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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Synopsis

一个没有前传和本传的后传。

厉昀踉跄着走出涵碧馆,醉得头痛欲裂,却偏偏还清醒得很。按着额角拐进暗巷,扶墙大吐一阵之后喘息着抬起头来,心中的悔恨空虚,却丝毫没有随秽物而去。

他自幼失去双亲,跟着师父长大。从握剑的第一天便被目为天才,同门人人对他侧目以待,从小便没半个朋友。行走江湖以来名头虽响,因为个性乖僻孤傲,也没人真心与他相交。沈若水大概算得上是他此生第一个至交,却短短几天便离他而去。就连想要亲手替好友报仇,都被江胜雪淡淡一句话剥夺了立场。

所以他流连青楼,狂嫖,大赌,烂醉,用尽一切办法放纵身体的欲望,但独自离开的时候,却比来时更多了十倍的寂寞与空虚。

——到底我是,为了什么存活在这世上?

他眯起眼睛,仰脸望着天上的明月。醉得狠了,望出去朦朦胧胧的一片,不知是因为目光涣散,还是因为眼中已有泪水。但即便如此烂醉,剑手的本能依然,在感觉到那股森寒剑气之后,下意识的挺直脊梁,望向来人。

那个面目模糊的白衣人仿佛正在向他微笑,用异常平板的语气缓缓道:“我想,你大概很希望去陪你那个朋友。”

厉昀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站得稳一些,静静拔出了自己的剑。

“抱歉,我希望去陪他的,应该是你。”

 

 

白云山上群豪渐渐散去,项白城替自己斟了半杯酒,一边举杯一边微笑道:“下来吧。”

有人在凉亭顶上笑道:“终究还是瞒不过你。”轻飘飘掠了下来,却是一身黑衣的丁崭。项白城淡淡道:“你在方才风烟出手时本来也想出手,剑气既动,身法便未免重了些。”随手再斟了半杯酒给他,酒壶便已空了。

丁崭接过来喝了一口,忽然执起桌上那枝梅花,枝头微微上扬,缓缓刺向项白城手肘。他剑术何等高妙,这一招使来虽慢,却也幻出片片花影,九虚一实难解难分,正好破了方才楚惟攸最后的那一招,枝头的那朵花在项白城衣上微微一粘便即收手微笑,向楚惟攸道:“一时手痒,公子莫怪。”

项白城失笑道:“你莫非是寂寞得狠了……这山上现在满山是盼着找架打的小鬼,若是真的手痒,请去随便找一个教训,我就不奉陪了。”

丁崭苦笑道:“你这话全错。我这两天殊不寂寞,每次跟着慕容大小姐出去,一定会有人上来挑战……我当年挑战别人的时候,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行径无聊,如今却是现世报了。”

话音未落,凉亭外有人高声道:“亭内可是今日下午击败华山卫玉珩的丁先生?恒山冯开义,不知是否也有幸领教高明?”

楚惟攸低下头显然在努力忍笑,项白城瞧向丁崭,微微一哂道:“跟你当年一样不大会说话……幸好风烟先走了,不然又要顺手教训人。”丁崭拿着那枝梅花站起来,笑道:“那么我去去就来。”走出两步,又回头道:“不过墨教主即便在此也不会出手吧,我倒是很好奇,究竟有谁能让他内力耗损得如此厉害。”

项白城淡淡道:“不过是心急要吃热豆腐,太着急让小朋友的武功像样些……但他居然不惜耗损真元也要替人打通经脉,的确也有些出人意表。”

丁崭皱眉笑道:“难怪小厉进境如此之快……那也不过是风烟他自己高兴。但我很想知道,他内力有损这件事,究竟有多少人发现。”

项白城微一沉吟,静静起身。丁崭笑着扬一扬眉,手中的梅枝划了个优美的弧线,剑意已成。

“我会陪楚公子回去的。你先去吧。”

 

 

今晚月色很好,天气也很好。在这样月白风清的晚上迎着风极速飞驰,一向是墨风烟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从白云山回到朱鹭的旧居,崇庆坊乃是必经之路。他从涵碧馆飞檐斗拱的屋脊上方掠过,迎面的夜风中隐约传来下方院子里轻快的欢笑声。似乎是被这样的愉悦感染了心境,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脸色就已变了。

因为他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这座城市里现在住满了武林少年,今夜又是一个适合杀人的好天气。如此高爽清朗微风习习,在日出之前血就会干掉。墨风烟回来时一路上也见到不少乘醉械斗的少年,所以风里有血腥的味道,本来一点也不奇怪。

