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佟莉的手指轻轻摸着通讯器。频道里一片安静，队友们都在听着她敲出的信号。

敌人1，人质安全。

她握着枪，小心掩近那块岩石。李懂在热像仪里紧张盯着敌人的狙击位。同样这样做的还有己方另外三位狙击手。攻守已经易位，但现在似乎到了另一个关键。

“B国！”布鲁姆上士不爽地嘟哝。一分钟前他在无人机的指示下潜行到这块岩石后，果然躲着一只田鼠，毛手毛脚地攥着把P35，一秒钟内就被他下了枪按在石头上，不用听她尖叫也知道那是个平民。他一手制服着掌下的女性，一手按下通讯器。“猫头鹰，抓到田鼠，年轻女性，自称是个B国公民，刚被营救出来。那帮家伙是他X的SAS！”

猫头鹰静了静才回复：“罂粟2号，小心，岩石后有另一只田鼠靠近。”

布鲁姆上士一凛。佟莉放重脚步踩出声响，轻轻咳嗽一声，用英语柔声说：“离秋？你还在吗？”

她特意放轻柔了声线，听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年轻女孩，好像还吓坏了。上士警惕地持枪警戒，佟莉继续小声说：“他们还在打，我们怎么办？”

听起来是另一个被营救的人质伙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溜出了藏身处。布鲁姆上士稍微放松按住傅离秋脑袋的手掌，让她可以稍微抬起头回话。他的手指按在女郎的静脉窦上，随时可以让她失去反抗能力，另一手拿着那把P35，朝向声音的方向。

女记者剧烈喘息着。这个晚上对她来说实在太漫长了一点，她几乎要过呼吸了，竭尽全力才控制住尖叫的冲动，尽量声线平稳地说：“没事，我们再躲会儿吧。”

“好的，我过来了，你别开枪喔。”

傅离秋哽咽着嗯了一声，眼泪在眼眶里翻滚。她一时没有留意到佟莉为什么跟自己讲的是英文，内心还在痛苦谴责自己的胆怯，又拼命安慰自己说那是个正规米军不是恐怖分子，今晚的遭遇战纯属误会，应该说开就好。天人交战间沙沙的脚步声绕了过来，双方特种兵同时看到对方头上的夜视仪。区别是佟莉早就心中有数，而布鲁姆上士怔了0.1秒。

时间和枪械的差异决定了生死。佟莉在绕过岩石的瞬间就举起机枪扫射，上士的还击则在中弹后才做出，打在了防弹背心上。被陶瓷板阻挡后的子弹动能仿佛一记重拳击在肋骨上，不过比起被机枪子弹击中脖颈和头部，那都不算啥。

顾顺和李懂同时看到了那块岩石后长达数秒的闪光，然后频道里响起佟莉的声音，虽然听起来有点喘。

“清除。我带离秋下去上车，掩护我。”

“收到。”

钟宁和他的队员分成两组，猫腰接近留在简易公路上的一辆皮卡车。他们各自携带一名无法移动的伤员，都是二队的成员。现在是双方心照不宣交替撤退的时候了，佟莉刚才已经汇报，被击毙的对方士兵在通讯中判断他们是SAS。杨锐并不觉得这场遭遇只是一场误会那么简单，不过这条消息也许会给对方带来一两分钟的混乱。车子迅速发动，看来没有被破坏，暂时也没有子弹飞来。陆琛倚在路基边，推了身旁的萧湘一把。

“去吧，你先撤。”

萧湘用跟他一模一样的姿势倚坐在路边，两个人的右边大腿上都包扎着。区别是陆琛是一发子弹的贯穿伤，而萧湘是被跳弹擦伤。她之前用自己的头巾潦草包扎了一下，这时候那条头巾也没法再用，一边抬手飞快地编着辫子一边摇头：“我需要跟犯人在一起。再说一会儿本地支援来了说不定需要翻译呢。”

“支援到来之前可能还会有战斗。”陆琛抬眼看看犯人的方向，虽然黑夜中他其实什么也看不到，“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在必要时可以处决他。你别陪着。”

萧湘神情一凛。陆琛伸手再次推了她一把。

“去吧。舰上见。”

她编好那条辫子，郑重点点头，翻上路基。有人在车斗上向她伸出手来，一把把她拉了上去。

“舰上见。”

皮卡车朝着原本的前方开去，那是远离敌方狙击手的方向。杨锐目送它消失在暗夜中，默默松了口气。虽然在极端的情况下，也不能排除米军再派出一架无人机向他们投弹的可能性，但那就不能以一次偶然的误会来解释，下命令的人需要列出更多的理由，承担更多的责任。

根据他对一个正常军队系统的了解，那不是能在几小时内能搞定的。除非制造这次“误会”的人能够完美地处理掉如今兵分两路的两队蛟龙，否则他就得好好掂量掂量这样做的后果——

一声大喊划破了暂时的寂静。正在试图后撤的游骑兵狙击手和正在试图缠着他们的蛟龙狙击手，在数百米的距离上都听到了那句话。夜风把声音朝他们的方向送了过来，口音相当标准，只要听到了，就绝不会听错。

“他们是中国海军！他们越境非法抓捕——”

徐宏扑过去，一把掐住犯人的脖子。在刚才的交战中，对方趁人不备悄悄翻滚开几米，虽然手脚还被绑着，却设法吐出了嘴里塞的东西。

这句话话音未落，庄羽已经一口气把无线干扰功率调到了最大。“只有两分钟，快！”

顾顺扣动扳机，子弹飞向那个在瞄准镜里一直慢慢移动了很久的人影。他的枪口一直跟着那个家伙，看着他自以为安全地匍匐后退。天上的无人机应该在为他指示撤退路线，但顾顺——还有李懂——身上穿着红外遮蔽服，在枪支冷却之后无人机看不到他们。顾顺已经盯住这家伙看了很久，心神仿佛从瞄准镜中飞到300米外，绑定了目标，就连肋骨上的疼痛都变得消失无踪。进入这样的状态之后他还从来没有失手过，一枪之后拉动枪栓，对着目标又补了一枪。几乎是在这一枪击发的同时，李懂那边的枪声也响了起来。

“清除。”

“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