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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战同人]甜蜜生活 II

Synopsis

by Rene

1-5


1

下午五点整,闹钟准时响起。
奥比从设计稿上挪开视线,拿起手机,发现收到了若干条新消息。他先点开了金的那条,看到“晚上有事,不回来吃了。”才接着看别的。
碧安特一连发了三条消息,都是语音,分别是“在么”,“又在忙设计稿?”“有空回个电话”,奥比边听,边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的树已经落光了叶子,冬季日落的早,此刻夕阳正西斜,奥比在金黄的光线下闭了下眼。
他正打算先给碧安特回个电话,铃声响起,看屏幕时显现的却是温都的名字。
奥比稍微愣了下神。
离开法拉设计后,他和这位学长的联系变得稀疏,只剩下圣诞及新年的问候。
他接通了电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幸好温都那边直接开了口。
“好久没见。最近有时间没,我想约你出来说点事。”
“哦,好的。”奥比还没来得及猜测他想说什么,温都已经又说,“这周五,上午如何?”
奥比回到桌边,翻看自己的日历。周五原定有一个客户要见,但时间可以调整,他便点头答应了。

奥比挂了电话,心中有些隐约的不安。他拨通了碧安特的电话,那边却忙,于是挂了电话,又回到桌边修改设计图。
工作的时候他很容易忘记时间,直到两眼发酸时再抬起眼,才发现外边天色已经全黑了,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了八点,赶紧收拾好东西回家。
他开车走到一半,碧安特的电话打了进来,背景嘈杂,听起来是在一个酒吧。
“嗨,奥比宝贝。”碧安特说,“猜猜谁回来了?”
奥比开着免提,不太感兴趣的问了声,“谁?”碧安特可能没听见,也可能是她那边的音乐声太高,“布雷克!”
奥比想问,“布雷克,谁?”对面却已经换了个男声。
“嗨,是我。”似乎是为了压住背景音而提高了声调,奥比紧张的在头脑里回想这个声音的主人,却满脑子都是空白。
他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保持沉默,幸好对面接着说,“我刚回到国内,遇到碧安特,正好提起你,什么时候一起约着见个面吧,毕业以后一直没见到你了。”
奥比眨了眨眼,他还是记不起这个声音,但想起这个布雷克应该是谁了。
碧安特又接过去电话,“你还是只有工作日的中午才方便出来么?”
奥比刚想否认——最近金晚上经常不回家,他晚上也是可以的。但他随即想起来,其实他并不希望赴这个约,于是他含糊着默认。
电话在碧安特兴高采烈地“再约”中挂断了,奥比这才发现已经错过了出口。

绕行的路段有些拥堵,奥比把车开上自家车道时,看到客厅亮着灯。
金果然已经在家,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手机。他脱了外套,却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只把领带松了,白衬衣的袖口卷了起来。
奥比脱掉大衣,走过去先在他脸侧亲了一下,他身上带着寒气,金微微皱了下眉,却也没躲,只抬起手机给他看。
“这小子跟你说了么?”
奥比看了一眼聊天记录,阿纳金的头像又换了,奥比拿起来点开大图看了眼,是朝天竖起的菠萝头,根根发丝透着桀骜不驯。
“啊,确实和他的脸型不太符。”他不太上心的点评。
金拿回手机,切换到聊天界面,继续在手机上敲字,一边说,“不,是他非要去读什么爱达荷大学。”
奥比正想去换衣服,他停了脚步,金正好抬起头,奥比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改问道,“我要煎个牛排。你要不要吃?”
金犹豫了下,摇了摇头。但等到奥比换好衣服,把牛排解冻,煎出香味时,他把手机扔到桌面,走到厨房区域,搂住奥比的腰。

奥比关上了火。他有一瞬间的犹豫,不知道金被吸引到这里的理由,是他本人呢,还是他正在煎的牛排。
但金很快松开了手,所以奥比最后也还是不能确定。这让他一路把牛排拿到餐桌上时特别纠结,很想问金,你真的不要来一块?
金在他对面坐下,看着奥比把牛排切成小块,并给他倒了杯酒。这场景看来还挺浪漫的,除了金面前没有食物之外。

奥比在心里叹了口气。
金前一阵子突然关注起了体型问题。其实他比奥比刚认识他的时候也没胖很多,绝不超过20斤。他个子那么高,增加的这些重量并不太显。
但是金有一天突然问奥比,他是不是胖了时,奥比很诚实的回答,“有点”。
虽然他接着立即补充,“我觉得现在这样正好。”但很明显金受到了打击。他找了个昂贵的私教开始健身,奥比甚至在他手机上看到了一个饮食管理的软件。
奥比很想跟他说,人到了一定年纪,体重肯定要增加一些的。金今年48岁,以他的年龄而言,他的身材管理已经很好了。
但他又担心这话说了会有反效果。毕竟,他自己的BMI可还在10%以内。
奥比知道金喜欢的类型。刚开始的两年,他也试过增肌,无奈努力增上的一点,稍微运动一下又消失了。反复几次也就放弃了。

