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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懂吃了一惊，不过没表现出来。他和顾顺两个人默默等待着傅离秋摸索着穿上鞋子，那颇花了一点时间，但顾顺制止了他打开头灯的企图。终于姑娘说：“好了。”在那之前他们其实已经知道，因为在夜视仪里，女记者的身影站了起来。

“能走吗？”

“可以。”

两个特种兵把女记者夹在中间，李懂作尖兵，顾顺断后，撤向他们隐藏皮卡车的地点。傅离秋走得有些慢，李懂猜想她体力已经透支到极点，光是从沉重急促的喘息声中就能够判断出来。但他开口提议背着对方走的时候，却被拒绝了。

“谢谢，我可以的。”

身后顾顺嗤的一声，不知道是想表达什么。李懂叹了口气，没再坚持，继续向前走，只是不时停下来搀姑娘一把。加上顾顺时不时也搭把手，两人总算带着东倒西歪的女记者走到山下。佟莉在那里等着他们，李懂听到猫头鹰的叫声，那是她在示意自己的位置。

“听到了。我们过来。”

三个人花了一点时间会合，月亮也在这时候升了起来。李懂这才看清女记者的模样，果然好像之前只有贴身的内衣，露在作战服外的身体上布满伤痕。佟莉啧了一声，顾顺和李懂都觉得她好像白了自己一眼。

“来，我来背你。”

傅离秋听到她的声音，沉默地点点头。李懂张大嘴，想要辩白一句自己也说过要背她，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又被白了一眼。好在顾顺马上开口，冷淡而稍微不耐烦的口气，倒是恰好替他解了围。

“还等什么？开路。”

频道里传来杨锐的叮嘱，他们已经先行撤离，即将离开通讯距离的极限。这意味着狙击组将会短暂与大部队失联。顾顺回复收到，他是剩下三个人的军衔最高的一个，李懂和佟莉都应该听他指令。三个人一路撤向三公里外的皮卡车，路上偶尔遇到零散的一两个恐怖分子。刚下山时遇到的都是在云爆弹范围边缘被灼伤得不轻的，李懂随手扫射帮他们解脱。走远了之后遇到几个大概是傅离秋脱逃后上山去搜捕的，侥幸逃脱了爆炸，这时候扑回来，迎面跟三名蛟龙碰上。虽然月亮已经升起来，但山间树影婆娑，山石嶙峋，什么都照得影影绰绰，自然还是戴着夜视仪的特种兵们拥有索敌优势。李懂还会先判断一下对方有没有带枪，顾顺反应比他还要快，看到有人影就出枪，其实也并没有打错的。

“这地方是恐怖分子基地外围，半夜在这里出没的，能有平民吗？”

李懂默默咽下反驳的话。他本来想说也许还有逃出来的人质呢，不过听到佟莉背上的傅离秋“嗯”了一声。

“人质营……应该已经被他们杀光了吧。”

佟莉叹了口气，又用力把她朝背上送了送。女机枪手的负重不少，加上这么一个一百来斤的活人虽说行动无碍，还是有点费力。顾顺已经把她的机枪接了过去，李懂背着她的弹鼓。要是三个人这会儿遇袭失散，佟莉手边就只有一把手枪和一把战术匕首了。

“坚持一下，快到了。”

他们在月亮升过山头的时候来到了隐蔽皮卡车的地方，李懂先检查了自己做的伪装，确认没有人靠近过，这才发动车子。顾顺坐在副驾上，两个女生钻到后座。佟莉掏出医药包给傅离秋处理伤口，顾顺朝后面张望了一眼，发现好像有些伤口还挺深的。

话说回来，没外衣没鞋袜在山里跑了那么远，不受伤才怪吧。

“管人质营的恐怖分子收走了我们的衣服——应该就是原本穿这双鞋的那个女人——要带谁出去的时候才给衣服穿上。他们觉得这样我们就没法跑。另外，他们还威胁说，如果有任何一个人跑掉了，会立即处死剩下的所有人。”傅离秋的解释是，“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因此懈怠了，我才找到机会跑掉。”

她的口气淡淡的，只是不时被酒精棉消毒时激起的咝咝声打断。顾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她：“口香糖吃吗？”

“谢谢，给我一片吧。”

她接过口香糖，剥开糖纸，犹豫一下。顾顺没回头，向后伸出手。

“给我吧。”

他接过糖纸，放进衣兜里。李懂一言不发，试图让自己专心开车。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了在上个任务里遇到的那个女狙击手。卷进这场战争的女性为数众多，其中一些不得不比男性更凶狠。李懂不确定那个女人是不是还活着，不过他可以确定一点，在战场上，唯一比狙击手更容易招致集火的，就是毛手毛脚的菜鸟狙击手。

时间将近午夜，他们最好在天亮前回到政府军营地，如果那个营地还在的话。油量有些勉强，也许还需要在路上想想办法，不过现在能做的是尽量减少加速和减速的过程，开得平稳一点。按照情报组的估计，这一路上遇到阻碍的可能性不大，但当然，真实的世界中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通讯频道里一片寂静，他们离队友还很远。在原本的撤离计划里，顾顺李懂和队友们走的就不是同一条路线。他们撤得最晚，需要更多的绕行，以规避开可能前来的敌人援军。其他13个人，加上萧湘和这次的抓捕目标，分乘两辆皮卡车，已经领先他们太多。

车厢里当然不可能坐下所有人，一半的人坐在车斗里，轮班休息和警戒。二队的车走在后面，他们等了一会儿自己的狙击组。杨锐这边带着一队当先上车，萧湘说什么也不愿意跟目标同坐在车厢里，坚持跳进了车斗。于是陆琛和庄羽也跟着她坐在了后面，跟那架摔歪的火箭炮为伍，石头和徐宏坐进前面车厢，把目标紧紧夹在中间。上车的时候那家伙已经醒了，一边用力挣扎一边大喊大叫。徐宏利落地抓起一团纱布塞到他嘴里，再重新套上头套。陆琛听到他喊萧湘的名字，偷眼瞄瞄姑娘，发现她还是面无表情。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光线太差，他没看出来。

他跟庄羽都对这茬事儿保持了沉默，虽然心里其实闪过了无数剧情。萧湘裹紧她的披肩在车斗角落里缩成一团，车子开出好远才叹了口气。

“让你们见笑了……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