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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Leyi
（10）
“我就不送你出去了，我知道你认识出去的路。”
录音笔中女孩的语声至此嘎然而止，随后是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又静静聆听了几秒钟后，利奥纳多按下了停止键。
“哇哦……”
“疯子……”
短暂的静默被两声意义截然相反的感叹打破。
“我都有点崇拜这女孩儿了。”利奥纳多说。
帕拉琪翻了个白眼：“你也病得不轻。”
“你不觉得这女孩很厉害么？她才十八岁！”
利奥纳多有些郁闷地瞪着他的搭档。
帕拉琪悻悻然地撇嘴：“她根本对术士的世界一无所知。”
“我不这样认为。”利奥纳多不以为然地摇头，“她可是有一位老师的，而且显然也是位算术士。况且她是如此的……怎么说来着？睿智？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的力量是怎么回事？”他反驳道。
“正因为他们都是算术士……”帕拉琪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路况，发狠似的猛踩一脚油门，将一辆银灰色的卡罗拉甩到身后。
“能干出这种事儿来的算术士，要么无知要么蠢。”完成超车之后她接着评论道。
“总之我喜欢这小妞。”利奥纳多甩着手里的录音笔，欣赏之情溢于言表，“还有她发明的那个什么……更好的硬币？”他求证似地看看身旁那个想要缩成一团，却不怎么成功的胖子。
兰德自从落入两位“绝地武士”的魔掌之后就一直服服帖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他们在之前那间情人旅馆用自己的丰田“换”了辆BMWE90都没敢吱声儿。
所以这会儿哪怕听出利奥纳多的话有点不对，他也只好报以尴尬的微笑。
好在帕拉琪多少还算有点常识。
“是比特币啊比特币！不是什么更好的硬币！是比特！你的英语老师到底是个什么奇怪的生物啊！”
（注：英语中比特和更好有些谐音）
烦躁的语声如夹风雷，即便厚颜如利奥纳多，也是有些招架不住。
“呃……不管是什么啦……总之五十万美金就这么随随便便给了个刚认识的胖子，还真是有魄力啊……”
他支吾着就想蒙混过去，却又遭到了新的一轮炮轰。
“这是黑钱你个白痴！是她滥用术士的能力坑来的！”帕拉琪旋即抢白道。
利奥纳多无奈地捂脸：“我又不是警察……”
“可你是术士啊术士！”
“欸？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我得打个电话！”
利奥纳多突然一拍大腿，忙不迭地上下掏摸起来。
“你想干嘛？”
帕拉琪有些不安地看了眼后视镜，只见利奥纳多真的从怀里掏出了手机，全神贯注地开始拨号。
“我打电话给我老爹，让他查查比特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要是能买就买一点。”他头也不抬地答道。
“你没听她说她打算制造金融泡沫么？”帕拉琪瞠目道。
“我听见了啊。”利奥纳多嘿嘿一笑，“所以才要趁现在还没什么人知道的时候买啊。”
“这可是个发大财的机会！你说是吧？”他越说越得意，用手肘撞了兰德一下。
“发财？你们这样的怪物也会缺钱？”
兰德心里纳闷，却又不敢乱问，只好呐呐连声地点头。但是他前座的帕拉琪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你给我搞搞清楚！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阻止她胡搞好不好！还差点儿就被她干掉了！”她怒声道。
“丽丝小姐想杀你们？”一旁的兰德心中一惊，失声叫道。
