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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六章

Synopsis

一个没有前传和本传的后传。

易景隆出了云来栈,在左近兜了几个圈子转进深巷中,轻轻敲开一间院子角门。应门的小鬟抿嘴笑道:“大少来啦。”领了他穿过后园。廊下摆了长长一排名种兰花,过了回廊进了垂花门,院中琴声琤琤,碧如正亲手在庭前莳花。见了他便盈盈站起,垂手施了一礼。

易景隆微笑道:“碧如辛苦。那人来了么?”

碧如含笑不语,眼波向侧旁花厅一转,却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琴声正是自那厢传出,易景隆微微错愕心想那人何时居然有了抚琴的雅兴,却听铮的一响,琴弦断绝,紧接着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听来倒像是个结结实实的耳光。

易景隆哑然绝倒,不知碧如在捣什么鬼。他内息悠长,耳力本较常人高出一筹,早已听出室内不止一人,其中一个呼吸声极缓极细,若断若续间自有章法,正是他在等的那人;另一个以气息听来修为却也不差。微一沉吟便扬声笑道:“抱歉抱歉,叫风烟久等了。”足下并未停留,施施然踱了进去。目光先瞧向开向侧院的窗户,墨色窗棂曲尽幽思,雪白窗纸上映着修竹梨花的影子,墨风烟负手站在窗前,身旁琴几前坐了个衣袖比窗纸还要雪白的少年,秀美脸庞上果然指痕宛然,却居然是傅清欢。

易景隆终于微微一怔,笑道:“打扰了,对不住。”话音未落便见魔教教主恶狠狠瞪了过来,道:“找我有什么事?”

易景隆找他原没什么事,不过料定此人绝无可能乖乖留在房间用功,多半要过来直接寻慕容家晦气。是以携唐晔过来时便已寻机交代了下去,命碧如在左近相候,见到墨风烟便前去相邀一聚。这宅子与云来栈离得甚近原非巧合,易家在潭州势力本大,产业又多在商铺酒楼客栈一行,这一带正是他易大少爷的地盘,当初随手拨给碧如当私宅的。只是墨风烟居然并非独自前来,碧如也便只好多邀了一位客人。易景隆问起两人因何相遇,却原来是傅小公子一早登门拜访,道是承蒙墨教主惠赐心法,特地前去道谢的。墨风烟正要出门来寻慕容蓝,顺手便拎了他过来。

易景隆不知前因后果,含笑看了看墨风烟。墨风烟扭了头去盯着旁边架子上供着的兰花,哼了一声道:“横竖我自己从来懒得费那个心思……以后他头痛时莫要怪我。”傅清欢笑嘻嘻地不答,站起来道:“我去找碧如姐姐讨杯茶喝。”墨风烟皱眉道:“何用你特地去讨?”说着便见碧如亲手端了托盘进来奉茶。她在问芳楼主事多年,自有心得,三人揭开茶盏,果然各合口味。傅清欢微笑道谢,碧如眼波在他脸颊上一转,未及开口便见斜刺里递过一只墨玉盒子来,墨风烟板着脸道:“替他敷上。”

碧如掩口轻笑,傅清欢自己伸手接了过来,笑道:“多谢墨教主。”目送碧如退了出去。盒子里淡金色药膏装得半满,隔得远远的便似有若无地一缕淡淡药香,那必是魔教灵药“金缕续”无疑。鹤影堂的小少爷自然识货,呀了一声,忍不住送到鼻端仔细闻了闻,瞧见墨风烟脸色这才吐了吐舌头,用指尖挑了少许,自己涂上,轻轻推开。那指痕几乎立竿见影地退了去,墨风烟这才低头喝了口茶,道:“你这人从来不生气的么?”

傅清欢摸了摸脸颊,笑道:“你又不是故意的。”

易景隆大感有趣,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傅清欢但笑不语,墨风烟脸色变幻了半天,悻悻道:“他刚才弹的是鹤影堂的《寒潭引》。”绷着脸把这句话飞速说完,立刻专心致志低头喝茶,再也不看易大少一眼。

易景隆恍然大悟,原来傅清欢是上门给墨风烟治伤来了。要知鹤影堂医武双绝,其中一绝便是这一曲《寒潭引》,以医入琴,最是有助平复内息,调理内伤极是灵验。魔教心法本便是从险象环生中觅得一线天机,修为稍有后退便是心魔丛生,墨风烟这几日伤上加伤,灵台宝境颇有动摇,听上这么一曲自然大有助益。易大少本人内息圆转如意,是以听到琴音毫无触动,一时便没发现这妙处。只是琴弦乍断时墨风烟心魔陡起,也不知把傅清欢认作了谁,抬手便是毫不客气一巴掌。他武功既高、出手又快,傅清欢但觉眼前一花便生生挨了一记。幸而墨教主这一巴掌不知原本是要赏给谁,居然丝毫未用内力,否则就算有几个傅小少爷也不够交代的。

易景隆咳嗽一声,立刻又被教主大人狠狠瞪了一眼,只好忍住笑道:“风烟此来,可是特地来寻慕容大小姐的?”