奇怪的只是,这样的血腥味里,居然还带有一丝花香。

那是今天下午他离开时,随手下在厉昀衣服上的。本来只是安神定性助他血脉运行的药物,但是有附带的功效,在沾到血的时候,会发出奇异的香味。

墨风烟想也不想便掠了下去,兜了半个圈子,不出所料的看到那个白衣的背影如同午夜一朵缓缓盛开的兰花般在暗夜中慢慢浮现。明明是晴朗的晚上,那个人的周围却有着淡淡的雾气,以至于他转过身来的时候,那张鬼脸的面具竟然看起来有些模糊。

墨风烟皱着眉轻轻挥了挥手,那阵雾就停在他身前三尺开外。他看了看倒在白衣人脚下的厉昀,冷冷道:“果然是你。”

白衣人拍了拍手,好像很悠闲的慢慢拔出了他的剑。比一般的长剑窄和短,剑身映着月色,周围的薄雾因此而略微泛出淡青色。他低头看看清如霜雪的剑刃,轻轻笑了笑,道:“果然是我。”

然后他就挥出了今晚的第一剑。

淡青色的剑光,仿佛清晨水面上流连的薄雾,依依宛转,但是,其实无情。

白衣人的声音很好听,他用这样的优美清澈的声音吟诵般缓缓道:“看朱成碧,青……出于蓝。”

剑光在眉睫间纵横交错,墨风烟垂着睫毛默然微笑,晶莹的牙齿在薄唇间轻轻一闪,他的剑光也轻轻一闪。

水色光芒荡漾间,两道剑光相抵,渐渐消失。两人都听到了对方轻轻的冷笑。

然后深夜的暗巷中蓦然爆起点点星芒,剑光瞬间亮过了月光,晶光大盛之外隐隐还泛出九色霞芒,如同雷动天罡、风行水上,流光焕彩,一往无前。剑势森严正大滔滔不绝,仿佛天河直下,一叠之后,另有一叠,层层相生,生生不灭。

“飞流千丈下,断却九天虹”,这正是当年倾倒天下无数剑豪,号称至高无上剑法的九叠流虹剑。当初前代武林盟主齐思翰的成名绝技,自他身殁之后便告失传,想不到在如此月明深巷之中,却自魔教教主手中使出。

白衣人低低“嘿”了一声,出剑挡格。九叠流虹一叠快过一叠,每一剑都借了前一剑的回力,一味挡格无异于与敌人联袂向自己发招,除非能寻出剑招破绽一举破解,否则等到九叠全展集二百六十一剑之力的最后一击,气虚力竭之时,多半便只能听天由命。两人出招都是好快,须臾间便已换了百余剑,深巷中但听叮叮轻响不绝于耳,晶芒暴涨仿佛夏夜花火一般绚丽夺目。烟花璀璨转瞬即逝,这剑光的辉煌壮丽,却也要剑客用一生的心血精力来交换。

说不定,还有生命。

九叠流虹最耗真力,墨风烟上午刚替厉昀打通经脉,本已耗损真元,内力大约不到平日七成。白衣人反击的剑气缥缈灵动难以捉摸,倒有一半未曾借上力,反而循经脉入侵,需得一一化解。但厉昀伏在地上生死不知,这一战却势必不能久耗,上来就动用这至强至大之剑也属无奈。一口气攻出一百六十五剑,堪堪由第六叠转为第七叠之际,经脉中微觉不适,似是内息不继。这是他二十岁艺成以来未曾有过之事,心中微凛,但势成骑虎,终究还是勉强提气,又再攻出第七叠的三十一剑。但觉掌中微滞剑上一涩,鼻端已有血腥气,白衣人左臂上血迹慢慢洇开来,已是受了伤。

墨风烟心中苦笑,明白若是不能尽快诛杀对方,自己受的伤恐怕只有更重。第八叠三十二剑挥洒自如之际,胸中却微微一痛,已然岔了内息。虽有六剑刺中敌人,剑气却驳杂不纯被人轻轻化解,只留下了些微外伤。心知不妙,勉强再行提气时,经脉间真气忽然大乱,咬着牙强行将剑势转入第九叠,三十三剑未曾使完,已终于忍不住弯腰大咳起来。

他内息纷乱,胸口剧痛,神智却仍清明。反手一剑挥出,人已借着剑势掠出,扑向厉昀那边。魔教教主的轻功何等高妙,转瞬间便已拎住厉昀腰带轻飘飘掠起,只待足尖沾地微一借力,便可远遁。但发力之际忽觉丹田一片空虚,竟是真力全无,心中大惊,已重重摔落地上。