“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找上你？”利奥纳多冲着兰德挥了挥手里的录音笔，继而又对帕拉琪说道：“可你自己都说了，她只是被人利用。或许我们可以跟她谈谈？”
“哈哈！”帕拉琪假笑两声：“怎么谈？难道跟她说‘丽丝小姐，有人想借你的手干掉我们，所以能不能麻烦你不要上当？另外你要是肯跟我们跑一趟术士联盟总部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时利奥纳多那位不怎么靠谱的老爹终于肯接电话了。
“喂？是的，是我。”利奥纳多用意大利语说道：“我们遇到了点儿麻烦……怎么说呢……总之有好事也有坏事。”他随口敷衍了两句，而后话锋一转：“老爸，我打这个电话主要是想让你留意一下一种叫做比特币的新玩意儿。如果能买的话就全都买下来。”
“不！这不是什么古董！是比特币，比特！一种虚拟货币。”
“大概要花多少钱？”利奥纳多看看身旁的兰德。
“这东西现在基本一钱不值……”兰德怯生生地答道。
“不要钱！听见了吗老爸？几乎免费！那就有多少收多少！总之你先派人去了解一下，就这样，再联络！”利奥纳多兴奋地喊了一通后挂断了电话。
“小气的意大利人……”帕拉琪捂着脸暗暗骂了一声。
“好了，来继续我们刚才的讨论。”
利奥纳多把电话塞回口袋，然后转向帕拉琪。
“我的意思是，我们至少可以先跟她休战。现在我们最大的优势是她应该还不太清楚我们的处境。我们可以借安倍道三这张Ace吓唬她一下，顺便摸摸她的底——我总觉得我们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他渐渐平静了下来，最后索性陷入了沉思。
“这个方案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帕拉琪沉吟许久后突然扬首，毅然决然地道：“好吧，那你帮我也打个电话。”
“打给谁？”
利奥纳多的思路被打断了，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帕拉琪的半边侧脸。
帕拉琪脸涨得通红，语声近乎咆哮：“当然是打给我奶奶了！这么大的便宜凭什么让我看着你一个人捞啊！”
“……”
“我们家这一代就我一个人是正职术士。这事要真能成，我哪怕是死了，也算是对家族有了个交代。”
短暂的停顿之后，帕拉琪的声音低落下去，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断收紧。
“帕拉琪小姐……”利奥纳多欲言又止。
“干嘛？”
“你就是装可怜我也不会上当的。”利奥纳多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知道，过份的家伙……”
帕拉琪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动怒，仿佛猜到了利奥纳多接下来要说的话。
“所以，拜托你还是好好活下去吧。我可不想只合作一次就换搭档。”温情脉脉的语声在车厢里荡漾开来，帕拉琪禁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这可不是我想做就能做到的事啊……”
帕拉琪把车窗开了条缝，冷风嘶嘶地低啸，扬起了女郎的鬓发，也冲淡了她心中的不安。
“两位……”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犹犹豫豫地打破了车厢内的死寂。
“其实我就有很多比特币……”
兰德盘算着想要自付“赎金”，可他才一开口就被利奥纳多打断了。
“我知道，兰德先生。”他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你跟丽丝.泰勒的谈话我们都听见了。但我们是术士，不是什么下三滥的强盗。”
兰德暗自嘀咕：还说不是强盗……你们闯进一家旅馆不由分说就用一辆破丰田换了辆BMW。那辆丰田还他妈是我的！
