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李懂镇定下来，迅速测定射击诸元。在这个距离上打中任何目标都不是什么难事，不过需要额外注意海风在建筑物间的风速会有明显变化。不排除敌人在这段路上有第二个狙击手，不过无人机并没有什么发现。李懂在瞄准镜里优先一个个察看袭击者可能选择的那些隐匿处，暂时也一无所获。

他趴在地上慢慢呼吸，继续察看道路沿途。车队此时已经驶近，由于路况糟糕，开得并不快。这条道路显然曾经被战火波及，路面这里那里被掀起一块，路边随处可见水泥碎块。李懂在8倍瞄准镜里跟着车队移动，仔细查看车辆周围。在瞄准镜边缘看到碎石堆后隐隐的红光闪烁，他按下通讯器。

“队长，头车前方十米右侧疑似有炸弹。”

“收到。各车注意车距，紧缩队形通过。全体注意提高警戒。”

庄羽在频道里轻快地说：“侦测到单个信号。已遮断。”

李懂在望远镜里观察着周围。这应该是一个手动遥控的炸弹，手握遥控器的人一定在能看到车队的地方。他很快找到了那个家伙，穿着颜色暗淡的长袍，几乎与墙角的阴影融为一体，正鬼鬼祟祟地探头张望，手上还握着遥控器。瞄准镜里甚至能看到这人惊疑不定的表情，像是想不通炸弹为什么没能爆炸，手上还在奋力反复按着按钮。李懂轻轻吐出一口气，手指在吐气的同时扣动扳机，恰好在这口气吐完的瞬间把扳机扣到底。子弹在那个人的胸口穿出一个血洞，带着他仰天倒下，遥控器离开他的手掌，滚落到一旁。干净利落，600米外只存在于望远镜中的死亡。身旁的风依然清新湿润，没有一点血腥味。

“清除。”

“直接通过。”杨锐说，“保持警戒。”

车队继续缓慢前行，武警和蛟龙的两个小组各自都据枪朝向两侧，准备对付随时可能冲出来的敌人——用炸弹逼停车队之后，按理就应该有小队敌人蜂拥冲出。但一切诡异的安静，像是敌人根本没有安排人手进攻。

或者他们还在等着别的什么。

李懂手边的对讲机响了起来，一个男声语速飞快地说着什么。他听不懂对方的语言，不过并不妨碍做出判断。

“队长，他们要来了！”

临街的二楼窗口伸出枪口，但蛟龙和武警的枪先响了。训练有素的特种部队与乌合之众的恐怖分子根本不是一个层级上的存在，95突击步枪的点射干净利落，佟莉和石头的机枪随即发声压制，几枚手雷快速抛入窗口，恐怖分子的第一波攻击被迅速压制下去。一辆突击车突然从楼后绕出来，车上的家伙一边狂喊一边操纵着机枪，只等转过弯来就要开始扫射。那辆车一个U字回转停在路边，拦住半边道路，机枪声却没能响起。神经高度紧张的驾驶员诧异地一扭头，才看到机枪手已经倒了下去，半个身体都倒挂在车外，在刚才的急转弯中与建筑物外墙挤在一起，看来是面见真主去了。

李懂默默拉动枪机，给下一枚子弹上膛。“清除。”

“保持速度，通过通过！”杨锐在频道里大吼，“两侧防守线！狙击手，注意转移！”

车队尽量加快速度，经过了设伏的路段，很快就将从这幢大楼下经过，那是李懂看顾不到的短暂时间。李懂舒了口气，准备起身撤离。对方已经知道自家的狙击手在这里出了问题，毫无疑问即将前来察看——

“李懂！”杨锐说，“无人机发现有小股武装分子朝你的位置过来。抓紧转移，陆琛留下来协助你——”

李懂正举着望远镜，习惯性地最后一次观察车队行进前方。随即他肩膀僵硬了一秒钟，平静地拒绝了杨锐的命令。

“队长，前方200米有一辆轻型轮式装甲向你们过来。陆琛帮我拖两分钟，我先解决它。”

杨锐明显一怔。“你的枪解决不了——”

“这里有枪。”李懂检查一下子弹，“14.5毫米穿甲弹。可能需要一发校正，稍等。”

他重新卧进工事，握住那把比他年纪还大的反坦克枪，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它的前主人。蛟龙的捆绑技巧相当过硬，对方毫无疑问一直在拼命挣扎，却只能在原地不断蠕动，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散乱的头巾和漏出来的头发，看不到表情。这支枪被改装过，上面加了一支低倍的光学瞄准镜。李懂凑近瞄准镜，一动不动地支撑着自己，枪口围绕着目标中心慢慢画着小圆。他瞄准的是观察窗偏下一点的位置，虽然有装甲防护，但这支枪足以打穿这种轻型装甲，它们跟挂上裙板的大卡车没有太大差别。他平稳呼吸，轻轻扣动扳机，巨大的后坐力让枪托狠狠撞在右肩上，这种老式大口径步枪总是有这样的问题。李懂揉揉肩膀，抓起望远镜，车已经停了下来，弹着点有些偏低，不过效果也还过得去。自己用一把陌生的枪首发命中，只能说它的主人保养和调校得不错。车顶钻出一个人，肩上扛着一把RPG。李懂吐了口气，调整一下密位再次击发。那个家伙上半身直接消失，火箭弹朝天飞向了不知道哪里。这一次肩膀被撞得更疼，大概要淤青了。

“清除。”

“快撤！”

他把嘴里一直嚼着的口香糖吐出来，塞到反坦克枪的枪眼里。地上绑着的女狙击手看到这一幕，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李懂迅速收好自己的枪，小跑到天台另一侧，探头朝下看了一眼。几名武装分子正在下方跟人交火，应该就是负责牵制的陆琛。他换了个方向，再次使用射绳枪溜去另一幢楼，顺利地沿着楼梯下到地面，跟陆琛交叉火力解决掉了剩下的人。最后一个恐怖分子倒下的时候李懂莫名其妙有点内疚，不知道天台上那位什么时候才会被同伙发现。

“队长我下来了。我们现在去取回车辆。”

“我们放慢速度，你绕到前面去找到制高点掩护我们通过战区，以防万一。”

“收到。”他又怔了一下，觉得这个安排透着古怪，“顾顺呢？”

“哥这边有客。”顾顺的声音终于在频道里响起，“你们那边这么热闹？看来今天的客人不止一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