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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值得。
“那谁”跟在座三位其实都是匆匆一面,没什么能讲的,三分钟也就说完了。庄羽搜索枯肠,再加上一句:“……听他招呼人家‘伏特加’,我还以为他自己是琴酒呢。”
咖啡那时候刚上来,陆琛低头喝了一口,还没尝到那传说中的“椰枣和银耳”的香甜味,就差点因为这句话喷了出来。宋小茹面无表情地端起咖啡,啜了一小口,又啜了一小口,一杯咖啡喝掉三分之一才捡起话头:“他一个……,哪有琴酒那么兢兢业业。”
中间有个词含混过去了,不过陆琛怀疑她想说的是“卧底”。
咖啡很好,风味香甜浓厚,马塔利回味带着点别致的草药味。他们有一个小时的闲坐时间,聊些跟工作无关的事儿。很快每个人都发现自己能聊的除了工作还真的很少,枯坐几分钟,尴尬一笑。
“不知道罗星的手术怎么样了。”陆琛摸摸自己的拐杖,果断把话题扯到大家都认识的人身上,“听说全国最顶尖的神经科医生都去会诊了?”
“我上直升机过来之前,最新的消息是这样的。”宋小茹说,“刚好学科的年会正在帝都开着,一听这事儿就哗啦啦全都去了。那边最后给的判断不坏,应该至少有希望能坐起来。过几天大概就能有新消息了,到时候通知你们连线。”
“坐起来”和一个蛟龙狙击手之间的天渊之别,他们全都默契地假装没有发现。
萧湘之前没有听说过罗星的事,这时候开口发问。宋小茹三言两语解说清楚,陆琛和庄羽听得直发呆。在情报官嘴里没有什么事是不能三句话之内说完的,不管有多么险死还生惊心动魄,也不管会令人多么追悔莫及辗转难眠。大概就算两天前那次漫长又曲折、篓子捅破天的秘密行动,在宋小茹说来,也就会是“捣毁一个恐怖分子基地顺便抓捕一个犯人,路上跟人误撞上再打了一仗”吧。
要是报告也能这么写就好了。
他们已经关在房间里写了半天报告,一切还能回想起来的细节必须巨细靡遗,交上去需要能够互相印证。那其实非常不容易,战士在战场上精力必须高度集中,注意到的细节往往琐碎而不相联系,记忆本身甚至都不见得能靠得住,更不可能照应到战场全局。庄羽和陆琛算是报告最简单的,下笔也快,全队最先完事儿,其他人现在还在舰上咬笔头呢。
“我回去也得写报告。”萧湘说,在大家都郁闷的时候,分享一点自己的郁闷实属礼貌,“估计比你们加起来都厚。”她这一行任务过后都要有审查和保密期,不消说还得深居简出一段时间,等到解禁的时候,宋小茹他们也该回来休假了。
“到时候再碰面。”
四个人在余下的时间里默默喝完咖啡,准备起身去机场。陆琛外带了两包咖啡豆,这回就连宋小茹都诧异了:“你在舰上还能有泡咖啡的地方?”扭头看一眼庄羽。庄羽其实也毫无头绪,猜测:“呃,炊事班?”
“不是不是,等到了家换个包装,送女朋友。”陆琛说,“报答她每天帮我遛狗啊。”
包装上难免会泄漏他们行动到过的地点,纪律上需要换掉。庄羽哦了一声,点点头。两位女士挑起眉毛对望一眼,宋小茹看来没打算说什么,萧湘想了想,毕竟还是提醒道:“后面这句……不要被她本人知道。”
“……哈?”
“听人劝。”情报官还是面无表情,“换点别的甜言蜜语,至少显得她比狗重要。”
庄羽在旁边撞了陆琛一肩膀。陆琛一个趔趄,长叹一口气,低头捂住脸。
“晚了……我可算知道她上次为啥要跟我提分手了。”
“哦?”宋小茹难得表现出一点兴趣,“你怎么回答的?”
“我……”陆琛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把豆子捏得哗啦啦响,“我说,分手也行,不过我回来之前你再帮我遛几天狗吧……”
“……果断卖萌或许也是一条生路。”萧湘同情地说,“要是真肯继续帮你遛狗,那其实也就是句气话。你回去好好表现一下热烈思念——千万再别跟狗作比较!——应该也就可以了。你这么帅一定没问题的,加油。”
医护兵用力点头,表示记住了。宋小茹摸着下巴看看他,加上一条建议:“拐杖也带上。”
“啊?等回去早就不用了……”
这回连庄羽都皱着脸扭过头去。陆琛一怔,继续用力点头:“带上带上。”
两位女士给出了重大人生建议,心满意足出门上车。庄羽跟在后面,又撞撞陆琛肩膀——没拄拐的那一边——小声问:“诶,靠谱吗?”
“不知道。”陆琛低声笑,“不过女士的面子一定要给,该受教就要受教。”
“……不是,我说你女朋友。”
“这个么,也不知道。”陆琛又叹口气,这次是真的,“一年见一两回,电话和视频都是有数的,寄个礼物都要防着泄密,确实不好办。”
“那怎么办?”
陆琛看看庄羽。战友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焦虑。庄羽有着几乎过分强大的同理心,对一切他人的苦恼感同身受。他低头把包好的咖啡豆放进挎包,抬手拍拍庄羽的肩膀。
“能付出多少努力,就抱多大期待。”他说,“而且不像战场上,只要开枪就能打中点什么,现在这种就叫有劲使不上的状态,所以……随缘吧。”
庄羽惆怅地哦了一声,好像参透了人生的一大秘密。陆琛低声笑笑,朝两位女士的背影抬抬下巴。
“还不都一样。”
有人在滚滚红尘间除了你情我爱别无他想,就有人在烈烈黄沙中出生入死,顾不上其他。
只要前者多而后者少,那应该就还是值得的吧。
红海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