那白衣人此时也是满身浴血,墨风烟总共刺中他十三剑,虽然剑气未曾侵入经脉不成内伤,外伤却也不轻。他姿态却仍颇为悠闲,缓缓踱近,轻叹道:“好剑法,好轻功。”俯身下来,沿着墨风烟脊背一口气点了他十余处穴道。

墨风烟闭着眼睛,正全力平息经脉中紊乱的真气,他这十余处穴道点下来,真气反而略见平复,算是帮了不大不小一个忙。白衣人缓缓收回手指,腰身尚未挺起身子便已一僵,笑道:“竟然能令两位轮流来战,在下三生有幸。”

项白城静静站在巷口,长剑遥指,气机锁定他周身上下大穴,冷冷道:“立刻退走的话,我不杀你。”

白衣人终于挺直腰身,回头笑道:“用魔教教主的性命来换我的性命,这生意未免太划得来了。”指了指厉昀,道:“何况还有这么一个添头。先生不嫌漫天要价么?”

项白城淡淡道:“你不用跟我讨价还价。若是不走,我此刻便将你杀了。这两人倘若不幸丢了性命,那是我没本事救到自己要救的人,我要自尽以谢也好,怎样也好,都不用阁下操心。”

白衣人哑然举手以示收手不战,苦笑道:“如此便依先生,咱们后会有期。”轻轻巧巧掠上墙头,须臾间便已去得远了。

 

 

易大公子跷着腿坐在自家分号的店堂里,笑嘻嘻的看着郑朝奉对于家三少爷点头哈腰的陪笑,手边那今天的第三壶龙井虽已被喝得白水也似,他却好像一点也不在乎。

傍晚时郑朝奉遣人到东边宅子来请他,说是于三少爷前来赎当。他颇有些讶异心想清蝉不过是一柄剑,要赎便赎有何要紧,易家的各大分号这种事情见得难道还少了。及至赶到方知这位于三少爷赎当是赎当,却没带钱。还是丝毫没有长进,脖子梗得笔直的道:“难道你们不相信本少爷么?”这么一句话已经翻来覆去的说了两个时辰,一个字都没有变过。

郑朝奉陪着笑,好声好气的道:“于少爷别让在下为难了。小号是生意人,这做生意讲究的是一碗水端平,于少爷莫要让在下在别的主顾面前不好交代。”这句话也已翻来覆去说了两个时辰,也没有变过。

眼见自家朝奉苦着脸频频用眼神向自己求援,易大少却装作没有看见,放下茶杯自言自语道:“今晚月色不错。”踱出门去望一望天。月亮升得老高,入夜已深。他伸了个懒腰,忽然心生感应回头望去,身后那宫装女子含笑裣衽为礼,语意温和,风仪静好。

“请问此地,可是易家当铺分号?”

易景隆眼睛一亮,笑道:“正是。”那女子微笑道:“多谢。”匆匆从他身边走过,步入店门。迈过门槛的刹那间低头轻轻略提裙摆的姿态极是美妙,易景隆望着她背影哑然失笑,明白了这女子到底是谁。

他不明白的只是,为何传说中于未然那风尘中的情人,竟然身负高明武功,而且看起来比小于高明得不止一点半点。

懒洋洋跟进店铺,果然见那女子轻轻对于未然道:“小然,你忘了带东西。”从怀中掏出银票来。于未然瞪大眼睛怒道:“小红!”挥手不接。那女子微微蹙起淡淡眉毛,看了看郑朝奉,笑了笑道:“朝奉先生,你点点看对不对。”刚要递出,于未然劈手夺过银票,大声道:“我不能用你的钱!”

易景隆看得又是好笑、又是叹气,不知小于这少爷脾气几时才能收敛些。那女子看了看他,苦笑着把于未然拉到一边,两人窃窃私语了片刻,于未然迟疑着道:“但你……”语气已是大见动摇。那女子微笑道:“不妨的。”声音极是温柔。于未然又看了看她,叹道:“可教我怎么说才好?”苦笑着走向郑朝奉,长叹道:“拿去。”

郑朝奉笑道:“多谢于少爷。”去取来清蝉交给他。于未然接过宝剑看也不看掉头就走,那女子跟了出去,在门口迟疑一下,回身向易景隆歉然点了点头,这才又追了出去。

易景隆笑道:“夫人慢走。”慢悠悠晃出店门,望着那小两口的背影,喃喃道:“小于真的不知道他夫人武功如何?草包真是一辈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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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品:微雨落花中
  • 状态:连载中
  • 类型:唯美主义-小说
  • tag:
  • 发布时间:2017-12-31 16:33:36
  • 作者有话说:

    我算知道了,其实这本质上是一个纯卖人设的,作为设定集同人的文儿……向永野护老师致敬。嗯。

确 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