金脸上线条冷硬,只有眼睛最是柔和,平日奥比若被他持续注视,不到30秒就难免脸红,心里却很是享受成为他注意力焦点的感觉。
只是他在吃饭时,被金用这么一副神情款款的表情看他的盘中肉,却只觉得整个氛围都不好了。挣扎了一下是饿着肚子上床,还是勾搭一下,很快下了决心。
他叉起一块肉递过去问,“要不要尝一下?”
在男人拒绝前,他低着头,从睫毛下头看了男人一眼,用勉强能听见的音量补充,“这么一小口,稍微运动一下就消化了。”
金立即就着他的手把肉叼走了,慢慢咀嚼的整个过程一直盯着他看。奥比虽然低着头,却还是忍不住脸热了起来。
他本来想把温都打电话的事告诉金的,这一打岔,就忘掉了。再想起来已经是床上运动结束后。
金也许是真的很想把那几块肉的热量消耗掉,这一晚比平日还要勇猛,完事后奥比只觉得连指头都抬不起来。
金扯了纸巾胡乱给两人擦了两把,翻过身去,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奥比也打了个哈欠,在鼾声的陪伴下很快睡熟了过去。

周五这日,奥比提前一刻钟到了他和温都约好的地方,点好咖啡。
他选了靠窗的座位等待。风很大,路边行人匆匆,多数人裹在暗色的大衣里,也有不怕冷的少年男女,色彩鲜艳的招摇过去。
又一个路人匆匆经过,衣服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像枯萎枝头的花。奥比想着,顺手拽过来一张餐巾纸,开始在上头画起来。
他没有注意到温都走近,直到听见沉稳的男声说,“我都不知道,你还会设计衣服。”这才连忙起身。
多年不见,温都看上去没怎么变。连他身上那件黑色长皮衣看上去都一样。虽然奥比随后注意到袖口的一些细节,确定温都还是换了一件。
侍者送上咖啡,奥比趁机把餐巾纸折起来收进口袋。
“啊不,我还是以珠宝设计为主。”
温都也就没在这个方向追问,他没要咖啡,只点了一杯水,等侍者走后,立即开口说。
“两周之前,我去做了一次体检,包括头部的CT。医生说在我的脑袋里发现了一个瘤。”

奥比眨了下眼,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温都比他年长6岁,这么算下来,今年42。这个年纪,虽然从概率上来说是患癌的几率逐渐升高,但奥比周围亲近的人,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嗫嚅着开口,“也许是良性的……?”
温都摇头。
“长在脑袋里的,良不良性都区别不大。医生建议我尽快手术。但你也知道,我们刚刚完成了一次并购,而且……”
奥比稍微走了下神。
他其实不知道法拉设计最近做了一次并购。事实上,他对行业内的事情都不太关注,也并不参与。
这些年他一直有稳定的客户,偶尔在行业上得一些奖,却并不太参加活动。不能说完全与世隔绝,却也是行业边缘的人士了。
他回过神时,正听到温都说,“——所以只有请你帮忙。我能够信任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他的语气如此郑重,奥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温都显然误解了他的表情,微微皱起眉。
“你还在独立工作室吧?没有进哪家公司?”
奥比摇头。
“不。我……”
他顿了一下,理清思路,“谢谢学长,这么信任我。不过,这事我一时还不知如何回复。要不给我点时间?”
温都了然的点头,看了奥比一眼,深思着说。
“你要是需要,我可以跟他去说——”
奥比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立即觉得血一下都涌到脸上去了。
当年他和金相识时,金是法拉设计的客户,温都也算旁观了两人走到一起的过程。只是他这位学长不知怎么得了一个错误印象,觉得他是一只被大灰狼拐骗的小白兔。
奥比真的很想告诉温都,如果这段关系中真的有诱惑者,那也应该是他才对——明明是他先看上的,也是他努力追求的金。


2

温都把剩下的时间用来介绍公司的现状。
这行业本来就跳槽频繁,何况法拉还刚经历了一次并购。奥比听来听去,公司里剩下的他算得上熟的不超过十个人。
被并购的公司叫阿普林帝斯。温都提到它时突然说了句,“他们有个合伙人,也是咱们学校出来的。布雷克,你认识么?”
奥比还在消化温都长了脑瘤这件事,听到这名字,愣了下,点点头。
“我知道他。”
温都放心的点头。
“那就好了。这样两边公司你都有可以交流的人……”
他听起来很有自信,似乎觉得奥比一定会接下他的拜托。

奥比却并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选择。
与温都告别后,他去了客户那儿把事情办完,开车回去的路上路过河边,把车停在路边,下车走到河岸。
岸边还未结冰,偶尔有绿头鸭游过,奥比看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金发了条消息,问他晚上是否回家吃饭。
他的手很快冻到冰冷,揣进了兜里,过了一会金回了消息。“好。会早回,有事说。”
奥比觉得心情好了些。他回到车里,开了暖气,手从兜里拿出时蹭到了餐巾纸,他把刚刚在餐厅中灵感一动画下的设计图展开,仔细打量。

双排扣黑色大衣,立领,带了点军装风,衣料必须足够好,才能又挺刮又垂顺。奥比灵感突然起来时,本以为自己是在给金设计衣服,如今重新审视这款设计,才发现更适合高且白瘦的人穿。
头发的颜色最好也是浅色。奥比想着,又修改了几笔,脑中的模特形象渐渐清晰,终于知道它真正的主人应该是阿纳金。
圣诞快到了,也许来得及做成当礼物。奥比想着,心情不再那么阴郁,身上也暖和了起来,开车朝家的方向赶回。

