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登录

          
          
          

番外·那个夏天

Synopsis

世邀赛的夏天

第十赛季夏休的某天,喻文州接到一个电话。

大清早打来的,他被铃声惊醒,恍惚了几秒钟才明白自己在哪。手机在床的另一侧,要越过另一个人的身体才能拿到。结果当然是把周泽楷也弄醒了,睁开眼睛看了看,迷迷糊糊地埋头抱上来。喻文州磨着牙笑,心想不管是哪个混蛋让他多等会儿吧,安抚好了怀里的人才得以接听那个不屈不挠的电话,一看来电显示,王杰希。

王杰希好像还兴致挺高的样子,劈头问:“吵醒你了?”

“……你该不会是自己先被吵醒,然后拖人下水吧。”

“前面一半是对的,后面一半……也是对的。”魔术师慢条斯理地说,“看来联盟还没给你打电话。今年夏天,世界电子竞技协会和荣耀公司共同举办世界邀请赛,一共有16个国家接受了邀请。今天早上联盟打电话通知我三天后报到,希望我担任国家队队长。”

“王队好。这么说韩队没有参加国家队?”

“韩队决定留在俱乐部。王队呢,答复联盟说国家队队长你去找那个喻文州,王队不干。”

“别开玩笑了,叶神退了韩队没来,就剩你最能服众了好吗。”喻文州皱眉,“上赛季全明星大家还记得,不管哪个刺头都得乖乖听话吧。”

“你才别开玩笑了,我才不要当一对情侣的队长,如你所言,上赛季全明星大家还记得,你们俩同队的问题自己解决。”王杰希说,“三天,你抓紧时间回G市收拾行李吧。再见,我再睡会儿回笼觉。”

他语气悠哉的挂断电话,喻文州这时候倒是彻底没了睡意,起身抓了睡袍披上,哭笑不得地盯着电话。旁边周泽楷也默默起来,看了看他,起身走进浴室。

这是在S市周泽楷的家,他自己住的那一个。从总决赛那时候起喻文州就住在这里,赛后也顺理成章留了下来。原本空荡荡的房间一点点填充进他们的私人物品,变得像个家起来。但是看来好景不长,难得的假期要提前结束了。

联盟的电话隔了一会儿才打来,他已经进厨房给自己和小周做了份早餐。夹了鸡蛋火腿和生菜的三明治,配上冷萃的乌龙茶。接电话的时候当然还是表现得惊喜又荣幸,好像是今天第一次听说这回事,在对方询问自己是否愿意出任队长的时候一口答应下来。于是一分钟之后周泽楷的电话也开始响,看来假如自己也不答应,小周作为剩下唯一的一位冠军队长就是下一个队长候选人。周泽楷已经从浴室出来,身上只穿了条牛仔裤,头发带着潮气,抓起手机去了阳台接听。两个人各自讲完电话坐到早餐桌前,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笑了。

国家队。

“假期结束。”喻文州说,“我得回G市一趟,邀请函应该是传真到俱乐部了,随身的行李也要再收拾一点出来。你……”

“跟你走。”

 

他们都是习惯出门的人,从得到消息到动身去机场没花多少时间,中间周泽楷还去了趟俱乐部,拿到了联盟传真来的邀请函,在回复上签了名字再传回去。前一晚没睡几个小时,两个人在候机室打盹,上了飞机也一路睡到G市。到了喻文州家里开窗透气,一个去俱乐部办各种paperwork,另一个在家里帮他收拾行李,顺便照顾一下已经长得没形没状,好不容易从生死边缘抢救回来的多肉。回来就该再出发去机场,重新关窗关煤气,拖了箱子出门。

如此折腾一天外加遇到流控,到帝都已是深夜。王杰希先前问过了航班号,这时候开车来接他们。英明神武地开了辆旅行版平治,好歹放下两只28寸大箱子和两个背包。一边开着车还一边乐:你们还真是形影不离,小周你这行程还没法找总局报销机票,便宜他们了。

周泽楷摇摇头表示没关系。王杰希挑起眉头:所以不会是要一起去报到吧?你们这两天打算住哪儿?

“酒店订在了微草附近。喻文州说,王队看在我替你顶了这个雷的份上,容我们借用一下微草的训练室?

