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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

第十八章

Synopsis

一个没有前传和本传的后传。

杜轻寒受的剑伤不轻,这一摔更是自问芳楼最高的一重屋脊摔下,重伤之余既未来得及施展轻功、又无力运内力护体,竟是摔了个实打实。众人看他伤势,是一剑从肩膀透过,剑势潇洒随意全无阻碍,看起来竟似是谁谈笑间随手一剑。面面相觑间,但觉各自的脸色,都已变得无比难看。

杜轻寒武功不弱,算来此间现在恐怕只有傅清欢武功比他略高。方才他败给厉昀只是吃亏在内力稍差,假以时日必是一方高手;何况那一战斗得精彩纷呈,除了最后两招外始终未露败相,众人也不觉得他输得多惨。此刻见他腰间长剑已换了一柄,想来是回去落脚的地方另取了一把剑,要回来寻厉昀找回场子也未可知。谁知他不知为何会遇上如此高手,被正面一剑过来刺穿右肩,竟然似乎全然未能抵抗,连剑也没拔出来。有人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去拔那柄剑,暗自希望其实这剑也是断的。待到那柄清如秋水声若龙吟的长剑出鞘,盯着这柄剑的每一个人,心中都难以自禁的,转着同一个念头。

——莫非那魔头终于出手,否则谁能有如此武功?

一想到这里,人人全神戒备。仰脸望向上方,却只见夜空星汉灿烂、周遭斗拱飞檐,并无异状。心中方自安定,却又听有人在上方遥遥冷笑道:“果然是你。”这声音这冷笑今夜人人听得耳熟无比,却不是墨风烟是谁?一时间不及多想,但听铮然数声轻响,众人腰间兵刃全数出鞘,摆出防御姿势望向星空。

傅清欢失笑道:“各位,不是小弟冒犯,如此阵仗,对那一位只怕没用。”轩辕咳嗽一声,首先讪讪放下兵刃。众人自然知道他这话有理,但就这么收回兵刃,面子上太过难堪,是以虽与轩辕同是讪讪的,却只是讪讪的各自举着兵刃不动。便在此时,上方又有人笑道:“果然是我……这话咱们上次见面是不是说过?”声音清朗,无疑是名年轻男子,这声音众人却未曾听过。

天井中众人齐齐松了口气,这一次终于收回兵刃。傅清欢斜斜睨了他们一眼,低头小声道:“小杜小杜,你运气真坏。”

好在杜轻寒运气无疑还没有坏到太彻底,下面便有一位名医国手守着。傅清欢运指如风点了他诸般大穴护住心脉,早有下人飞奔去他房间取了金针来。这时便见得问芳楼的气派,临此大变除了方才那片刻的惊慌失措外竟无人大惊小怪,等闲的姑娘们各自回房关上门,青青与霏霏却留了下来捏着手帕角静静观看。碧如指挥丫鬟小厮们烧水的烧水,抬担架的抬担架,绷带药物什么的更是搬来了一箱子。鹤影堂号称医武双绝,一向讲究的是以医道入武道,门下子弟医术之高自是毋庸置疑。傅清欢几针下去,脉象立见缓和。只是他自己本便带着内伤,这一轮连指法带针法都大耗心力,此时额角已有微汗。青青上来替他拭汗,傅清欢勉强笑了笑,指尖拈着最后一枚金针,却犹豫良久扎不下去。轩辕在一旁看得着急,但他是外家高手,内力虽也不弱,却帮不上什么忙。碧如沉吟片刻,刚要说话,忽听头顶风声飒然,有人轻飘飘从楼上跃下,却是去而复返的厉昀。

厉昀此刻武功见识都已与数日前不同,一看之下便知傅清欢力竭之余内伤反噬,无力再定下这最后一针。眼见杜轻寒呼吸时稳时乱,傅清欢虽然勉强提了一口气,脸色却刹那间苍白下去,几乎透明。他瞧了碧如一眼,过去拍拍傅清欢肩膀,道:“我来。哪里?”

他方才与魔教教主同行,众人都摸不透他立场身份,神色大见狐疑。傅清欢却偏头微笑着把针递给他,抬头望着天井里露出的一小片星空,闭目计算血脉流通速度。鹤影堂赖以闻名天下的截脉金针,他就这么随随便便交到别人手里,竟仿佛毫不在乎。过片刻长长吁了口气,道:“这里。”伸指在杜轻寒心脉左侧一分半处轻轻一点。这位置大是蹊跷,旁观众人都是一头雾水,电光石火间掠过同一个念头:“小傅难道已累得神志不清了?”厉昀却毫不犹豫,金针几乎与他指尖同时碰到杜轻寒心口。他内力既高、截脉手法又准,自然立竿见影。傅清欢抓起杜轻寒手腕把脉,笑道:“不妨了。外伤还要清洗包裹,这就要偏劳碧如妈妈了。”

他在替别人把脉,厉昀却抓着他的手。大雪山自然不像鹤影堂医武双修,看看谁有没有内伤却还是绰绰有余的。真气自寸关处微微度入,甫一探视便大吃一惊,道:“怎么伤成这样?”轩辕在他身后重重哼了一声。傅清欢抽回手笑嘻嘻道:“不妨事。”若无其事站起来,揽过青青,打了个呵欠道:“这么晚了……谁要来打扰我睡觉,绝不轻饶。”

他这句话一说,好几个丫鬟掩着嘴轻笑出来。轩辕望着他背影哭笑不得,厉昀却看出他足下虚浮,竟是把大半的重心都交给了青青。心中大呼不妙,正要抢上去,傅清欢却回过头来,居然还在笑,悠然指了指上空,道:“那两位可还在。你真的不上去看看?”