金虽说会早回,奥比却估计怎么也要到下班以后了,他回家先把衣服的设计图用电脑重绘了一遍,连带完善了些细节,完成后发给常用的裁缝,正在电话里讨论衣料的细节,听见门响,看表还没到六点。
奥比匆匆结束了电话,从书房出来,金正在门口,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很好,衣服肩上有雪,奥比朝窗外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
硕大的雪花,铺天盖地的从天上落下,沾到地面上不久就很快化掉。奥比热了些红酒,里面加了些肉桂等香料,金喝了一杯,长长的出了口气,神色缓和了一些。
奥比就把温都的事和金说了一遍。说到温都那句“只能信任你”,金抬了下唇角。奥比就停下话来。
“哦。他想找人替他也不是找不到,”金说,“不过,要想这个替代者等他病好了再乖乖把位置还给他,确实也只有你了。”
奥比怀疑金想说的是“你这个傻子”。他也有点觉得是这样。但是金既然没点破,他也乐得装没听懂。
他接着把温都的话说完,提到布雷克时金疑问的看了他一眼,奥比心里叹了口气,只能解释。
“他是我大学的同学,我们关系并不很好。他发现了我喜欢同性,就经常做一些……”
奥比说着,耸了下肩。过了十几年,具体的事情已经在记忆里模糊了。应该也算不上被霸凌,只有努力躲避与对方相遇的情绪隐约还在。
布雷克应该是完全不记得了,才能如此不在意的提出想要见面。

奥比说完,安静下来,金喝着酒,也一时无话,只听见屋外的风声,呜呜吹过树枝,让人分外留恋室内的温暖。
过了一会儿,金放下酒杯,拍拍身边的座位,奥比在他身边坐下。
“你决定了么?”
奥比瞥了金一眼,老实承认,“我还没想好。”他靠过去,把头枕在男人肩上,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喃喃道。
“按理说应该帮这个忙。但是如果这样就要回去上班,时间上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自由。”
奥比停了下来。六年前,在正式交往前金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让他从法拉设计辞职。他转了下脸,试图从金的微表情判断他对这件事的想法,却失败了。
不知金是否还记得当年的事,他想着,低声说,“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金沉默着。
奥比想象了下,金如果说“那就拒绝他”,他的心情到底会是什么?一定是有点惋惜,但也许同时也会觉得如释重负。
他闭上眼,只觉得手脚上如有细碎的针扎的感觉,那是他想象力太过活跃时的常有的幻觉。
也许比决定本身更重要的是,金会替他做这个决定么?
他希望金替他做这个决定么?

“他给你开了什么条件?”
金开口时,问的却是看似不相关的条件。奥比愣了下。他对年薪真的没太在意,甚至要回想下才能记起温都说的那个数字。
“50万。”他重新坐直,说完看到金的表情,立即补充,“他说并购以后现金紧张,所以薪水不能开太高,但会有股票或期权。”
金没说话,只抬了下眉。奥比讪讪的低下头,开始撕衣脚的线头。
金给自己倒了杯酒,奥比模糊想到,他今天倒似乎不太在意热量摄入了。
金把酒喝完,才说,“我没有意见。你愿意帮忙就去吧。”
他说完就进了书房办公,直到奥比快睡着前,才回到卧房。
奥比模模糊糊的觉得忘记了什么事,临睡前才记起,金说他有事要说,不知道指的是什么。

第二天他回复了温都,说可以帮忙,但眼看要圣诞假期了,希望过完新年再过去。温都爽快答应,说他动手术也要等到1月之后,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
之后的几日,奥比一直细心留意金的情绪。
这几年下来,他对男人的微表情掌握,几乎可以得一个博士学位,因此能看出,金明显有心事,心情一直不是很好。
他重新提起那天的短信,问金是什么事时,他也只挥挥手,说不重要。再追问的话,就把话题转到阿纳金身上。
奥比欲言又止。他对阿纳金为什么想去爱达荷念书,倒是有个猜测。但这猜测太过惊人,不先确认下他觉得不宜开口。
无论如何,圣诞假期就能见到阿纳金了。见面沟通总是会更加顺畅。奥比这样安慰着金,同时心中却隐隐担忧,阿纳金在容貌上更似珊娜,个性上却和他父亲太过相似了。

节前碧安特给他打了两次电话,都被奥比想办法推脱了。
他知道自己既然接下了法拉代理总裁的职位,与布雷克相遇只是早晚的事。但又只抱着鸵鸟埋在沙地里装死的心态,拖得一天算一天。
这日裁缝电话说衣服已经做好了,奥比正好在附近,便干脆去店里直接取,不料迎面正好遇到碧安特。
红发的友人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杀气腾腾的奔过来,奥比瞬间很有夺路而逃的欲望。
但碧安特只一把抓过了他的衣服,“咦这件设计很不错,你的?”
“不。”
碧安特眯了下眼,亲密的挽着他的胳膊,贴近了低语,“怎么,终于肯换个新欢了?”
奥比只觉得耳中被她吹进丝丝缕缕的气息,痒的不由躲开,脸也红了。
“胡说什么。”