你们每人每天在训练营呆一小时的话可以成交。

想得美,半小时。

一小时。王杰希说,为这两天得给你俩腾出新机器还要装软件,你们明天一早就得用对吧?技术部那边他们还得连轴转。

软件不用了,我们只是想刷副本,随便搬两台能打荣耀的电脑就行。四十分钟。

四十五。训练营高级班已经搬到战队隔壁楼了,你下个楼就是。再说你确定你俩特训的时候不需要我帮忙?

好吧,成交。

王杰希单手扶着方向盘,朝副驾上的喻文州抬起右手。两个人啪的一击掌,后座上的周泽楷已经目瞪口呆,喻文州回过头,朝他露齿一笑。

前辈的世界是很复杂的。

周泽楷怔怔看着他,又摇了摇头。这次的意思应该是不,大概就只有您二位前辈才能这么复杂。王杰希在后视镜瞄到他这表情,又嗤的笑了。

你没在网游里遇到过叶修?

没,不过……”周泽楷想起第八赛季,叶修来轮回兜售技能点,他本人没在谈判现场呆太久,不过看经理那两天焦头烂额的模样,想必也为难得不轻。那个赛季轮回在总决赛里因为技能点而大占优势,胜出的正是蓝雨。他没有再说下去,又笑着摇了摇头。

“嗯哼,不是在网游里,但也吃过亏对吧。王杰希说,前两天公会那边给我讲了一个叫无敌最俊朗的骑士的故事,非常有趣。建议你们集合后详询张佳乐,他那边应该有一手资料。

喻文州笑着应了,道了个歉闭目养神。他作为队长,在收到邀请函的同时还收到了一大堆文档,在飞机上就看了一路,这会儿有些疲倦。到了酒店才被叫醒,门童帮他们把行李送上楼,王杰希跟上来,抱着手臂站门口看了一圈儿,点点头。

明早几点来接你们?

客随主便。

“……哦?日出你们看吗?王杰希说,帝都最近的日出与别不同,在魔都花都都是看不到的。

哦。有什么特点?

魔术师一本正经地答道:早。

“……谢谢,不看。喻文州说,明早九点在大堂等你。

 

这间酒店不是微草的签约酒店,不过离微草这么近,周泽楷订房间的时候也没敢朝什么过分的套房订,就是一个普通的行政套房,只有他自己的名字。喻文州进来跟王杰希一样抱着手臂看了一圈儿,踢掉鞋子进了浴室。水声片刻后响起,周泽楷帮他打开箱子,翻出睡衣和洗漱包,才去浴室敲门。

他们交往了一年,真正朝夕相处的时间加起来却只有堪堪三个礼拜,不过因为足够留心,彼此的生活习惯倒也掌握了个七七八八。比如喻文州对气味特别挑剔,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肯随便用自己不习惯的洗浴用品——据他自陈刚住在蓝雨训练营里的时候什么成绩吊车尾啊被其他学员杯葛啊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单单对宿舍统一清洗床单的洗衣液气味特别受不了,花了好长时间才习惯下来。所以他出门通常都会自带一套洗浴用品,哪怕酒店准备的套装再高级也难得动用。周泽楷把东西给他递进去,笑吟吟倚在门口,果然被拉着手腕拽进去,热水淋了一身。

一起洗。喻文州打着呵欠说,洗完睡觉。

他说不定打的真是这样比较省时间的主意,一脸困得失去理智的模样。不过一个滚烫的热水澡洗完忽然又神清气爽起来,抱着平板上床,交代周泽楷:小周你先睡吧,我把这点东西看完。

周泽楷探头看了一眼,这点东西包括一个287页的PPT,还有两打世界各国联赛的上赛季决赛精彩集锦。

帮你看。

你看完又不能自动转发到我脑子里……”喻文州笑着过来给他一个晚安吻,没关系,我看得快。

他看得果然真的是很快,所有东西全部过目完毕,天际也还没有闪现鱼肚白。看看表还能睡上几个钟头,关灯钻进被单。他没朝周泽楷那边靠,其实他们一直就没有找到两个人在一起还能睡得舒服的姿势,通常都是入睡时两个人各自一边,睡着后听天由命。这天也不例外,被闹钟叫醒时又是一个人把另一个人当抱枕的模样,忽略掉早晨常有的生理状态,倒也还蛮甜蜜的。

他们面面相觑了几秒钟,喻文州先开口:没时间了。

“……晚上?

