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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Synopsis

一个没有前传和本传的后传。

项白城将近三更回到落脚处,阿寿在门口相候,陪笑道:“大少爷从今天起搬去了东边老宅子,交代小人为公子带路过去。”

他看着笑嘻嘻仿佛全无心机的瘦削少年,点点头答:“有劳。”

今夜月色极好,清朗如水,入春以来第一个晚上全无寒意。项白城悠然跟在阿寿身后,仰脸望着从深巷高墙间露出的一轮明月,轻轻吁了一口气。

然后回身,出剑,月色下淡淡洒落一片清辉,双剑相交,那个在身后偷袭他的白影远远飞退开去。月光下隐约可见剑锋上一抹红痕,这忽然暴起发难的高手,终究还是受了伤。

项白城收剑不追,皱起眉头问阿寿:“你有没有闻到血腥味?”

不是刚刚那一剑浅浅伤口的血腥味,是很多很多的伤口、和很多很多的血才会有的,令人厌恶的味道。

阿寿没有说话,因为两人都已听到呻吟声。

低微、绝望、已无生机的呻吟。

项白城回身向来时的方向掠过去,拐进某条黑黝黝的巷子,看到伏在地上的那个人影,就轻轻倒吸了一口气。

沈若水勉强抬起头来看看他,勉强露出一丝笑意,然后就扑倒下去,再无生机。

阿寿抢上去查探,良久方苦笑道:“不行了。”项白城低头默然半晌,缓缓道:“无论如何,带他回去……不要辜负了他一番心意。”

阿寿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仍依言抱起沈若水,步出小巷。

带了个死人,就不能公然叫门。两人越墙而入时楚惟攸已睡下,易景隆与厉昀在房中各自看书,墨风烟却坐在中庭阶前,默然望着明月不知在想什么。项白城看见他倒是怔了怔,道:“风烟……”墨风烟懒洋洋笑了笑,盯着阿寿怀中的人道:“你捡了什么回来?”

项白城叹道:“峨嵋派若水公子。这么说你会不会明白一点?”

墨风烟皱眉道:“谁能把他伤成这样……”却听吱呀一声,厉昀已推开房门抢了出来。眼睛先警觉的在中庭三人面上各自扫过,才厉声问道:“是谁?”

项白城没有答话,只是对出来的易景隆微一颔首,淡淡道:“既然风烟也在,一起看看伤口吧。”

 

 

沈若水身上有很多伤口。

阿寿将他轻轻放在厅中,四周明烛高照,他苍白清秀的脸上还留着最后的那个笑意。下颚一条狰狞的伤口一直延伸到喉间,应该是夺走他性命的最后一剑。身体手足上都是剑痕宛然,有的伤口血液尚未凝固,有的伤口极深、翻出婴儿小嘴般口子,四周血肉却已发白。显然沈若水遇敌已久,一直苦苦支撑,直到伤重不支,这才倒地。

厉昀全身都在发抖,忽然转身冲了出去。易景隆头也不抬道:“阿寿。”阿寿早已跟着窜了出去,拉住厉昀。他武功与厉昀不相上下,厉昀急切间想要挣脱他倒也力有未逮。易景隆沉声道:“你现在出去也找不到那人的……不想让他白死的话,就乖乖进来。”厉昀怔了半天,终于还是低着头缓缓走了回来,跪在沈若水身边,将面孔埋进手掌,默不作声。

项白城苦笑道:“若我回来得早些,说不定可以救他。”易景隆摇头道:“你什么时候去,他什么时候死。凶手一直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前面这许多剑,都是故意不伤要害的……这凶手若非与若水公子有极大的仇恨,便无疑是个疯子。”

墨风烟冷冷道:“或者不但有仇,也是疯子。”

三人都是大高手,所见略同。沈若水送慕容蓝回到客栈,回程中遇敌,应该就在那小巷之内。凶手武功极高,兼且残虐嗜血,明明可以一剑断喉,却偏偏不急于取沈若水性命,专捡不要害处下手。及至察觉项白城经过附近,才匆匆断送了沈若水出来偷袭。事起仓促,想来也非预谋,一剑被项白城逼退,自己也受了轻伤遁走。

易景隆缓缓揭开沈若水衣衫看他身上伤口,道:“小城怎么看?”项白城皱眉道:“若非这凶手杀人杀得太不干脆,我定会以为是杀萧秋离的那人干的——顺便,把清蝉输给于未然的,的确是萧秋离本人。但小于武功实在不行,这件事也还另有内情。”