碧安特是奥比唯一在毕业后还保持联系的同学。奥比至今记得,在他因同性恋的传闻而被孤立时,她是少数仍会对他笑,和他打招呼的同学。
他们的联系断断续续的维系,在奥比成为独立设计师,能在上班时间陪她逛商场后,友情突飞猛进。
按碧安特的说法,没有比一个Gay更适合当闺蜜的了。她与他的相处也确实如同闺蜜,包括无论怎么都看不上金这点。
金身材高大,奥比手上这衣服显然不是给他定制的。奥比解释了是给阿纳金之后,碧安特惋惜的叹了口气。“哎呀,还以为你终于想通了呢。”
“他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碧安特耸肩。“老就是原罪。”
“也没有……他也才48岁而已。”
碧安特夸张的瞪大了眼睛,“是已经48岁了。等你到了48岁他就到60了,已经可以坐轮椅了。”
奥比一边笑道,“胡说。”一边却不由私心想象了一下,如果那时他们仍在一起,金的容颜。他的轮廓深,是岁月所钟爱的那种容貌,应该会老的很优雅,如银的白发……
碧安特正一手拉着他一手拨电话,“既然撞上了,那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就约今天了。”
奥比回过神来,她已飞快的拨通对面电话。奥比阻止不及,等她挂掉电话才有机会说。
“碧——其实我真的不太想见他。”
碧安特摆摆手,“哦我知道你不想出轨。不过多一个追求者又没什么。”
她看了看奥比的表情,停住脚步,瞪大眼睛。
“你不会不知道吧?他一直喜欢你。这么多年了,他也没能忘掉你。”
奥比眨了眨眼,只觉得眼前的世界不真实,他疑惑的问。“等等,我们说的是同一个布雷克么?高个子,黑发,黑眼,棒球队?”
碧安特点头,奥比捂住头,“他明明是在欺负我!整个大学期间都在欺负我!”
碧安特难得露出了点心虚的表情。“呃,有人成长的比较晚,青春期比较延后……。”


3

碧安特拉着奥比非要去贝莱尔花园。这里没有预定永远不可能有位置,更何况是工作日的中午。也不知碧安特跟侍者说了什么,扭头跟奥比说,“行了”。
一路走进去,碧安特不时停下来跟人打招呼,奥比认出了一个超一线的导演,两个一线的明星,其他人就只是看着眼熟。
他们的座位在靠花园的窗边,奥比暗暗松了一口气。有一次他不幸和碧安特坐在靠门口的位子,一顿饭的功夫不同的客人不停过来打招呼,他不得不站起来了十几次。
“你啊就是太低调了。”碧安特挽着他的手拉他坐下,一边吐槽。“看看你得过的奖项,怎么也比那些人强吧。”她朝一边歪歪头,奥比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最近一个风头正健的设计师,他给met ball设计了几套礼服,很是刷了一阵屏,连奥比都有注意到。
侍者拿着菜单上来,奥比点了牛排,碧安特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把菜单一合。“跟厨师长说让他来选,给我个惊喜。”
侍者麻利的倒上餐前酒,微笑着点头告退,碧安特转过身,继续前一话题。
奥比十分无奈,碧安特不知怎么一口咬定,他之所以极少社交,低调沉默,都是因为金想把他藏在深柜里的结果。
他正要再次解释他只是轻度社恐,远远瞥见了一个黑发身影,似曾相识,赶紧拉了下碧安特。
“是布雷克吧?”
碧安特转移了注意力,站起身来招呼,奥比跟着她起身。

他原本觉得这次重逢,场面难免会尴尬。和布雷克握手的时,他手心微出了些汗,收回手时不动声色的在餐巾上擦掉。
但碧安特是活跃气氛的专家,布雷克看来也不错,他们两人一直在回忆大学时的趣事,从挂人无数的数学教授到毕业晚会的八卦,奥比只需在合适的时候点头,回句“是么”即可。他慢慢放松了下来,有心情享受菜品的美味了。
甜品上来时,碧安特接到个电话,她听了两句,捂住听筒道歉说,“工作的事”,起身到一边去接。
桌上陷入了暂时的沉默。
布雷克抬手,奥比下意识的躲了一下,才发现他只是想拿桌边的酒瓶。他似乎没有察觉奥比的表情,帮他填了酒,才抬眼看他。
“我欠你一个道歉。”
“哦?哦。”奥比有些发怔。

布雷克靠的很近,阳光下能看到他黑色的瞳孔,周围一圈的颜色要浅一些。奥比低下头,手指无意识的开始揉弄餐巾。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表情。是坦然接受对方的道歉,然后表示一切都已经过去么。那也许是成人世界应有的礼仪。但奥比想,发生的就是已经发生的。过往的一切无从改变。
每个人的人生都会包含这些细碎微小的伤害、痛苦。他成为现在的奥比,也正是过往这些经历的累积。那么如果接受了道歉就表示释然,到底是和现在的自己的和解,还是对过去的自己的背叛?

“——当然,其实我是佩服你。”
奥比回过神时,正听见这一句。他困惑的眨了眨眼,抬眼看对面的男人。
布雷克比他印象中长得更端正些,黑发黑眼,皮肤晒成健康的橄榄色,穿着合体的定制西装,他一看就是商界精英。
碧安特回到座位上,正看到奥比一脸茫然的表情,她“啧”了一声,不太赞同的看了布雷克一眼。
“别吓着我们小奥比——你们在说什么呢?”
“我说,我其实很佩服奥比的勇气。在当年的环境下,他能勇敢的走自己选择的道路。”
他说着,视线往下滑了一下,奥比觉得他是在看自己的手,赶紧把手拿到桌下,听布雷克若无其事的接道,“而我甚至要多花十年时间,才能承认自己的性向。”

碧安特“唔”了一声,奥比等着她接过话头,她却似乎对面前的南瓜布丁更有兴趣,空气一时微微凝滞。
布雷克仍然盯着他在看,那视线让他总有被蛇盯住的青蛙的错觉。奥比咽了下吐沫,只觉得额头微微出了点细汗。
好在碧安特终于从甜品上抬起了头。
“哈。”她幸灾乐祸道,“晚啦。我们奥比已经死会的不能再死会了。”
奥比抬起头,布雷克正看着他,表情略带疑问。
他不知为什么迟疑了一下,才点头。“是,我和——我们在一起好些年了。”
布雷克眼神暗了一下,似乎自言自语般说了句,“哦可我没看到戒指……”然后他立即换成开朗的表情,“当然,我尊重你的选择。你的那位伴侣是做什么的?”
奥比还没来得及接话,碧安特已经抢过了话头。奥比不得不时不时插嘴修正一下她的描述。但整体的氛围轻松了下来,他也稍微放下了点心。