厉昀微一迟疑,道:“那一位怎么用得着我担心……”话音未落,却见天井里这小小一方天空爆出璀璨晶芒,剑光刹那间掩过了星光,剑气纵横间人人均觉森寒扑面,一时间竟然有须发皆白的错觉——

上方对峙良久的两位高手,终于出剑!

 

 

潭州城今晚很安静。

虽然城内各处打了很多架、死了很多人、喝了很多酒、流了很多血,却还是有很多人在入夜不久便熄灯睡去。春眠不觉晓,这样还微微带有凉意的春夜,正是寻梦的最好时光。就算深夜里有什么声音悄悄响过,他们也不会被惊醒。

何况从他们屋顶上掠过的这个人,本便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简连环的轻功不错。他一向认为自己的轻功是所有本事里最值得夸耀的一项,特别是在有一层薄薄酒意的时候,身法之轻灵优美迅捷,是连本帮那位外号“竹杖芒鞋”、以轻功名动天下的虞野虞长老,也不得不服气的。在这样安静的夜色中轻轻滑过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尾鱼游进了水中,周围的环境都与他本人融为一体,连吹过来的风都好像只是一种呵护。平常每当被帮务烦扰、心情欠佳的时候,他都喜欢出来在城里兜上一圈。全神贯注展开轻功的时候,心境都会不期然平静下来。等到回去的时候,就可以用惯常的微笑,来面对帮中那些顽固的长老。

可是他今晚的心情一点也不平静,全力飞掠了一段路之后,不但没有变得好一点,心中还隐隐的愤怒起来。他当然也警觉这是内伤在身导致心境未能清净圆融,但越是急于提气平复,内息就越是纷乱,终于有一次踏足别人屋顶的时候,足下微微一重,踩裂了一块瓦片。

然后他忽然知道了自己那不快的感觉从何而来。

因为有人在跟着他。

有人在跟着他,而他并没有发现。因为这个人的轻功虽然不见得比他高,却比他更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不,这个人的轻功虽然不见得比他高,内力却比他高了太多。

高到简连环本以为,不会有人能比自己高那么多的程度。

他本来已经快到今晚要去的地方,现在却只能吸一口气,在空中轻轻转折,努力掩饰自己本来打算去的方向。在城中兜了半个圈子之后,终于确定自己无法摆脱那个人,反而因为太过勉强而乱了内息,心口微觉烦恶。丐帮年轻的帮主知道今夜的约定已经无法完成,挑了一个僻静的巷子,静静落地,叹口气说:“出来。”

然后他转过身望向巷口的薄雾,不知谁家的灯笼斜挑在门口,火光恹恹的正要熄灭。黯淡灯光下有一个人施施然走了过来,步伐虽然很随便,简连环却一见便知,他就是“那个人”。

那个跟了他大半个时辰,让他机关算尽,却始终甩不掉的人。

少年沉默的望着对方,挺直脊背,仿佛永远笑嘻嘻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

“丁崭……莫非你就是‘那个’丁崭?”

丁崭静静答:“哪一个?”闲闲负手走近,眼神清澈冷静,却哪里有半点喝醉的影子?

他之前为这少年帮主诊脉之时,虽然只是真气在经脉中微微一转,却赫然察觉这少年内功心法竟与自己少年时代修习的武功一模一样。这一惊非同小可,险些便要当场开口逼问他武功来历。他本来只是打算瞧瞧这少年的内伤是不是因上官鸿而来,却立刻改了主意,决计要查出他武功来历。这一点连项白城也不曾觉察,见了他古怪神色只道简连环的确可疑。他二人本是精明到不能再精明的老江湖,顾盼间便已定下主意,丁崭佯醉待机,项白城陪着卫君临喝到底,却是真的醉了。方才简连环默然起身盯着项白城之时,丁崭虽然看上去还是躺在地上醉得一塌糊涂,却随时能以最快的速度一跃而起,若是简连环当时向项白城出手,那自然是不管会不会失手毙了他,也必然全力出手;见简连环随即离开,他倒是松了一口气。