那要看有没有时间。

有的。

那要看今天特训的进度。喻文州不为所动,好了,起床了小周,不要被王大眼前辈再抓住什么把柄了,那很可怕。

王大眼前辈准时在大堂等他们,根本就是踏着大堂那具古董紫檀大摆钟的声音走进来,朝他们抬抬下巴:走吧。

 

微草在刚刚过去的季后赛里半决赛输的就是轮回,跟蓝雨更是传说中的宿敌,王杰希带着他们从侧门进去,“离公会那帮人远点。递了两张临时门禁卡过来,三个人刷卡上楼,一路到了微草的正选训练室。夏休期房间里空空荡荡,王杰希一指窗边:那俩位置是你们的。

你呢?

我上午在训练营。王杰希说,国家队这么一闹,夏休的安排全部泡汤,只能趁这两天看看小孩儿。所以你们俩有什么秘密训练请在上午完成,下午我就在这里了。

没什么秘密。喻文州一边插卡一边笑,欢迎来看。

他们用的是两个小号,神枪手还是周泽楷上个夏休用过的一帘风絮,术士则是喻文州另外要的一个小号,ID名叫袅残烟。这个术士装备加点都是普普,喻文州当时只有一个要求,外形越像索克萨尔越好。两人开进神之领域,头上顶着蓝溪阁称号,术士前面带路,神枪手默默跟随。眼见到了个百人副本的入口,附近也有几个团在集合,放眼望去却没有蓝溪阁的团队。旁边就是个中草堂的团,看到两个落单的蓝溪阁玩家站在这里,表面上不动声色,暗暗都站成了一声令下就可以合围的位置。周泽楷正在琢磨喻文州这是要干啥,就听喻文州说了一句:咦,还没组队。

袅残烟抛来一个组队邀请,一帘风絮默默接受。外形酷似索克萨尔的术士大摇大摆朝副本入口走去,给神枪手留下一个背影。周泽楷看着那背影正在发呆,喻文州伸腿碰了碰他的椅子。

跟上啊,进本。

周泽楷不由得点开队伍面板确认了一下,确实只有他们两个人。

两个75级满级小号,和一个75级百人副本。翻翻背包,里面倒是装满了血瓶和蓝瓶,但区区两个人,哪怕是两个大神开着本尊大号来刷百人本,以Boss的皮糙血厚,被磨死的也会是他们。

这是特训……什么?

喻文州转过脸看着他,笑眯眯地回答:特训你看着我死。

周泽楷吃了一惊,额外多花了一秒钟判断他是不是在开玩笑,然后才迟疑地问:“需要这样?”

“脱敏疗法,希望你能够控制住对索克萨尔的过度保护。”喻文州说,“不然我们真的没法同时在场上,那可就玩大了。记住啊,各打各的,出了状况别掩护我。”

于是两个角色进本,前面的小怪和前几关Boss对他们来说还不至于构成危险,不过这是为百人团准备的副本,单靠两个人的输出实在不够看,一路推进非常缓慢。职业选手的战术眼光和配合意识在打副本的时候照常发挥作用,随时注意战友的走位和技能,虽然是自家战队没有的职业,局部配合打起来也是有声有色。打到第四个Boss的时候逐渐开始险象环生,术士是一个需要站桩吟唱的职业,哪怕喻文州对节奏的拿捏超好,能在移动间释放出一个个短吟唱的小技能,但大招永远是需要掩护的。周泽楷条件反射的转身牵制,被喻文州一声断喝:“走开!”

周泽楷叹口气,手上继续清着周边的怪,算着节奏翻血瓶吃下,看着袅残烟一路跌跌撞撞靠走位闪躲开小怪的抓挠,觑到空吃下药。他已经明白喻文州的用意,在副本里留多久根本不是关键,关键是要他看着那个酷似索克萨尔的角色慢慢死掉,并且还得一边冷静地判断局势,用子弹指出自己在战局中的正确策略。那个看起来很狼狈的家伙绝不会放过他任何的错误,如果自己因为心乱而判断失误,晚上可能就得睡沙发。

周泽楷一点都不想睡沙发,所以这一天他就以各种视角在各种副本里看着喻文州的术士以各种方式死了一次一次又一次,同时还要在大群小怪的蜂拥围攻中保持心清如水,不动如山。

王杰希下午上来,看到他们这种简单粗暴的特训都无语了一下。

“小心他抛弃你。”

“他在任何战术里都不会有掩护我的任务。”喻文州说,“你觉得他和我在战术上共存的空间有多大?”