这顿午餐一直持续到了快三点,如果不是碧安特还有别的事,可能还会拖得更长。她举手招呼侍者买单时,才发现布雷克已经先结过了。奥比想AA,一向坚持单独付账的碧安特反倒表示,“这次算了,算他向你道歉,我借个光。”
三人在友好的气氛中告别。奥比挣扎了一下,是否要提一下他即将去法拉设计上班,但他不知温都想法如何,是否先和公司的高管们知会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从贝莱尔花园出来,路过艺术街区时,奥比心念一动,把车停了下去随意逛一逛。临近圣诞,这里的气氛也比平日热闹。奥比在临街的橱窗边看到了几款设计不错的手表和戒指,都忍不住驻足,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可以如何改变一下,才能更适合金。
但金明显对任何饰品都没兴趣。奥比这些年在本子上画过了许多对对戒,最终也还是只停留在纸上。
他逛了一圈,最终还是只买了一条围巾。羊绒的质地轻柔暖和,颜色不很出挑,是金真的可能会用上的样式。礼物包好后,他心情随之转好,这才开车朝家的方向回去。

路上下起了雪。他把车开进车库,意外看到金的车,车轮底下是干燥的,看来金难得的再次早归了。奥比回到家,没来得及脱外衣就跑去书房看,金果然在屋里,看来已经回来了一阵子,穿着家常休闲的衣服。
他走进去打招呼,金有些漫不经心的回了他的吻,然后突然皱眉,“喝酒了?”。
奥比才意识到身上还带着酒味。
“哦,一点红酒。”他不在意的说着,看到金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往后退了几步。
“真的,一点点而已。看,我走直线完全没问题。”
他张开双手,前脚对齐后脚脚尖,往前走了几步,扑到了金的怀里,抬头索吻。
金的神色柔和了下来,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下次喝酒了还是不要开车。DUI不是闹着玩的。”
“嗯。”
奥比搂着他闭上眼睛,他头脑中有一个旋律,抱着金晃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满身寒气,才终于松了手。

阿纳金的飞机是圣诞前日中午到。原本说好了他自己打的士过来,但早晨又下了雪,奥比担心机场的乘客会过多,便决定自己去机场接一下。
他给金发了消息就出了门,等到机场停车场时查看信息,才发现金回了一条,“你就会惯着他。”
然后,阿纳金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也是,“你干嘛非要来接。我自己可以的。”
奥比心里想,果然是父子。

大半年不见,阿纳金的身高又蹿高了一截,奥比和他说话已经要抬起头了。看样子他起码能追平他父亲的高度。
奥比上下打量,怀疑自己给他做的大衣已经不能穿了。
回到家,一放下行李,他就立即把衣服拿出来让阿纳金试。
好在阿纳金身高虽抽的快,宽度和厚度倒还没来得及长,原本过膝的长大衣如今只过膝盖了,其他地方倒很合身。
奥比看着镜中的男人,心中感慨。不过两年前,阿纳金还是个脸上残存婴儿肥的少年,每次被奥比拽住试衣服都扭手扭脚的抵抗。
如今,他虽然也微皱着眉,却不再真的不情愿了。青春期不但迅速让他的身体发生变化,也让他的心智超龄成长。
阿纳金原本就生的好,再穿上这成人款的大衣,镜中俨然是位成熟稳重得翩翩青年了。他左右微微侧身,看着自己在镜中的影像,有些举棋不定,吞吞吐吐的问奥比。
“这种穿法是不是比较受……年龄大一些的女性接受?”
奥比装作没留意到他改嘴几乎快要吐出的音节,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阿纳金怀疑的盯了他一眼,噘了下嘴。这时他终于放下了一直摆着的成人架子,恢复到十六岁少年的表情了。
“好吧。不过这衣服可真板。”
“哦,那是你里面的衣服不对。穿大衣最好里面是衬衫加马甲,鞋子也要换一下。皮鞋最好,马丁靴也行。”
阿纳金皱眉。
“这样大衣就会不觉得那么板么?”
奥比笑起来,出手替他把大衣脱掉,重新折好。
“不会。只不过里面的衣服会更板一些,就注意不到大衣了。”
阿纳金给了他一个“你们大人真的好无聊”的眼神,奥比耸了下肩。
“没办法。要玩成人的游戏,就要遵守成人的规则。”



4

奥比有些担心圣诞夜的晚餐。之前为了阿纳金大学的选择,父子两人闹得不是很愉快。但好在金还算克制,只问了珊娜和学校的情况,晚餐吃的虽然沉默了一些,好歹没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无论是金还是珊娜,其实都不太希望阿纳金跳级。他们成长于环境更宽松的时候,认为少年时享受时光才是更重要的事。但阿纳金从小就很有主意,所以他虽只有16岁,却已完成K12的学分,面临大学入学的选择。
奥比其实有点理解阿纳金这种迫不及待想要长大的心情。他也还记得自己小时被困在小镇上的感觉。周围的人都是那么的……正常。周围的环境似乎在无声的规训着每个人的行为,让他觉得濒临窒息。
阿纳金和他的情况不尽相同,但奥比有足够的同理心,能够理解有着超过实际年龄的心智,却被困在未成年身体中的烦恼。