他今夜蒙面去找于未然,三招便将他擒下,拎了他去萧秋离的灵堂。倒是等人散去花了不少时间,是以归来时已经夜深。如此算来,倘若沈若水将慕容蓝送到客栈便即返回,遇到那凶手当在一个时辰之前。他到片刻前方才断气,显然这一个时辰始终饱受折磨。项白城凝视他的尸身,忽然道:“他所有伤口,都在身体的正面。”

易景隆道:“不错,他始终未曾试图逃走……而且对手武功如何,他也应该很清楚,一直正面对战,想必已有必死的念头。”

项白城叹道:“换了常人,在如此境遇下大概已经自尽。若水公子虽自分必死,却尽力在身上留下伤痕,好让朋友看出敌人武功端倪……小厉你若刚才冲出去寻死了,便是辜负了他一番苦心。”

厉昀霍然抬头,项白城却不去看他脸上神情,淡淡道:“明日起龙先生教楚公子武功,你便跟我练剑吧。那凶手武功不弱,你要替朋友报仇,先要自保。”

墨风烟一直在细细察看沈若水尸身,此时忽然道:“不,你也还有一个徒弟要教。他要练剑的话,我陪他好了。”缓缓直起腰来,低头看着已是满面泪痕的厉昀,微微露出一个森冷的笑意。

“何况杀人的这位仁兄,恐怕就是我此来要找的人。”

 

 

翌日清晨墨风烟起身,推开门便见厉昀抱着长剑靠在门口打盹,门一开便失了平衡,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好在他武功不弱,即时定住下盘,这时才清醒过来,眨着眼睛说:“我……我睡着了?”

墨风烟皱眉道:“你到底是在干什么?”撇下他步入中庭。厉昀跟了上来,道:“我不知你几时会起身练剑,怕到得迟了,所以一早过来。”

这倔强狂傲的少年,这几日竟已大大收敛脾气,此时的言行不但没有丝毫傲气,反而小心翼翼得令人不忍。

墨风烟负手回身看了看他,淡淡道:“雪山子弟,没有你这么说话的,你家掌门见了你这样子只怕会大耳刮子赏过来——你也不用这么早起。我每天只会陪你练一个时辰,你早来晚来都是一样,晚来比早来强些。”

厉昀被他这么不急不徐不咸不淡的一说,不知如何回答,苦笑着低下头道:“我……我睡不着。”

墨风烟冷冷道:“睡不着也要睡。仇人不会因为你睡不着就乖乖去死,这么简单的道理也要我教你的话,这便找你那仇家去吧,也不用浪费时间在我这里了。”

厉昀一时无语,低头盯着自己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他少年成名,自负天才,一向任性狂妄,只是近来迭逢高手,这才收敛锋芒。兼之好友惨死,却又明白自己武功绝不足以寻仇,昨夜辗转难眠,发誓无论如何不惜任何代价也要习得高妙武功。但少年心性总是难以抑制,被墨风烟这么没头没脑的一阵抢白,心头气往上冲,忍不住冷笑道:“多谢赐教,我这便去了。”

眼前淡淡青影一闪,却是墨风烟挡在面前,冷冰冰道:“你若出得去,这便出去吧。”厉昀跺了跺脚,果然一声不吭的全力掠出。

大雪山武功本以轻灵狠辣见长,开山祖师乃是刺客出身,刺客一道讲究的是一击不中,即刻远扬,轻功之佳可想而知。传至厉昀已历经凡十二代,其中多有变迁,不变的只是大雪山轻功名动天下。厉昀本性好胜,兼且风流自喜,武功除了本门的轻灵之外,更添了几分流丽。他这全力一掠非但速度奇快,身形也极是佳妙,落下时堪堪已到墙头,足尖微点已借上了力,再要掠出,便到墙外了。谁知便在此时肘上忽然被人轻轻一托,身不由己一个跟斗翻了回去,好好的站在原地,居然半步也没有动。

墨风烟也似乎始终好好的站在原地,负手瞧了瞧他神情仿佛有些意外,道:“轻功倒是不错。那么今日便从轻功练起吧。什么时候你出得了这墙头,什么时候再练别的。”

厉昀只觉得全身的鲜血都冲到了脑袋,咬牙笑着回答:“好。”

 

 