“从战术的角度来看,还需要很多努力。”王杰希说,“但从联盟的角度来看,你们俩必须同时在场上。你就慢慢伤脑筋吧。”

“可以‘慢慢’伤脑筋的话也行啊,但没什么时间了吧。”

第一场比赛就在两周后,他们连了解对手到设计战术一共也没几天时间。要把一些可能从未配合过的职业捏合到一起,需要做的功课还很多。

“荣耀还从来没有世界大赛,没有哪个国家会有一支国家队,谁都不可能有成熟的整体战术。”

“你是说干脆直接像打全明星那样打,只要尽量把战术的容错扩大一点?”喻文州说,“啊,小周你这里乱了——但也完全可能有某个国家并不组建国家队,直接派一支战队出来,不得不防。”

他今天的任务是各种花式死亡,根本不需要上心,一边操纵着角色辗转腾挪一边还跟王杰希聊天。周泽楷就比较憋屈,一边看着恋人的角色死去,一边还得控制住自己超脱于情感之外,无忧无喜地冷静分析战场状况。PVE的变数原本远远不如高手过招的PVP,奈何NPC角色实在太多,战局千头万绪,想要在瞬息间判断清楚必须专心致志。刚才只是分心偷听了一下那两个的对话,就被喻文州抓到了错处。

这趟副本当然还是以两个人先后死出去告终,周泽楷只觉得心中的郁闷简直无可宣泄,忍无可忍扯下耳机站起来,过去一把揪住喻文州的衣领,低头亲了下去。喻文州猝不及防,先是吓了一跳,又听到旁边王杰希的窃笑,终究还是乖乖让他亲了好一会儿才一把推开,苦笑着说:“利息收得有点多啊,小周。”

“他能忍到现在我已经很佩服了。”王杰希悠哉的说,“有句话我一直没好意思说,你难道不觉得你们这样很像殉情吗?”

喻文州一时呆住,脑子飞速转动却想不出一句话来反驳,只是觉得连脸颊带耳朵都烧得厉害。王杰希看看他们俩,施施然起身,拉开了训练室的门。

“四十五分钟的训练营,请吧。”

王杰希这个朋友还是很上道的,自己先走了出去,在过道里等了他们好几分钟,出来之后也若无其事,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领路去了训练营。这么三个人朝训练营门口一站,当然是全员欢呼,尖叫声惊得保安拎着灭火器窜上来。好在微草堂堂冠军豪门,天子脚下的小朋友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不至于围上来动手动脚,但是热切期盼的眼神自带温度,顿时简直连空调都不起作用了。于是三位大神坐下来跟小朋友们打指导赛,王杰希此前似乎已经在训练营里约定过规则,上来求指导的小孩都很有秩序,没有出现争抢场面。指导赛一开始先问好,结束后“谢谢指导”,U盘拷录像双手接过有的还要鞠个躬,回头就跟朋友头碰头研究视频去了。这气氛跟蓝雨那猴山一般的训练营天壤之别,喻文州下来就跟王杰希感叹:“老王,你们家规矩真好。”

“太有规矩了也不是好事。”王杰希说,“规矩是可以预测的。”

“那不一定。简单的规则也可以生出无限多的变化,比如数学和围棋,只要处理变化的内存足够——话说你们训练营测智商吗?”

“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哦,那就是没测。”喻文州说,“别在意,我们也没测。不过真正能脱颖而出的小孩智商一定是不低的,我们小卢就轻松一百三,每天就学习半小时也能考第一。”

“……他那个学校都是些没法正常念书的小孩,考第一有什么可奇怪的。”王杰希说,“你看我就从来没指望过小高考个第一回来,毕竟他念的是X大附。”

对话似乎正向着愚蠢家长模式飞速前进。周泽楷咳嗽一声,觉得自己必须打个岔。

“前辈多少?”