当然这话打死他也不敢明说。于是干笑了两声之后就又缩了回去。
“还有他们说的‘术士’到底是个什么鬼？超能力者吗？这么说丽丝小姐也是术士？”
他又在心里琢磨。
“呵……意大利人。”
前排的帕拉琪听着两人的对话，唇角不自觉地上弯。
车上的时钟这时跳过了十点二十分，他们三个在换车之后已经连续转道三次，绕过了圣路易斯的市中心，经由70号公路来到了这座城市的北端。
车窗外是一片寂寥的墓地，灰石砌就的碑石静对苍天，沿着长满蓬蓬荒草的丘陵绵延铺展；地平线无限扩展开去，黄澄澄的太阳的暑热笼罩着大地，只在天地交接处挂着几片烟岚状的浮云，其后则是闪耀着宝石般光芒的蛛网似的，薄冰一样晶莹的晴空。
帕拉琪静眺着这片宁静的土地，心情渐渐放松下来，然后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等一下！我想到我们忽略了什么了！”她一拍方向盘，顿悟般地叫道：“快！你再把那录音放一遍。”
利奥纳多一愣：“从哪儿开始？”
“从头开始，一句话都不要漏！”帕拉琪着急上火地道。
于是利奥纳多再次按下了播放键。
“好了，请说吧……”
录音从兰德满含期待的语声开始重现。帕拉琪屏息凝神，不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她静静地聆听着，思考着，直至那个名字出现！
“我叫博尔济金特.篾里奥敦格日乐，不过绝大多数人都叫我大师。”
老人报出自己名字的刹那，帕拉琪突然一声断喝！
“停！”
利奥纳多立刻按下了暂停。
“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对么？”他一脸困惑地问。
“博尔济金特……”帕拉琪低声念叨着，不自觉地放慢了车速：“这像是个蒙古名字？”她反问道。
利奥纳多耸肩：“不就是那个黄金家族么？”
“黄金家族？包尔之金？”
“就是他们家咯。”利奥纳多茫然地点头，“话说，蔑里奥敦格日乐……这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他努力地回忆着，突然脸色一变！
“我想起来了！蔑里奥敦格日乐，这名字是……”
术士联盟的两位年轻专员齐声惊呼！与此同时，始终偏着脑袋偷听的兰德也跟着惊叫了起来！
“那是什么鬼！”
利奥纳多扭头向兰德瞪着的方向一看，只见一道蓝色豪光从天而降，落在公路的正中，其中显现出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安倍道三？”
身材高瘦的男子身着狩衣，正是神出鬼没的A阶封印士安倍道三，矮个的那人穿着学生制服，竟是个十来岁的女孩。
帕拉琪也被吓了一跳。这时他们的车速超过八十码，距离安倍道三和那女孩却不足二十米，即便她已连踩了两下刹车，车身却仍被惯性推动着向前急突。
眼看狂飙的BMW已近面门，安倍道三抬了抬手，货真价实的A阶结界遽然释放，就仿佛在他的面前构筑起了一道无形的斜坡；飞驶的车身立时腾空而起，擦着他和那女孩的头顶冲了过去，像是一只被巨浪掀翻的海龟般四轮朝天；紧急关头一轮金色的光晕从车身里透了出来，为车身镀上了一层炫目的光膜，而后“砰”地一声砸在地上，又向前滑行了十来米才停了下来。
“安倍先生！这大白天的你怎么能就这样直接把自己传送到大路上啊！”
帕拉琪一脚踹开车门，连滚带爬地钻了出来。
紧接着后座的两扇车门也被踢开了；利奥纳多不愧是正职的鬼术士，就地一滚直接站了起来，跟着气冲冲的帕拉琪就向安倍道三那边儿撵。而另一边的兰德单是把他那肥胖的身子挪出车外就费了不少劲儿，好容易屁股着了地，两条腿却软得跟面条似的，怎么都站不起来。
“这要不是我反应快开了阳灿盾，现在已经闹出人命了好不好！”
帕拉琪走到安倍道三跟前，气急败坏地嚷道。
“啊哈哈哈！我就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嘛。”安倍道三仰天打了个哈哈，“话说，几位小朋友，这样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儿啊？”然后强行将话题岔开了。