要跟上这么一个有伤在身的小鬼,对丁崭来说自然不在话下。见他径直向城南飞掠,显然有所为而往,心中不由微微叹息。他方才对简连环伤势的描述虽然略有夸大其辞,却并没有说错。这少年天资自然是好的,以这份年纪有如此武功,丁崭自忖未必能够做到。但简连环内功心法本是绵密柔和一路,练得却失之冒进,似乎正在修习什么威力刚猛的外门招式;兼之经脉间简直伤势重重,几乎是一伤未愈、一伤又起。想来他以未及弱冠之年统领丐帮,那帮老头子必然难以信服,只怕平日里需要露上一两手武功的时候实在不少;丐帮在简连环接任之前本已式微,近年来却颇有中兴之势,自然与各大势力渐有冲突,动手的时候也不能落后于部下。如此伤上加伤,便是铁人也承受不起。何况简连环天分虽高,禀赋却似是甚弱,伤势恢复起来只怕比常人还要慢上几分。方才的九幽丹虽有奇效,毕竟不能起死回生,丁崭不知为何极不愿与这少年动手,见他显然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只怕到时候不出手也不行,这才微微显露行藏,令对方察觉。否则以天极门前代主人的潜行本事,即便无声无息跟着简连环到了地头,也不见得会被他知道。

简连环自然不知道眼前的年轻剑客已经形同放了自己一马,低头沉吟片刻,抬起脸来的时候,就露出了那个又天真、又坦白的招牌笑容。

“我告诉你是哪一个的话,你就不再跟着我如何?

丁崭哑然失笑道:“现在的小鬼都是怎么了?一个个把闯江湖看成是谈生意么?”简连环淡淡道:“你既然是那个丁崭,就一定会想知道——方才你也看过我武功路数了,难道真的没有什么要问我的么?”

丁崭微笑答:“你既然也知道是我了,难道真的不知道我想问什么么?”简连环笑道:“我知道你是谁,你不知道我是谁。你想知道我是谁,我不想知道你是谁——难得我都肯说得这么拗口了,你问出来又有何妨?说不定我本来就打算在这里拖住你,你迟迟不问,正中了我的下怀呢。”

他笑得又愉快、又无辜,丁崭却觉得有些头疼。眼前这少年无疑来历不明兼诡计多端,身上的嫌疑也还没有洗脱,但不知为何看见他就总讨厌不起来,虽然对付这种场面不是没有办法,手底的凌厉手段客气点说也有好几套,却不大愿意对他用出来。但若说简连环这就能让他束手无策,自然太看低了当年的天极门主。既然从简连环嘴里问不出什么来,干脆就不问,微笑道:“那你小心,我要动手了,对不住。”踏前一步,并指为剑,轻轻向简连环面门一点。

他武功早在数年前便罕有敌手,三年来结庐山野潜心清修,早已更上层楼,几达上窥天道之境。此时以指为剑,看来只是随意一指,简连环却不得不出手相抗。代表丐帮帮主身份的打狗棒他留在卫家并未带出,此时仓促间抬手,铮的一声袖中刀出,那指风如有实质,他举刀挡格时竟然隐隐有金铁交鸣之声。

丁崭皱眉道:“你用刀?那留下吧。”既然方才没有出剑,现在也便没有再多费一回事,他变招何等之快,右手指尖划向简连环脉门,左手便去夺刀。简连环不假思索,右手刀笔直向他面门掷出,左手另一柄袖中刀也已滑出,一刀递出,却是以刀锋作剑意。这两下变化反应之快、决断之准,在他这个年纪只怕找不到几个人,而招式之狠、手法之奇,更是与丁崭当年见熟的那些部下差相仿佛。倘若换了别人,之前既然托大没有拔剑,在这一招下变起仓促,只怕便要吃亏。

只可惜他遇到的是丁崭。

虽然丁崭也不得不出剑。

剑光只是轻轻一荡而已,在黑夜里几乎看不到颜色。但简连环的两柄刀都已无声无息落到地上,只有丁崭的剑在他咽喉前,冷冷的反映着明月的光辉。

“你知道我,知不知道这柄剑?”

少年垂下眼帘,望着离自己咽喉不足一分的剑尖。在剑气的压迫下咽喉的皮肤已经起了微小的战栗,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微微有些暗哑。

“远别离……他真的是项白城。”

丁崭淡淡道:“所以你服下的也真的是九幽丹……要克制冰玄劲,最好的灵药莫过于九幽丹。倘若能忍住三年之内不与人动手、不过分用功,连现在这些内伤都能统统好了。现在跟我回去的话,我不杀你。”

简连环怔了怔,慢慢展颜笑道:“先生不要诈我……我虽受了伤,却跟上官鸿没有关系。先生既然是要找被上官打伤的人,找我就找错了。”

丁崭淡淡答:“话这样说是没错……但我之前好像不曾说过,我们在找被谁打伤的人。”

简连环终于有些笑不出来,眨眨眼睛,低头看看丁崭一直没有收回的剑尖,紧紧闭上嘴。丁崭悠然收剑,却看见少年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抬起了头。

然后他开口的这句话,没有浪费半个字,直入主题。

“我爹爹姓方。方雪羽。”简连环冷冷的微笑了一下,说,“也许我应该叫你一声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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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品:微雨落花中
  • 状态:连载中
  • 类型:唯美主义-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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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布时间:2017-12-31 16:40:44
  • 作者有话说:

    我算知道了,其实这本质上是一个纯卖人设的,作为设定集同人的文儿……向永野护老师致敬。嗯。

确 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