“……没测过。”喻文州说,“小时候没测,长大之后觉得都这么大了才测好亏,就一直没测。小周呢?”

周泽楷朝他微笑了一下。

“……哦,测过,不想告诉我。”喻文州说,“还是忘了?”

“忘了。”周泽楷说,“很多次,都不一样。”

他垂下眼睛,好像想起不愉快的回忆。喻文州大致猜得到是为什么,容貌如此惊人的小孩又如此沉默寡言,偶尔开口都是讷讷,成年人们难免怀疑他有什么智力上的问题,各种测试想必做过不少。智商量表各有其侧重维度,周泽楷在语言这个维度严重与众不同,不同量表测出来的结果当然大相径庭。他抬头看看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王杰希,伸出手臂,搂了一下周泽楷的腰。

“没关系,我们小周不是一个数字就能够形容的。”

他们回去继续那愚蠢的训练,目睹了一切的王先生觉得简直是惨不忍睹,自己默默做完一套练习之后忍无可忍拿了个小号登录,说:“你俩退出来。”

于是两人刷本变成了三人刷本,结局没什么改变,只是周泽楷不得不增加了与王杰希的配合——那谈何容易,但谁都知道迟早是必须的,倒也都没什么意见。他们三个都已经很多年不曾这么狼狈过了,一方面觉得新奇,一方面也隐隐有些焦躁冒出来。比较起来喻文州算是最淡定的,因为另两位早已习惯了在游戏中予取予求。终于等到喻文州喊停的时候周泽楷扭头第一眼找的居然是王杰希,两个人对望一眼,觉得实在是惺惺相惜。

“不吃点儿好的都对不起今天这一天……”王杰希一推键盘,“走,带你们吃肉去。”

他们这次堂而皇之从正门出去,迎面撞上拎着盒饭回来的车前子,惊得人家差点把一屋人的晚饭摔了。王杰希朝车前子点点头,后者手忙脚乱拿出手机,抢了一张照片。定睛再一看,照片上宿敌队长笑吟吟看着镜头,竖了一根手指在嘴唇前。

真不愧是联盟第一控场高手,时间卡得完美无缺。

王杰希带他们去吃一家涮肉馆,门外排着老长的队,他们溜去后厨坐在单加的小桌子,眼巴巴等着笑呵呵的大厨亲自给他们端来食物。厨房里空间狭窄,空气里弥漫着喷香的烤肉味,桌子小得三个人的腿一直在挨挨碰碰。然而食物真的值得如此,他们足足吃掉了两桌子菜,走的时候谁都觉得有点撑得东倒西歪。王杰希送他们回酒店,车上喻文州就睡了过去,王杰希扭头看他一眼,在后视镜里对周泽楷说:“你们确定明天还要这样练一天?”

周泽楷沉吟着点了点头。王杰希呼地长出一口气。

“等下把他叫起来消消食再睡。明天我还是九点来接,你们不用太早。”

他把他们俩送到酒店门口,一到地方喻文州倒是自动醒了,迷迷糊糊揉揉眼睛,像是花了点时间才分辨出身边的人是谁。王杰希嗤的一声笑,把他俩赶下车,自己利落地一溜烟开走。周泽楷一句道谢才刚刚酝酿好,对着车屁股沉吟一下,没说出口。

喻文州噗的笑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回去吧。”

他这随时随地抓紧一切零碎时间睡觉的本事也不知道是怎么练就的,这会儿又已经精神奕奕。周泽楷简直叹为观止,忍不住问起,喻文州歪歪头想了一会儿,笑了。

“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遗传?我那帮同学,现在应该也已经练出这本事了。”

随时随地抓紧一切零碎时间睡觉,是住院医必须练就的基本功。

不管怎么样,王杰希“消食”的建议是正确的,刚才大快朵颐的时候不觉得,回到房间两个人多少都有点儿坐立不安。时间还早,他们各自拿起平板并肩窝在沙发上,打开手机,消息提示音一阵狂响。有人把他们都拉进了一个叫“国家队”的群里,而且就这几分钟时间,已经刷出去好几屏了。

“啊哈哈我家队长来了,我知道我们队长肯定在的,我在俱乐部看到他邀请函了。后天就要报到了我说到底都有哪些人难道是要集合的时候才给的惊喜吗?还是说单独发邀请函就是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那我们中有人可能是递补进来的?真的吗那职业搭配怎么算,现在到底是个神马样的职业组合谁能告诉我啊,战术准备是需要时间的好吗?!”