“惊喜？现在我们只有惊哪儿来的喜啊？”
帕拉琪冲着安倍道三嚷嚷，眼神却对着他身侧的那个女孩上下打量。
她跟安倍道三一样也是个黄种人；小俏鼻、杏子脸、小小的个子不到安倍道三的胸口，漆黑如墨的长发垂至腰际，一刀剪的齐刘海遮至眉梢，她穿一身雪雪青的学生制服，领口上佩着银色的WA徽记。
仿佛察觉到了帕拉琪的关注，她抬起头冲着后者嫣然一笑。
“这难道是个幻术士？”
帕拉琪回以一个僵硬的微笑，一边暗自在心里寻思。
气愤归气愤，刚才的那次传送落点异常精准，B阶以下的幻术士绝难办到。可要说这么个小不点儿是个B阶……
好吧，这世上的怪物还是很多的，不能因为自己是个废柴就连想象力都放弃了……
帕拉琪用力摇了摇头，把这个丧气的念头赶出脑海，然后定了定心神继续控诉安倍道三。
“安倍先生，我知道在你眼里我们只是两只无足轻重的菜鸟。可你也不用骗我们去送死吧？”她歪着头，努力作出一副很明事理的样子。
“骗你们？这是什么话？难道丽丝.泰勒不在那里？”安倍道三佯作惊诧地问道。
“她当然在那里！除了那儿她还能去哪儿？”帕拉琪冷笑一声，“我一直在奇怪。她在圣路易斯兴风作浪这么久，居然一直没人管。原来她是……”
“她是博尔济金特.蔑里奥登格日乐的学生。”安倍道三一脸无辜地摊手，截断帕拉琪的话头，继而又反客为主地问道：“这个你们不知道么？联盟方面应该很清楚才是啊……”
他这种火上浇油的做法立刻让帕拉琪感到智商遭受了重击，眼睛都瞪得红了。
“我要是知道……你觉得我还敢去绑架他的客人么？”
帕拉琪连生撕了安倍道三的心都有了。但是考虑到对方只要抬抬手指，就能把自己和利奥纳多装进啤酒瓶里扔进密苏里河，她还是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
“这个么……”
安倍道三正想继续撇清，冷不防听见个声音低低地问道：
“对不起我打断一下。我就是有点好奇，两位说的那个‘客人’，是不是就是我？”
兰德在逃跑和认命这两个都不怎么靠谱的选择中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慢吞吞地跟了过来。然后他听安倍道三和帕拉琪说话，发现他们似乎对那个神秘的“咩大师”颇为忌惮，胆子不由得也壮了几分。
安倍道三和帕拉琪同时转头看向他。前者的眼中尽是幸灾乐祸，后者的眼神幽怨焦灼。
“这个我可不太清楚。”安倍道三满怀恶意地看看帕拉琪，“说不定除了你之外他们还绑了别的什么人呢？”然后他又看看利奥纳多。
“我就知道绑票这种活计不能干……”
利奥纳多翻着白眼低声嘀咕。
“如果是我的话……我再大——胆地提一个请求，你们不会介意吧？”
兰德大着舌头，战战兢兢地又道。
“无非就是想让我们放了你吧……”帕拉琪捂着脸叹了口气。
“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你们就放了我吧……”
兰德竖着手指垮着脸，一副欲哭无泪的死相。
“我没问题哦！反正绑你的也不是我。”
安倍道三别过头去看起了风景。
“我们也没什么问题，反正要问的你也都说了。”
帕拉琪两手一摊作出个想走请自便的动作。
“谢谢，谢谢，谢谢了啊诸位。那我这就走了……”
兰德抱着胸口倒退了几步后转身就走，可还没走上两步就听见身后帕拉琪的声音冷森森地唤道：
“利奥纳多……”
后者默不作声地从怀里掏出了那把长管手枪。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兰德立刻又转了回来，“这个蔑里大师到底是什么人？”
他装作没看见利奥纳多拿着什么，努力将自己的求生欲转变为好奇心。
安倍道三转头瞄了他一眼，那表情说不出是讥讽抑或是怜悯。
“北天第六星、狩魔者、龙之翼、当世最强的算术士——博尔济金特.蔑里奥敦格日乐——蒙古语意为——训勉的星光。”
他张口报出一串天书般的头衔，而后眯起双眼微笑着看向帕拉琪和利奥纳多。