朱鹭夫人当初购置这宅子,看中的是便是重门深院、极尽清幽。前几日楚惟攸一个人住在这里不觉得冷清,如今住了这么多人却也没觉得挤。他早起跟着易景隆习武的时候,项白城早已拎了郭文东在院中练剑。郭文东兴高采烈的招呼道:“大师兄早,楚公子早。”忽然长声呼痛,伸手去揉额角,拈下一物,却是小小一瓣梅花。项白城也不看他,回头问易景隆:“你打算如何着手?”易景隆微笑答:“自然也是剑……要教小城你见笑了。”

易大公子武功渊博,虽然少年时以掌指扬名,也有一剑败退当世剑豪的得意之作。易家武功讲究的是潇洒跳脱机变百出,正合了他的性子,与楚惟攸的个性却也相去不远。既要速成,从内力上自然没有指望,只有强记招式。好在楚惟攸记性之佳只怕当世无双,一上午教了半套剑法竟没有要学第二遍的。旁边郭文东一招剑法已翻来覆去练了上百遍依然不过关,眼巴巴盯着楚惟攸,目中露出艳羡之色。易景隆见他神情不觉微笑,项白城却冷冷哼了一声,长剑连鞘递出。郭文东这招剑法本便使得磕磕绊绊,转换处总是不能圆转如意,项白城一剑递出正在他最滞涩之处,从空档间长驱直入,结结实实在心口戳了一记。虽未用上内力,依然疼得郭文东揉了半天胸口。

楚惟攸轻轻哎呀一声,目中微有不忍之色。易景隆拉了他笑道:“习武没有不挨师父打骂的,公子若要介怀,那可就糟了。”话音未落,数重院落外轰然声响。再寂静时,项白城已不在院中。易景隆摇头道:“也太着急了。”向郭楚二人笑道:“咱们也去看看热闹如何?”

这声音果然来自墨风烟所住院落。众人赶到时只见中庭那两株刚出了芽的海棠腰折后横在当地,墨风烟闲闲负手站在院中,唇边一个不耐烦的冷笑。厉昀摔倒在树旁,神情委顿,竟似摔得不轻,以他武功,居然要缓了片刻方能蹒跚站起。项白城先一步赶到,一看院中情势便猜到是怎样一回事,苦笑着站在院门中央,并不插手。易景隆照此办理,站到他身边笑道:“两个小朋友终于打起来了?”索性把双手拢入衣袖,真真正正袖手旁观。

项白城摇头道:“两个人都是小孩子脾气。风烟总觉得天下人都该和他一样。若他教的是楚公子,只怕便不会生这气了。”

易景隆笑道:“那也未必……厉昀天分虽不如风烟,比起寻常人已不知高到了哪里去。但急切间要想替沈若水报仇,这野心也未免太大了些。两个人都急于求成的话,自然失之烦躁。”

厉昀摇摇晃晃走了两步,忽然又作势掠出。只是他方才摔得似乎不轻,此刻身形大见沉重。墨风烟轻轻弹指,指风拂过他左膝,厉昀腿上一软,又摔了下来。他紧紧抿着嘴唇努力想用一条腿站起来,力不从心。易景隆与项白城各自伸手拦住想要上去搀扶的弟子,楚惟攸叹了口气便即后退,郭文东却高声叫道:“二师兄,你干吗这么折磨人?”

墨风烟仿佛此刻才发现众人存在,微微扬眉扭头望过来,眼神冷彻。郭文东竟然被他这一眼看得退了一步,躲到项白城身后。易景隆失笑道:“师弟你也太小心了……”与项白城对望一眼。后者微微颔首,道:“但这也许是最适合他的方式,也未可知。”

易景隆笑道:“说你偏心你还不肯认帐……叫大雪山的人看到小厉在这里被咱们这么折腾,管保冲上来拼命。”项白城微微侧过脸来看看他,淡淡道:“那么你为何不上去帮手?”易景隆反倒将双手拢得更紧了些,笑嘻嘻道:“只因我看到,风烟出手已经越来越有分寸了……横竖你们的伤药那也是天下无双,就算小厉有什么事,明天也能活蹦乱跳的继续折腾。只要不出人命,这件事我是不管的。”打了个呵欠,道:“我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这么勤劳过了。咱们快去吃中饭,然后大家各自午睡如何?师弟你不许偷偷起来练剑扰人清梦,不然我绝不手下留情。”再也没有多看院子里那两个小鬼一眼,径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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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品:微雨落花中
  • 状态:连载中
  • 类型:唯美主义-小说
  • tag:
  • 发布时间:2017-12-31 16:32:29
  • 作者有话说:

    我算知道了,其实这本质上是一个纯卖人设的,作为设定集同人的文儿……向永野护老师致敬。嗯。

确 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