墨风烟冷笑道:“这位大小姐让人好奇得很哪。最近几天拜访过她的人多半都莫名其妙横死,一个老爹一个老弟都是眼见着武功大成之际内力全失,哼哼,再加上你那个议过亲的弟弟,命里带煞得未免太过厉害了一点。”顺口把易大少行藏也给揭破了。傅清欢听得眼睛亮了起来,笑道:“原来龙先生便是易大公子,失敬失敬。”

易景隆摸摸鼻子苦笑道:“风烟看来心情不好……但你若担心你那小厮却是大可不必,慕容蓝还没出门,这城里最近出的人命虽多,却没有一条是在她眼皮底下的,想必今日也不例外。她午后要出城去送江胜雪,你不妨先去睡上一觉,到那时候再去盯着小厉倒也不迟。”

墨风烟怒道:“谁要盯着他……”易景隆笑吟吟看着他也不作声。傅清欢看了看他,迟疑着道:“先生确是听慕容大小姐这么说?但她今日午后,却是约了我在云来栈看病人的。”

易大少爷已经很多年不曾当面吃瘪,一口茶喝下去几乎呛到。墨风烟噗一声笑出来,伏在桌上猛捶桌子。傅清欢微笑着盯着易景隆的眼睛,缓缓道:“慕容大小姐约我去看哪位病人,先生心中可有数么?”

易景隆叹了口气,心里明明知道下一句话实在残酷了些,却还是放任自己说了出来。

“慕容大小姐延医的病人,多半是慕容白……清欢小弟既然有此一问,想必自己也是知道的。”

傅清欢垂下眼睛没有答话,唇边似有似无地挂了个古怪的微笑,仿佛入定一般凝固在那里。房内一时静寂,只有极细微的嗒嗒声响自他手边传出,却是因为双手抖得厉害,茶碗与茶船间不断相碰。茶水微微洒了出来,洇在雪白的衣襟上,那痕迹多半是再也洗不掉了。

 

 

潭州城今天很热闹。

本城逢十大集,今日恰是初十。长街上人声鼎沸熙来攘往,人很多,商贩很多,生意很多,声音也很多。

这么多声音淹没下,长街侧畔深巷中的那些声音,就几乎不可能被听到。

丁崭叹了口气,仿佛有点遗憾地告诉柳若飞:“公子莫要想法脱身了,想也是没有用的。”

柳若飞方才已将身上所有暗器都试了一遍,换过七种身法试图逃走,均被这位丁大总管不动声色轻描淡写化解,一步步被逼入这深巷尽头。丁崭且是好整以暇,步态居然带了些悠哉,寥寥几次真的出手狠辣得极有分寸,看起来倒真是要虐杀的样子。

柳若飞想起月前父亲接到那半支断箭时的脸若死灰,终于颓然叹了口气。

其实飞雪山庄一直在等这样一个消息,自三年前丁崭声名鹊起时便开始等,一直等到那支白色尾羽的断箭被附近玩耍的村童送到门口。箭上绑了封书信,信笺上一字皆无,只有一滴干涸的血迹。庄主大人当场容颜惨淡,于是家中少年一代也便知晓,等了若干年的那大仇家,终于是出现了。

若非如此,柳回风怎舍得让自家最器重的长子来慕容家比武招亲,入赘别家。只是柳大庄主终究还是棋差一着,原本算定那大仇家与慕容大小姐曾是旧识,多少要看她两分金面,不会就此发难;谁知柳若飞前脚进了潭州城,后脚丁崭便即入城,却仿佛是特地跟了来,要趁这盛会之时做给全武林看的。柳公子这几天面上平静淡定,暗中却已悬心久矣,直到此刻事到临头,反而放下心来,坦然道:“丁先生要为令师报仇,原是天经地义。在下身为家中长子,为长辈担了这梁子也是理所应当。但求先生取了这条命去,便莫要为难柳氏老小族人。”闭上眼晴,只待一死。