阿纳金的表现证实了他此前的猜测,趁着两人在厨房洗碗,奥比跟金提醒。
“他想去爱达荷念书,很可能是因为帕德梅在那边。”
“谁?”
奥比扭头,看到金一脸的茫然,只好解释,“艾米达拉。她的全名是帕德梅-艾米达拉。”
金听起来不可思议,“纳布集团的那位女继承人?他们不是只见过一次么。”
他说到后来忍不住提高的声音,奥比手湿着,赶紧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示意他压低声音。
他朝客厅方向看,还好,阿纳金正戴着耳机玩游戏,可能没注意他们这边的声音。
金还是一脸震惊,但好歹压低了声音,他断言。“那时他才几岁,9岁?”
“十岁。”奥比纠正,心里叹了口气。
一旦长成,多数成年人便迅速忘记自己的童年,忘记在十岁时有多么的自信,觉得已经掌握了宇宙的真理,对大人们的自以为是和愚蠢嗤之以鼻。

金努力回想,两眉间皱起皱褶,奥比侧头看了,突然莫名心动,他侧过身,踮起脚飞快的亲了一下,回头继续洗碗,一边解释道,
“他比同龄的孩子成熟多了。”
金有些心虚的扭头看了眼阿纳金。他和珊娜虽是和平分手,面对阿纳金却难免还是有些抱歉的感觉。何况他之后找的伴侣又都是男性,想来对年纪幼小的孩子也会造成不小的冲击。
如今回想起来,阿纳金第一次和艾米达拉见面时,表现的是过于成熟了,不太像一个年仅10岁的小朋友,反倒更像是比他实际年龄大上一两轮的花花公子。
金不由掩面。
“不,年纪差太大了。艾米达拉比他大10岁?或是8岁?”
“4岁。”奥比回答。金放下手,一脸惊讶,奥比耸了下肩。“wiki上有她的出生年月。她只是妆容成熟。”
而且年龄根本就不是问题。这句他只在心里想想,并没说出来。金最近对体重的敏感让他有些担心,男人是不是进入了更年期。没必要在这时提醒他两人的年龄差。
金搓了搓脸,“那也不行。他才只有16岁,还没成年。”
他说着就想往外走,奥比一把拉住。
“你别一上去就说。我只是猜的。”

结果当然是很快就把事情弄僵。金那些暖场的话题,试图在外围绕的圈子,都被阿纳金直接无视,而试图单刀直入,讨论“未成年是否有资格谈恋爱”,阿纳金立即敏感的像刺猬一样竖起了满身的刺。
奥比眼看气氛紧张起来,赶紧打岔,“拆礼物时间到。来来,看看今年我们都有什么礼物。”
他们都不算严格意义的教徒,家中也并没有圣诞树,包得花花绿绿的礼物直接放在桌上,暂时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奥比先拆了阿纳金给他的礼物,是双黑色的羊绒手套,他当场戴了一下,表示了喜爱。阿纳金估计还没忘记刚才的争吵,找出了金的盒子,晃了一晃,也递给他。
“满轻的。不知道今年是什么石头。”
奥比有些尴尬,“哈”了一声,偷眼看金,他的表情中却看不出来什么。
有一年圣诞节前金在国外出差,行程匆忙,估计是没来得及买礼物,那一年给奥比送的就是他在沙滩上捡的一块石头。
那块鹅卵石洁白柔润,奥比其实还挺喜欢,现在也放在他工作室的书架上。阿纳金却为他打抱不平了好些年。

今年金看起来没那么忙,这次礼物也好好的包装了,应该不会再是石头了。奥比想着,拆了外包装,里面还有个盒子,大小让他心跳加速了一下。
等到打开时,里面是一块手表,他第一个反应是,“原来不是。”然后才注意到那块表虽看似低调,却极致奢华,衬在黑色丝绒上,表盘微微发出莹润的光。
“怎么买这个……”
奥比说。金搂了他一下,顺便在颊上亲了一口。
“你要回去上班。总需要块表好看时间。”
阿纳金难得没做着鬼脸发出“哟!”的嫌弃声,奥比一边留意着小朋友一边忍不住回抱了一下,伸出手腕任由金把表带系上。
金给他戴好时顺便在他手腕内侧亲了一下,奥比只觉得心里微微痒了一下,阿纳金背对着他们,没好气的说了一声,“我可还在呢。”
奥比脸一红,这才从金怀抱里挣脱出来。他手腕纤细,38cm的表盘戴上正好,看上去十分相称,但还是……
“太贵了。”
金已经坐回沙发,开始拆他自己的那份礼物,他不在意的挥了下手。“哦,就这么一次,破不了产。”

屋顶下有个未成年,晚上做爱时两位便十分小心,奥比一直努力咬着嘴唇把呻吟咽下去,竖起耳朵听客房的动静,隐约听见点什么便拼命掐金的胳膊。
然而到了最后一段,他还是失去自制,觉得整个人都烧起来了,不太能记得到底有没有叫出声来。
金从他身上翻下,也喘息得厉害,奥比只觉得心跳过速,身上汗津津的,听着金的心跳,强劲有力的在身边,突然心情变得很好。他忍不住戳了男人一下。
“他也只是想谈个恋爱。你要不还是明天好好和他聊一下吧。”
金哼了一声,伸手捞了刚刚被踢到一边的被子,给两人盖在身上。“他才几岁。”
奥比闭上了眼睛。“16岁也不小了。”
金便没在说话。

