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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懂伏在地上，短暂地把脸埋进臂弯，按捺住想笑的冲动。旁边顾顺低声嘀咕了一声：“赞。”

他在夜视瞄准镜的视野里盯着在黑暗中奔走的人影，稍微放松一下身体。刚才的短暂战斗虽然狙击组远在一公里外，但自始至终精神高度紧张，因为一旦不小心放过某个应该狙击的目标，就可能招致影响全队的严重后果。两组观察员都分秒不停地扫描着自己的网格，寻找着那些人影会聚方向可能会有的目标。在突击小组看似风平浪静的背后，是狙击组屡次千钧一发的射杀。否则不用说别的，但凡有个恐怖分子拎着盏应急灯跑过去，戴着微光夜视仪的几位就要暂时致盲一阵子。还有发动起来的车子、点燃的火把和最后那两组埋伏的迫击炮阵地，除了最后的一枪之外，顾顺根本都没必要开口警告，就把危险扼杀在几十米之外。这时候他看着小组成员一个不少的聚在一起向外撤，而恐怖分子们洪流般涌向同一个地点，黑暗中他看不见那座简陋版的宣礼塔和它上面的高音喇叭，不过发自内心地觉得，这时候应该朝着那里来上一炮。

“找到了吗？”

李懂把头伸进遮光罩里，盯着无人机终端。按照从人质营出发的半径计算，那姑娘应该离他们这一组更近一些。山林在红外侦测视野里一片沉寂，他仔细操作无人机飞行，忽然看到彩色的人影一闪。那是直立行走的某人，李懂抓起夜视仪望向那个方向，除了两个人之外，还有一条狗。角度不太好，在咖啡树间时不时被树干遮挡，但是他觉得顾顺一定行的。

“顾顺。十点钟方向，500米。”

顾顺嚼着口香糖转动枪支。李懂没再关心那两个家伙，继续在无人机视野里搜寻那个应该躺在地上的姑娘。频道里杨锐的询问也已经来了，跟一分钟前顾顺的问题一样：

“找到了吗？”

“还没有。”李懂回答，莫名有点愧疚，觉得自己听出了队长口气里的焦急，“还需要……啊，找到了！”

就在那两个带着狗的家伙前方200米不到，有个一动不动在地上躺成大字形的身影。李懂一瞬间几乎不敢想象那姑娘此刻的心情，这个距离应该已经可以听清狗叫，知道自己快要被找到。旁边顾顺击发了一枪，深呼吸两下，又开了一枪。即便是在这里李懂也能隐约听见那条狗的狂叫，不过顾顺随即开了第三枪，狗叫声停下了。

“追兵已清除。”李懂报上那姑娘的坐标，“请求指示。”

“钟宁，二队准备发射云爆弹，目标宣礼塔。各组确认安全距离。”

各组纷纷在频道里确认安全。李懂迅速计算了一下距离，两个狙击组和山上的女记者都在安全范围。“狙击组确认。”

“二队狙击组从山后既定路线撤退。顾顺李懂你们接上女记者原路返回，佟莉留下来协助你们。”

“收到。”

“五秒后发射。做好准备。”

“明白。”

他把无人机飞到安全的地方，跟顾顺两人都摘下夜视装备。五秒钟后，一轮极度明亮的火球在下方的基地中爆开。冲击波掀飞了简陋的建筑，狙击手精准的动态视力辨认出那其中夹杂着或完整或残缺的人体。极速的爆燃一瞬间吸干了周围的空气，方圆百米范围内，即便幸免于冲击波的人也会窒息而死。这是乘坐直升机前来的二队携带的单兵云爆弹，二队的机枪手背了一个沉重的双联装，负重超人，以至于石头还帮他分担了大部分弹药。不过现在看来，这份负重是值得的。

“各组按既定路线撤退。集合点见。”

顾顺一拍李懂肩膀，两人收回无人机，拎起狙击枪无声无息潜行在山林中。这是狙击手的基本功，不想被人发现的时候，没人能发现他们。甚至在无人机的红外视野里他们俩也隐蔽良好，因为身上穿着红外遮蔽服。这是额外的几公斤负重，李懂曾经觉得顾顺是不是有点多虑了，但现在，在这阴凉潮湿的山间穿行，四周的黑暗中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危险潜伏，手里的终端倒是让他安下心来。

狙击手在没被发现的时候才最有作用。

他们逼近之前无人机视野中看到的女记者位置，李懂确信自己和顾顺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视野中并没有那么一个躺在地上的人，要拉下夜视仪，才能看到草丛中一个绿莹莹的人影。

“傅离秋？”

对方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反问：“你们是……？”

“中国海军。”顾顺说，“接你回家。”

他伸手想把女记者拉起来，对方却蹲在草丛里不肯动弹。顾顺怔了怔，李懂开口问：“你需要外套吗？”

顾顺反应过来，反手按住了自己的观察员。

“我来。我的大。”

他个子高，作战服脱下来穿在姑娘身上，简直可以当条卫衣裙。女记者站起来，试着走动两步。这次还是李懂发问：“有鞋吗？”

“……没有。”

两个特种兵在黑暗中毫无意义地对看了一眼。顾顺先开口：“稍等。”

他说完就离开了，跟来时一样无声无息。李懂陪着傅离秋靠在树干上休息，一边低声跟佟莉约定会合路线。过了一会儿顾顺又回来，手里拎着一双鞋。

“给。”

李懂意识到，那应该是从他们射杀的某个搜山的家伙脚上扒下来的。

之前的狗叫声和枪声女记者也听到了，想明白这点不是难事。果然她犹豫了一下，李懂于是说：“稍等，跟我换一下吧。”

他弯下腰准备解鞋带，身边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不行。”

顾顺和傅离秋似乎都没料到对方会跟自己一起开口，说完这句话就都停下了。随后傅离秋说：“你可能还得战斗，保持战斗力。”

顾顺的理由更简单一些：“你穿不下。那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