丁崭淡淡道:“公子多虑了,要杀你的不是我。”

柳若飞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丁崭道:“家师另有后人,各位想要先下手为强,却是找错了人……不过也要多谢公子先下手为强,否则我倒不知十三年前往事,是与各位有关。”

柳若飞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也是江湖中数得着的少年才俊,心念数转间便已猜出来龙去脉,不由跌足。丁崭盯着他面上表情,缓缓道:“不错……那人将信函遍发各大世家,有干系的自然疑心是我前去寻仇,必会有所应对,那便是自承了十三年前曾经出手。最急切的那几家说不定会设法偷袭我……在那人看来我既未曾设法为家师报仇,若是着了道儿那想必是活该;若是想要杀我的人反被我杀了么,那当然也是活该。”

他说到这里,忽然露齿一笑,淡淡道:“可惜我既未被杀,也还没有杀人。只是实在非常好奇……好奇得快要可以杀人了。希望公子最好记性好一点,什么都能想得起来。否则在这样的天气里衣服沾上血腥味,那可就不能要了。”

柳若飞咳嗽连连,苦笑道:“先生想要知道什么?”

丁崭悠然道:“公子去天极门所托何事,那日用花飞雪偷袭的人究竟是谁,慕容家何人与此事有关——公子不妨徐徐道来,我耐心其实不错的,多半肯正反听上三遍五遍,前后可千万不要不一样才好。”

柳若飞神色惊疑不定,连连看了丁崭好几眼,迟疑着道:“先生既已将这三件事问了出来,想必多少也已知道。在下去了天极门……那自然是听闻先生入城,想要寻个高手,咳,做保镖的。”

丁崭几乎笑出声来,心想莫非现在的小朋友一个个都如此自作聪明。含笑道:“唔,天极门大约不大愿意接下与我相关的生意……不过这管花飞雪,却是在前一天到我手里的。”

柳若飞苦笑道:“咳,咳,这个在下自然知晓,否则也不会找上天极门去。至于前一天的伏击么……不瞒先生说,在下始终觉得有些奇怪。”

丁崭微微扬眉,柳若飞道:“花飞雪是本门至宝,即便是本门嫡传子弟,也只有寥寥数人有权携出江湖。原本家规森严,是绝不可托付与外人之手,一旦流出,便要千方百计追回销毁的。”

这一节丁崭自然知道,是以这才逼得柳若飞穷尽身法,与当日那逸走杀手相比较。那日他追出颇远,天极门主追踪之技自非寻常,但对方之轻灵诡异亦是大出他意料之外。堪堪将要追上时那杀手迎面掷来花飞雪空筒,阻得一阻,就此不见。飞雪山庄门规森严,花飞雪不可外传只怕已经刻在了柳氏子弟心口上,要柳大少这么脱手一掷么,多半是不能的。何况这年纪的后起之秀能避得过项白城与丁崭那一剑追击的,委实一只手可以数尽,其中还要算上墨风烟傅清欢慕容蓝诸人,这几位世家少爷可都不在其中。

他似笑非笑瞧着柳若飞,柳大少爷微觉尴尬,咳了一声,道:“先生武功,小子此前无缘见识过,实话不瞒先生,当初看见家父如临大敌,在下还曾颇为不解。直到前几日丁大总管盛名传了出来,这才知道当初有多么坐井观天。只是如此说来,就更为奇怪了——”他特地在这里微微一顿,缓缓道:“先生与慕容大小姐有旧,但那管花飞雪,却是慕容氏子弟持了明珠令,前来借走的……在下问过上官兄,那边似乎也是如此。”

他带了个谨慎的微笑,垂首道:“兹事体大,家中长辈指示道,一切以明珠令主为主——但如今的明珠令主,明明应该是慕容大小姐。”

丁崭皱眉笑道:“公子不必跟我打哑谜。这位手持明珠令的慕容氏子弟,可是单名一个白字?”

柳若飞摇了摇头,道:“先生又来套我话了……慕容家小白早已夭折,这位后起之秀的慕容兄,自称名叫慕容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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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品:微雨落花中
  • 状态:连载中
  • 类型:唯美主义-小说
  • tag:
  • 发布时间:2017-12-31 16:45:22
  • 作者有话说:

    我算知道了,其实这本质上是一个纯卖人设的,作为设定集同人的文儿……向永野护老师致敬。嗯。

确 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