阿纳金在他们这里要待三天,新年前再赶去他妈妈那边。
和同龄的孩子一样,他把太多的时间投入在打游戏以及社交媒体上。
临走前的那天,金终于把他从游戏机前拽开。奥比看着他们两人走过窗前。阿纳金穿着他送的大衣,个头已经和金一样高了,两人的侧脸也很相似,都是高鼻深目,很深的轮廓。
一大一小在寒风中散了一个小时的步,回来后,阿纳金不声不响的又盘腿坐到电视机前,金在书房找到奥比,把冻得冰冷的手往奥比的毛衣里伸。一边抱怨,“怎么这么冷。”
奥比递给他热的红茶,金才终于把手抽出来了一只。
“谈的怎么样?”
金摇头。
“小混蛋比我还能说,我说一句他有三句等着。不过我发现了,他这些年连人的面都见过,说是笔友,回信的都不一定是艾米达拉本人。”
奥比抬眉。他要是没记错,当年帕德梅对阿纳金也是有兴趣的。毕竟,那么小大人,又真的能聊得来的同伴,对纳布集团的继承人来说也很少见。
但他没有吱声。金说出了他的计划。
“所以我说,起码也要两情相悦才算恋爱。只要艾米达拉接受他的告白,他愿意去爱达荷上大学我就不反对。”顿了一下,他讪讪补充一下,“公立学校还给我省学费呢。”
他似乎对亲生儿子被人拒绝失恋的结局十分有把握。奥比也就聪明的没有做声。

送走阿纳金后,新年假期也就很快结束。
奥比接受温都的邀请,回法拉设计任职,在心态上一直是给朋友帮忙,他自己都没想到,前一天晚上竟然失眠了。
也许是自由职业做久了,一想到要正式上班,潜意识还是有些紧张。快到两点时奥比还没睡着,他看表的动作显然惊动了金,金的呼噜声停了,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搂住他的腰。
“睡不着?”
“唔。”
他听着金的呼吸,绵长悠远,似乎又要睡着了,过了一会儿,金满是困意的声音问他,“要帮你运动一下么?”
奥比低声笑了,微微摇摇头。“没事,你睡吧。”
金几乎是立即的恢复了呼噜声,奥比听着,只觉得心情渐渐平静,不知什么时候也睡了过去。

闹钟声惊醒了他,奥比起身,才发现金难得比他早起了。
他洗完澡下楼,闻见厨房传来咖啡的香味,金正在煎蛋,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系着奥比的围裙,那是某一年阿纳金送的礼物,上面印着熊的图案,写着“颤抖吧人类”。奥比笑出声来。
“还是我来吧。”
“我的厨艺也没那么差吧。”金抱怨着,却也还是乖乖抬起双手,任由奥比解下了他的围裙。



5

温都跟他沟通岗位职责时,轻描淡写的说,“财务和人事都有专人负责,你只需要坐镇一下。我们设计公司,每天也不用早到,十点左右就行。”
奥比这些年独立见客户,养成的习惯是总比约定的时间提早到一些。
他算好时间,卡在差不多9点3刻的时间抵达公司,这时一般秘书等工作人员已经在岗位上,可谓早得恰到好处。
他没想到的是,温都说让他10点到,果然从10点开始就给他安排了各种会议,从管理层工作例会,到部门工作会,一副恨不得立即把所有知识灌到他脑子里的急迫样,中饭都是两人直接在办公室用三明治解决。

奥比这几年是自由职业,虽也有赶工加班加点的时候,一般却只是做完一单再接一单,很少要这样多线程工作,到了下午四点,便觉得脑子有些转不动,一个劲儿的打哈欠。
温都了然的按了桌上的电铃,过一会儿,身材火辣的秘书端着黑咖啡进来,奥比灌了一杯下去,才终于止住了哈欠,拿纸巾抹了抹生理性的眼泪,不由回想起当年用咖啡续命的年代。
“你不是说手术要等排期,起码还要一个月么?”
他趁着没人问温都,温都挑了下眉。
“你早一天能接手,我不就早一天能回家歇一歇了么?”他敲了敲脑子,“你知道的,脑子里的玩意儿,就像定时炸弹。说不清哪一天就‘砰’一声,爆了。”

结果是上班第一天,奥比就直到八点才能离开办公室。开车回家的路上只觉得腰酸背痛,新鞋也夹脚,从头到脚没有一丝舒坦的地方。
金说他晚上有约,不回家吃饭。这大概是奥比这天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他想象一下踩了一天高跟鞋,回家还要做饭的职业女士,只觉得对她们充满崇敬。
他到家是过了九点,金已经回来了。
奥比踢掉鞋子,扔掉了外衣,瘫坐在沙发上。金看了他的脸色一眼,就从冰箱里翻出了瓶可乐递过来,奥比喝了后,脸色才好了起来。
金说,“小心低血糖。”
奥比伸手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在男人的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闷闷道,“我觉得我是被拐上了贼船。”
金摸了摸他的头发。他的发丝柔软光滑,在灯光下闪着光。“早就跟你说了,你那位学长就是个奴隶主。”
奥比笑出声来。
他闭上眼,耳朵贴在金的腹部,听着他身体内部轻微的声音,心情渐渐缓和下来,过了好一会,终于放开了手,自我安慰道。
“也就是一开始会累一些。毕竟我离开公司也有一段时间了,要重新上手……”
金在他身边坐下,看了他一眼。“不会的。”
奥比扭头看向他。金笑了一下,眼神却一点没笑意。
“你就是这种会过度投入的人。无论是对工作,还是对感情。要不你就不做,要是做的话,你就没法只做一半。”
他说着,拿起桌上的自己的手机。
“温都很会使用别人。他知道只要你接受了这个工作,就一定会倾尽全力。”