喻文州扶扶额头,先点开群名单看了一眼。群主果然是黄少天,群里已经有了张佳乐张新杰周泽楷孙翔和自己,令人意外的是居然还有王杰希,而且从顺序来看,还挺靠前。

“……总局说名单要到明天才能确定,我都不知道呢。少天你是挨个问的?”

“是啊是啊其实很简单嘛,邀请函发到俱乐部,同俱乐部的肯定知道,不管组建什么队伍一定是要治疗,所以我先加了张新杰,然后就知道了张佳乐,周泽楷肯定是在的啊不过我找不到他,试着戳了一下孙翔,bingo。”

“不错不错。”喻文州表扬他,“已经出现一半了,要不少天把另外一半也找出来吧。”

周泽楷在旁边噗的一声。喻文州抬手摸摸他的脸。黄少天换了小窗敲他:“就是这个不太好直接问啊,如果问了人家但是没有接到邀请怎么办,或者接到了又拒绝了怎么办,张新杰说老韩就拒绝了,说不定还有别人。要不是跟老王交情好,我都不好意思问他。”

“后天就知道了。而且……少天你不觉得也是有一些人会把邀请函晒出来的么?”

黄少天连打三个感叹号,然后就安静了。周泽楷撞撞喻文州的肩膀,把手机举到他面前。

方锐在微博上贴了一张邀请函的照片,配了个仰天长笑的表情。而且从图上看,邀请函不止一份。

“兴欣两个人……苏沐橙也来了。”

9。”

3个枪系。”喻文州说,“说起来我有点好奇,俱乐部说并没有收到征询意见,联盟那边也是同样的说法。那么即便是需要收到回执才能确定名单……但最初的邀请名单,是谁列出来的?”

周泽楷看着他,眨眨眼睛。喻文州皱起眉头,想了想,又失笑了。

“不管是谁,我同情他。”

那个应该同情的人在两天后出现,没精打采,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喻文州其实已经猜到是他,不过那不妨碍他笑吟吟看着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对叶修声讨,就连周泽楷都加上了一句:“就是。”

“有叶神在我就放心了。”喻文州笑容可掬地说,“那好多个G的录像,叶领队已经看完了吧。”

叶修懒洋洋地长叹一口气,抱怨了两句他家老爸。这倒是件新鲜事,在此之前,没人听说过他家里的事,听起来竟然大有背景,而且显然,在过往的十几年里对叶修选择的职业大大不以为然。喻文州保持着微笑,不动声色地看向周泽楷,发现小周果然也正朝他看过来。

不知道他家父母听到国家队的消息,对这行业的观感又会怎样。

“总之就是这样。”叶修一拍文件夹,“好多个G的录像本领队已经看完了,分配给你们每人不到两个G,文州老王新杰小肖你们几个不在内,好多个G还得都自己拉一遍。现在开会,我讲一下要点,然后分配房间各自休息。这是封闭集训,明天起手机全部上交,有什么话今晚赶紧都交代好。有异议的现在就举手,没有?好,开会。”

话题一来到荣耀,所有人就都认真起来,安静听着叶修讲述他总结出的各国重点选手和战术要点。喻文州习惯性地一边记笔记一边观察着队员,每个人的表情都冷静而严肃,就连七期的那俩年轻人也不例外。这支队伍账面上看来战力非凡,但职业搭配并不理想,要把这么13个人在短短一两周里捏合成一支队伍更是近乎天方夜谭的任务。喻文州大致可以猜到叶修面临的压力,战绩要好,要有商业价值,要兼顾各个俱乐部的利益。那是他应下国家队队长这个职责的时候,做好心理准备要面临的压力,现在有人站在前面承担下来,他也不能坐视。

会很短,基本就是指点他们接下来研究视频时的方向。接下来分配房间,叶修简单直接:“本领队自己有一间,两个姑娘一间,以下按照号码分配,over。”

“啊哈哈!”方锐大喜,“那我岂不是也自己有一间!”

