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杨锐怔了怔。“明天就要准备执行任务了，我不同意。”

“全体都要做好上岸执行任务的准备。”顾顺用他标志性的奇特语气重复了一遍杨锐刚才的话，不熟的人真会以为那是在开嘲讽，“我判断这就是执行任务的准备。”

他笔直地站在比自己矮小半头的队长面前，手指贴在裤缝上，军姿标准。杨锐摸着下巴盯了他一会儿，突然一笑。

“就你一个人练他？那不能够。把全队都叫上。”

蛟龙一队在半小时后紧急集合，队长说明情况，全队人都扭头看李懂。

李懂没在看谁，拧着眉毛恶狠狠盯着前方的墙壁，眼神凌厉，娃娃脸的下颌角微微凸起，显然还在用力咬着牙。

“听明白了吗？”

回答得并不整齐，除了顾顺之外都有点迟疑，李懂干脆就没开腔，只是重重点了点头。杨锐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也点了点头。

“好，各自就位，出发。”

“是！”

八个人各自进入一间测试间，庄羽与陆琛是隔壁最远端，推开门的时候仿佛听见医疗兵嘀咕了一句：“真是残忍无情无理取闹……”

庄羽没听清：“哈？”

“没有没有。”陆琛说，“加油。”

也不知道他是在给谁加油。

加练的内容很简单。对蛟龙一队的其他队员来说，找到一个潜伏的狙击手，干掉他；对李懂来说，保住自己，活过一小时。

在对面有另一个狙击手盯着自己的情况下。

训练在一小时后结束，已经过了舰上的熄灯时间。谁都没有就这次训练的过程发表意见，队长跳过点评解散了队伍。队员们放轻脚步回到休息舱，走廊两侧的门后隐隐透出轻微的鼾声，没人能察觉刚刚有一小队特种战士经过门口。越过顾顺李懂房间的时候陆琛探手拍了拍李懂肩膀，好像开启了什么开关，接下来每个人都拍了一下。

除了顾顺。

房门打开，他们走进去。加练压缩了睡眠时间，只有几分钟来简单洗漱。在洗漱间又碰到队友们，依然没人说话。一直沉默到躺到床铺上，又翻来覆去了几分钟，顾顺才听到下铺的声音。

“喂。”

顾顺故意让他等了几秒钟，才回答：“嗯？”

“你们放了多少次水？”李懂问，“四次？五次？”

上方传来模糊的笑声。“得你自己数明白。”顾顺说。

“七次？”李懂问，然后顿了一下，“九次？”

顾顺大大叹了口气，觉得不说清楚今晚可能没法睡了。

“四次。”他说，“我两次，队长一次，副队一次。当然这是不算呼叫支援的情况，不然庄羽一百二十次。”

“是吗？”李懂犹豫地说，“可我明明觉得……”

“你很敏锐，可能是队里最敏锐的一个。在战场上，能够尽可能快地收集尽可能多的信息，这是观察员的天赋本钱。”顾顺决定给搭档吃颗定心丸，“我说过，罗星是不会看错人的……”

“你还说过下次要交学费。”

顾顺被噎得一窒，倒是乐了。“先记账。——敏锐是好事，但过度反应不是。控制住它，你就控制住了战场。”他把手臂往后脑一垫，“懂？”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突然发现这个词在这里的双关作用，独自乐不可支。李懂沉默半晌，才磨着牙恶狠狠地说：“懂！”

然后他也笑了。

军舰到港比预计提前了一小时，舰上通知提前开午饭，官兵吃完好把食堂腾出来给侨民供应食物。蛟龙整队去食堂，发现门口贴着个限餐通知，说侨民上船后舰上食物不足，根据计算，每餐按人口限量供应。陆琛反应最快，一算热量，“基代都不够。”

“底下还有一行呢。”杨锐指指那张通知，“特战队员不受限制。”

众人夸张地松了一口气，杨锐瞥了一眼自己的队员们，呲牙一笑。

“要不我们也吃着1000大卡，上岸去练习一下野外生存？”

众人纷纷摇头，鱼贯进了食堂，顶着水兵们羡慕的眼光堆满食盘，一溜烟跑去角落的桌子。军人吃饭都是神速，十分钟内全部解决，依然列着队还回食盘，全数前往待命区休息。到港后的常规任务是岸上执勤，守卫登舰的各个入口，安排了三队站第一天，一队和二队待命。片刻后内线电话响起，杨锐接听，默默听完后后退几步，环顾悉数望向自己的队员们。

“使馆内还有最后一批侨民和外交人员，来这里的道路被毁，唯一可行的一条路必须穿过战区。叛军同意短暂停火，但使馆的武警人数不足以保护整个车队，上级命令我们前往支援。”他看看表，“蛟二留守舰上协助安保，蛟一出动。作战目标：保护车队免遭战斗波及。我们需要借用政府军车辆前往使馆，情报组会把规划的路线发到个人终端。现在，可以提出问题。”

“六名武警，外加八名蛟龙。”徐宏举起手，“我需要大致知道车队规模。”

“大约五辆车，其中有重要外交人物。”杨锐盯着队员们，“伊维亚方面要求我国保护三名高官家属，以此换取对这次撤侨提供便利。我们本次行动可以携带我军装备也是因为这一点。但是，我国不会公开介入他国事务，所以对外来说，这三个人在车队中并不存在，绝不能有谁在我国的外交人员车队里发现他们。相应的，伊维亚国内的恐怖分子应该很乐意把他们从使馆的车里揪出来，挂在旗杆上示众。扎卡组织的战斗力大家很清楚，这次护卫行动，不能掉以轻心。跟叛军协商的停火时间还差一小时开始，更换城市迷彩作战服，十分钟时间整理装备。都明白了吗？”

“明白！”

杨锐一挥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