奥比张了张嘴。
他有些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有些他还未预料的事情,金已经提前料到了。
他想起他带着温都提议回来的那个晚上。他说是要和金商量,心里的天平却早已倾斜了方向。
他只把这件事当做他自己的事,而没有过多考虑到他的生活轨迹改变,也有可能会影响到金。
意识到这点,奥比只觉得呼吸急迫了些,他靠过去,急切的想解释什么,却又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金从手机上抬头,看了他一眼,表情柔和了一些。他抬手摸了摸奥比的头发。
“没关系。我非常清楚你的个性就是这样。一个人的优点与缺点往往是一体两面。我不可能只享受你的个性所带来的好处,却不接受它带来的坏处。”
奥比眨了眨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等到金的这番话慢慢沉入他的心里,也只能靠过去,无声的把脸埋在男人的怀中。

奥比用了一周时间,把法拉设计现有的业务弄清楚,第二周金把他带到了楼下,法拉设计前不久并购的阿普林帝斯是在这里办公。
阿普林帝斯有三位合伙人,布雷克坐在靠边的位置。他的头发全部往后梳,表情严肃,看上去比上次见面时要年长个几岁。
奥比刚上班的时候,还想着要问下温都有没有跟他提起过自己,忙起来却全抛到了脑后,此刻他听着温都给双方彼此介绍,有些心虚,偷眼看布雷克的表情,却看不出他是此前就知道了,还是刚刚知晓。

奥比做独立设计师的客户,几乎都是熟客,或经人介绍来的。离开这行业几年,他已经快要忘记,设计是一个多么讲究资历,跟红顶白的行业。奥比面相年轻,在排资论辈上就不太占优势。陌生人相见,连他这么社恐的人,也不得不先摆出自己的年龄和资历,把过去做过什么从头说一遍,得过的奖项尤其是国际上更是必提的。
好在温都足够了解他,介绍时只拣重点说了,饶是如此,奥比仍听得脸红,熬过了这一环节,便赶紧进入了工作交流的部分。

他事先做了功课,知道阿普林帝斯的公司全名中,虽然也有“设计”两字,却和传统的设计公司大相径庭,做的其实是平台。一端对接客户,一端则对接设计师,让双方可以在平台上成交,某种意义上可以理解是设计行业的亚马逊。
但是亚马逊上出售的商品,可以设定关键字,买家和卖家容易彼此找到,设计师的水平和风格却难以考量,客户的要求更是千差万别,如何能有好的算法让合适的供给需求端相匹配,便是个问题了。
这其中最核心的是算法。奥比知道前些年也有公司做过类似的尝试,最终却都失败了。阿普林帝斯的三位合伙人中,两位都是人工智能行业出生,想来是用了深度学习等更先进的算法,才能走到今日。
他对技术并不太懂,也不在算法上过于纠结,问的问题都是关于客户满意度的,几个问题下来,对面两位坐直了身体,回答的也越来越详细了。
温都满意的看到,没能被奥比的简历打动的人,终于还是认同了他敏锐的商业直觉和认真的前期调研。

一起工作了几天,奥比却一直没找到机会和布雷克独处,周五他提早了两小时来到办公室,想着在各种会议前先把堆积的邮件回一下,在电梯中却正好遇见了布雷克。
“这么早?”他按下两个楼层的按钮,打招呼。
布雷克眼下有圈淡淡的黑影。“嗯。这两天在上线新的功能。AB测试结果该出来了。”
奥比同情的点了点头。
阿普林帝斯是个创业公司,布雷克虽是合伙人,许多事情却也要亲手去做。他们的公司正如他们的产品一样,快速成长,频繁迭代。
电梯中安静了下,奥比抬头看着上端不停跳变的红字。
“我——不是故意隐瞒。当时不知道温都什么想法。”他看着面前说。
电梯门是镜面的,他看到布雷克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在镜中相遇。
“啊,没关系。我想到了。”布雷克说,他似乎笑了一下。“我就是——稍微有些尴尬。没想到碧安特那么大嘴巴。”
奥比不知该说什么,电梯又陷入沉默。
布雷克的楼层到了。奥比暗地松了一口气,门打开,布雷克走到门边,却并未出去,而是按下在暂停键。
“上次你特意告诉我了,你在一段稳定的关系之中。”布雷克开口道。
他比奥比高些,又站得近,奥比只能抬起头,看着他继续说,“何况我们现在还是同事,没有比办公室恋情更纠缠混乱,不符合我美学的了。”
他叹了口气,似乎自己也很纠结的看了奥比一眼。“我知道此时正确的做法是什么。说我尊重你和你伴侣之间的关系。说我们之间可以公事公办。”

奥比眨了眨眼。
他怀疑自己是睡眠不足,产生幻觉了。
“我……”他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布雷克靠得太近了,他能闻见对方的古龙水,混杂着雪松和广藿香的味道,比他日常熟悉的更为霸道。
电梯发出超时的警报,布雷克看了奥比一眼,神情终于收敛了起来。
“当然,我应该选择正确的做法。”
他说着,走出电梯,站在门外朝奥比点点头,露出公事公办的笑容。
电梯门叮咚一声,终于合上,马达重新运转,带着奥比朝楼上升去。奥比苦恼的咬住了自己的指甲。

温都这个脑瘤发现的时机太不好了。阿普林帝斯刚刚并购进来,财务和人事的整合都还没完成,更不用说文化上的融合。财务上是一大笔赤字,大客户纷纷面临约满重续,增长点却还不知在哪里。
他进了办公室,才发现外头又开始飘雪了。看来这注定是个冷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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