“哦,忘了。”叶修说,“那你跟我一间。刚好也算号码连着。”

会议室诡异的安静下来,在一个有黄少天的房间这简直匪夷所思。张佳乐盯着他上下打量,黄少天被看得跳了起来。

“看我干啥都看我干啥,我没有意见啊王大眼难道你有意见不成?”

“没意见。”王杰希随手抓起门卡,“走吧。”

他第一个站起来,谁也没看,施施然走出会议室。张佳乐挠挠头,跳过两个姑娘,他的室友应该是肖时钦。接下来众人各自分走门卡,叶修赶了方锐去房间,似笑非笑地朝椅子里一倒,交叉手指放在肚皮上。

国家队的队长和王牌还留在会议室里,面前是剩下的唯一一对门卡。

“怎么着?你俩问题解决了吗?”

“大致可以了。”喻文州说,“赛前责任分配交代得再具体一点。其实我最担心的是指挥,你……”

“不要多想,我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能上场。”叶修说,“战术的重点在训练,临场不需要太多字。放心,他们又不是包子。”

喻文州苦笑着点点头,瞄了一眼周泽楷。在刚刚过去的总决赛上,叶修对包子展开了巨细靡遗的提线式指挥,所有到场观战的大神都被惊得不轻,只除了当时还在场上的周泽楷。小周事后对着录像里的刷屏式指令沉默了很久,就连喻文州都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但以这种方式失去冠军,输给一个有如此短板的队伍,那想必也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

“其实国家队挺好指挥的,这帮人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只要下决断就行。”叶修说,“可能麻烦一点的就是两个小朋友,但这支队伍正面强打力量差点,他俩还没法都扔到个人赛去。如果战术上实在说不通,就关门放小周和老王——”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显得有点坐立不安。但那大概不是因为对队伍缺乏信心,而是烟瘾犯了。

“哥下楼抽根烟。别担心啊文州,你们两个是可以共存的。”叶修上上下下搜了一把自己的身,看来不是没带烟,就是烟被没收了,“就算偶尔配合不上,那也不是你们之间关系的问题。”

他看来真的是憋得急了,匆匆挥了挥手就起身离开。留下喻文州坐在位子上,低头若有所思,仿佛会议尚未结束。周泽楷安静地看着他,等他一个人想明白。喻文州过了很久才抬起头,抓起门卡,朝周泽楷笑了笑。

“回房间吧。”

他们的行李已经被送到房间门口,附带一个大纸袋,里面是国家队配发的种种装备,从队服、背包到狗牌和餐卡,一应俱全。这里是训练局的宿舍,他们似乎是独占了一层楼,标在电梯里的楼层铭牌上。占据另外几层楼的队伍赫赫有名,每年都有若干个世界冠军进账,连他们都听说过。喻文州一边拿门卡开门一边跟周泽楷说笑:“可千万一定要保密,被小卢知道那几位就住我们楼上,非得让我去要一大堆签名不可。”

周泽楷朝他眨眨眼睛,表情有点古怪。喻文州觉得不对劲,把东西都拖进房间,关上房门,就过去捧住他的脸。

有什么我该知道的吗?

楼上。周泽楷低头要了一个亲吻,才继续说,加过好友。

“……荣耀?

嗯。

“……好了不用说了,签名球拍的任务交给你了。喻文州拍拍他的脸颊,来试试队服,收拾一下就该下楼吃饭。

这一届荣耀国家队的队服是红白配色,胸前印着号码和名字,没有分训练服和领奖服,拢共就是那么一套,每样一式三份,荣耀比赛倒是从没出现过气氛一上来当场脱下衣服扔给看台的事儿,三件是够穿了。只是两人都不怎么习惯这配色,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乍一看简直觉得转会了兴欣……”喻文州小声嘟哝,小周你呢,看得惯吗?

周泽楷含笑看着他,眼神闪闪发光,那也就不用再多说话了。喻文州退后两步,上下打量一下他,又想起这人顶着鸡窝头随便裹条床单的样子,觉得小周真是不管穿什么都那么好看。

什么时候应该试试让你穿条麻袋……”

嗯?