“你们不想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大师么？”
（11）
“这就完了？”
丽丝一脸纳闷地看着她的父亲。
“是的，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么？”杰克.泰勒，也即是丽丝的老爸很认真地点头。
“不不，老爸。你已经表达得相当清楚了。”丽丝赶紧摇头，“我的意思是说，你作出一副隐世高手的样子说要跟我谈话，结果只是告诉我你们两个都有术士血统，但却没有术士的能力？”
“你这才说了不到10分钟……”丽丝有一种被愚弄了的感觉。
杰克先生无视了女儿的抱怨，继续语重心长地道：“身为一个术士未必就是什么好事，我跟你母亲就都希望你可以拥有正常的人生……”
“正常的人生？”丽丝冷冷地打断她的父亲：“就像你们这样？”
“呃……”
对面的夫妇俩无言以对，也已经无需再对。
“金琪？”
丽丝把她的宝货父母撂在一边，转头招呼她的宝货雇工。
“我在！金主大人……或者说，丽丝小姐？其实我刚才就想问的，你的身份还需要向卡特琳保密么？”
窝在沙发里的少女立刻坐直了，扶了扶墨镜，作出一副专业人士的样子。
“不必了，反正刚才我告诉你们我从股市赚了四亿的时候，等于已经告诉了你和卡特琳我的身份。我倒是要感谢你肯收留他们，除了这里我实在没地方可以让他们去。”
丽丝看似毫不介怀地摇头，而后心有不甘地瞥了眼愣在一旁的杰克先生和他的太太。
“我要是知道他们只是想跟我扯一通废话过一把戏瘾我就另作安排了……现在可是说什么都晚了……”她在心里暗自念叨。
对此，金琪的想法倒是相当实际。
“没关系没关系，想住多久都可以。反正我都会作为特别服务计入账单的。”她一脸谄媚地摆着手说道。
“等一下丽丝……你刚才说你赚了多少钱？”
这时杰克先生终于从震惊的状态中恢复了，如梦初醒地打了个冷战。
“是四亿哦四亿！你们的女儿可是个大财主呢！”
金琪眼中射出的光芒连墨镜都挡不住。而丽丝则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从口袋里掏出电话开始拨号。
“你听听詹妮！这就是你生的好女儿！她捞了四亿居然只想分给我们两百万！”卡车司机先生怒不可遏地吼了起来。
“你他妈冲着我吼干嘛！除了操我你还为这个家做过些什么？整天蹲在酒馆后巷等着我给你偷酒偷肉的！分给你一百万你还有脸不满意了？”酒吧招待也毫不示弱地吼回去。
“我不操你你能生得出这么厉害的闺女么？算术士啊！四个亿啊！老子的蛋蛋是原始成本好不好！”
“能比得上老娘的……”
当争吵将要升级到“阴道和子宫”时，丽丝终于忍无可忍了。
“够了！让我安安静静的打一个电话，OK？”她的额头青筋暴起，狠狠地瞪着她这对不成器的爹妈，“你们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你们现在已经被黑帮盯上了好不好！给你们再多钱有什么用？背在身上挡子弹么！”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确切地说是只安静了两秒钟。
“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金琪。”金琪很是乖巧地替丽丝打起了圆场，“请别见怪，算术士说话都很直接。”
“你们的女儿很棒，请相信她。”说着，她冲两人眨了眨眼。
杰克夫妇满是怨愤地互相瞪视着，忽然两个人的心里都是一软。
“噢！詹妮……原谅我……”杰克先生轻叹一声抻开了双臂。
“杰克，宝贝儿，什么都别说了……”杰克太太立刻泪眼婆娑地迎了上去。
于是，半分钟前还恨不得互扇耳光的两个人就这么紧紧地拥抱了。
“妈的，一直占线……”
这时丽丝反倒爆起了粗口。
“这个利阿姆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狠命戳着那台iphone的屏幕，把它从耳边挪开了又贴回去。
