应该看到了这一幕，有人会在终端的画面前评估所有人的表现。

而且被评估的大概不只是南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