“利阿姆？利阿姆.万伦？那不是个黑帮头子么？”杰克太太失声叫道：“丽丝？你怎么会有黑帮头子的电话？”
“两年前打过点儿交道。”丽丝含糊其辞地答道。
“可是……”杰克太太仍想追问。
“这个您得理解，术士是一项很容易惹到麻烦的行当。”金琪再次充当起了解说员的角色。
这个时候电话终于接通了。
“利阿姆.万伦，我是丽丝.泰勒。”
丽丝捂着电话背过身去，沉声自报家门。
“丽丝小姐？”电话那头的回应隐隐有些颤抖。
“您这是……”利阿姆惴惴不安地刺探。
“托你的福，有五个光头党的党徒闯进了我家，绑架了我的父母。”
丽丝言简意赅地将事实陈述了一番。
“丽丝小姐，我觉得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利阿姆立即申辩道。
“听着，我没时间听你解释，也无意追究。”丽丝冷冷地打断他道：“我的父母安然无恙，但那五个光头党死了四个。现在我要你告诉我，他们圣路易斯分部的据点在哪里？”
利阿姆犹豫了一会儿，用细不可闻的声音报出了一个地址。
“北九大街11号……”丽丝意示提醒地回头看着金琪，直到后者比出一个“收到”的手势。
“你是说他们已经收买了圣路易斯的好几个黑帮？”她回过头去继续问道。
“我明白了，多谢你的好心。那么请替我转告这几个帮派，他们的尾款恐怕是收不到了。”
在收到了明确的答复之后，丽丝以一种更为明确更为坚定的态度结束了这场对话。
“我们对面就是北四大街……”
直至丽丝挂断电话，金琪才求证似地凑了过去。
丽丝双眼微阖，从记忆中调出附近的地图。
“没错，那地方跟我们就隔了四个街区。”
五秒钟后她睁眼说道。
“还真是冤家路窄呢……”
金琪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中文，听得丽丝一愣。
“你似乎真的很喜欢中国？”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少女。
“heure entre chien et loup.”
（注：法语，意为狼与狗的时间。通常用来代指不知对方是敌是友）
“我的法语也不错哦！”
金琪用一句法国的谚语巧妙地回避了丽丝的问题。
“Je n'ai pas besoin de chien, mais je n'ai pas peur d'un loup.”
（法语：我不需要狗，但也不怕狼。）
丽丝同样也以法语回敬。她盯着面前的少女又看了一阵，这期间金琪没再说话，只以淡漠的笑容应对。
“算了，至少就目前而言，我的麻烦事已经够多的了。”
大约半分钟后，丽丝终于停止了这一沉默的拷问。她低低地嘟哝着，走近窗台眺望北方。
“贤明的判断。”
金琪笑眯眯地弹了个响指，似乎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而丽丝则抱着手肘，将全部的注意力投向了远方的那片街区。
“金琪，我再给你一千万，帮我办两件事。”
许久的沉默之后，她忽然侧首说道。
在她身后，始终维持着坦荡笑容的少女手提裙摆，行了个屈膝礼。
“请尽管吩咐，金主大人。”
她的语声满是安抚的意味，就连一旁的杰克夫妇也无由地松了口气。
“她来了。”
沙哑干涩的语声仿佛受惊的蚱蜢般掠过耳际。
坐在艾什勒弗左侧的亨德利.考林正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打火机的盖子；听见艾什勒弗出声他立刻来了精神，急忙抬头检视面前的监视器。
丽丝的身影恰在此时踏入了左上角的那块液晶屏。监视器里的女孩步态坚定面沉似水，甫一出现就引起了大门口两个光头党党徒的注意。
“她这是想硬闯？”
亨德利.考林愣住了。
他身为这届美国新纳粹的领袖交际极广，凶的横的不要命的心理变态的几乎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可是眼看着一个十八岁的女高中生单枪匹马赤手空拳地来端他的老巢，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而这个时候，或许是因为丽丝的敌意太过明显，又或者是出于警卫的本能，那两名光头党党徒在呵斥了两声之后已经拔枪指向了丽丝。
但丽丝既不说话也不停步，依旧不紧不慢地向着大门逼近。
“这种情况他们会开枪么？”
艾什勒弗有些好奇地看着亨德利。
“开枪？就我所知，他们应该还没那么残暴。我觉得拉瑞会先上去挡她一下，盘问两句——你看。”亨德利指着屏幕上那个举着枪向前挪动的黑大个儿，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然后如果她还是这个态度，”他接着说下去，“他多半会给她那漂亮的额头来一枪托。”
可惜，亨德利就只猜中了个开头。
丽丝在距离那名叫拉瑞的黑人三米远的时候挥了下手，那个看上去少说也有一百八十来磅的黑大个儿就打横飞了出去。
“噢……狗屎……”亨德利.考林翻了个白眼，“这还真是个莽撞的丫头啊……”他抚额骂道。
“莽撞？”艾什勒弗略带鄙夷地瞅着面前的男人，“她可是个算术士——这个世界上最冷静的一类人。”
仿佛为了印证艾什勒弗的说法似的，另一名党徒在他说话的同一时间扣下了手枪的扳机。黑黢黢的枪口无声地喷出烟火，中枪倒地的却是开枪的人自己。
“你应该告诫他们不要对这姑娘开枪的，这个距离对术士开火跟自杀没多大区别。”
艾什勒弗冷漠地评价道。
“既然是演戏，那当然得演得真实一点儿。”亨德利却只付之一笑，“都这样了，不开枪难保她不起疑心，更何况她还会读心术。”
“你以为这样就能骗过一个算术士？”艾什勒弗冷哼一声，“她多半已经用侦测法术把整栋楼都扫过一遍了。”
亨德利面色一沉：“你是说我现在想什么她都能知道？”
艾什勒弗摇头：“她不知道。这个房间已经被我的法术封锁了，C阶算术士的读心术突破不了。”
亨德利愕然：“可这样一来你的身份不就暴露了么？”
“没错，她应该已经发现我了。”艾什勒弗一边回答一边向亨德利投以鄙视的目光：“所以我说——你是在白费心思。”
“那她还敢这么放肆？”
亨德利很是郁闷地指着监视器里的少女。此时丽丝已经捡起了被自己放倒的那名党徒的手枪，正施施然穿越大门。楼下大厅里有几个汉子听见枪声跑了出去，被她一枪一个尽数撂倒。
“她那边儿多半有个幻术士，可能觉得自保没什么问题，所以就硬来了。”艾什勒弗搓着下巴，碧绿的眼瞳闪着幽光，“虽说只是个算术士，可毕竟也是个术士啊……”不知是不是也对丽丝嚣张的气焰有些不忿，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还有个幻术士？你确定你们应付得了？”
亨德利发现自己出汗了，抬手抹了把脸。
“术士的世界里能确定的事情少过妓女的真心。”艾什勒弗斜眼睨视着亨德利，“所以你要是害怕，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他说话的语气绝无半分体谅。
“不，来不及了。”
一个带有浓重舌颤音的男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亨德利循着语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萨比尔已拉开了他那把翡翠般鲜绿的长弓，瞄准了阳台的方向。
“丽丝小姐，你们美国人访友都是习惯走窗户的么？”
他操着生涩的英语大声叫道。
“你身边就有一个美国人，这种问题你问他不就好了？！”
狠厉的应答声中，两扇足有两米来高的窗扇被猛然释放的结界撞得离框而飞；铺着金箔状马赛克地砖的阳台外侧，浮空而立的少女缓缓垂下了高扬的手臂。
“噢，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们这个组合或许真的会有些沟通障碍。”
她扫了一眼屋子里的几个男人，右臂一摆对着脚下的门廊又是一轮点射。那枪声如槌，声声裂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