没有没有。喻文州笑,去吃饭吧。

他好像确实被叶修点醒了什么,心情肉眼可见的愉快,不再是前两天一空闲下来就若有所思的模样。训练局的食堂四人一桌,四位战术大师自然而然坐到一起。周泽楷端着餐盘坐到旁边一桌,吃两口饭看一眼那人专注讨论的神情,偶尔低头遮住情不自禁的微笑。一顿饭吃完众人相约出外补充一些生活必需品,他其实没什么想买的,不过还是散步出了大门。正在犹豫应该向左还是向右,一眼看到马路对面有个小女孩,站在那里拿着只气球,好像正在等绿灯。

那孩子个子小小,在B市盛夏傍晚的闷热天气里还带着顶红色的渔夫帽,周泽楷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片刻后交通灯转绿,小女孩拿着气球过马路,走到马路中间的时候手一松,气球飞上天空。她抬起头遗憾地目送气球升高,周泽楷因此看清她的脸。

他曾经隔着玻璃窗见过这孩子一次,后来又在喻文州的手机里看见过她的照片。喻文湄没有在斑马线上停留,脚步轻捷地向他走过来,周泽楷不由自主有点紧张,直到她目不斜视地从自己身边经过,才意识到她其实是朝着宿舍大门走过去的。

文湄……”

女孩停下脚步,扭头诧异地看看他。

哥哥你认识我?——啊,荣耀国家队。你是我哥哥的朋友?

周泽楷默默点头,承认了朋友两个字。女孩高兴起来,过来拉拉他的队服下摆。

“那你可以带我去见我哥哥吗?”

周泽楷左右环顾四周,没看到喻先生或是喻太太的身影。“你爸妈……

“啊,妈妈还不知道。”喻文湄若无其事地说,我看到新闻,说哥哥当了国家队队长,在这里集训。刚好我们住在附近,所以就过来了。

她又遗憾地抬头看看那只丢失的气球,已经快要消失在暮色中,本来想拿给哥哥看的,人家说是他的Q版。——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不用说了,衣服上有,周泽楷。小周哥哥,你带我去见我哥哥好不好?

周泽楷一时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弯下腰牵着喻文湄的手,另一手赶紧掏出手机给宋小茹打电话。原本按照他的习惯拨电话之前起码要打上三遍腹稿,每个字都斟酌清爽了才拨号,但这次哪敢怠慢,拨过去宋小茹接听了才觉得大事不好,期期艾艾勉强把事情交代清楚,觉得自己出了一头汗。

小姑娘抬头看着他,好像觉得很有趣:小周哥哥,你平时一定不爱说话。

周泽楷朝她扁扁嘴,听宋小茹在电话里说:你们不忙的话,就让她在你们那里呆一会儿吧。我晚上过去接她。文州那边,我再打个电话。

他赶紧应下来,向伯母道别,挂断电话牵着小姑娘的手往回走。刚到楼门口就看到喻文州飞奔出来,差点无视周泽楷从他身边跑过去——事实上确实是擦肩而过了,然后才紧急止步,回头弯下腰,轻轻掀起妹妹的帽沿。跑得有点喘,一手支在膝盖上,但是开口招呼妹妹的时候声音还是极力放得轻柔稳定,周泽楷那时候很想一把抱上去。

“……文湄?

“哥哥好。”小姑娘乖巧地说,我来找你玩。

她没有放开周泽楷的手,伸出另一只手碰了碰喻文州的手指。喻文州整个身体都震动了一下,飞速抬起眼睛看看周泽楷,眼神几乎是惶惑的。周泽楷读懂了他的唇语,反而也同样大惑不解起来。

怎么回事?

伯母说……给你电话?

妈妈说文湄留了个条要来找我就不见了让我出门接一下。喻文州飞快地说,大概自己并没意识到语速已经逼近黄少天,然后我跑出来——”

哥哥,文湄小声说,我饿了。

喻文州怔了怔,弯腰把妹妹抱起来,大步走向食堂。路上遇到叶修,荣耀教科书叼着烟趿着拖鞋吊儿郎当地溜达出来,看到他也是一怔。呦,文州你这是真人不可貌相啊,娃都这么大啦?

喻文州就不动声色地侧侧身子,把妹妹朝向领队大人。湄湄,叫哥哥。

文湄甜甜叫了一声叶修哥哥好,周泽楷跟在他们身后,低头用拳头遮挡住笑容。叶修摘下没点燃的烟,冲他们一乐。

文州你这就穿帮了,你又不是会占人口头便宜的人。

一行人重回食堂,喻文州替妹妹取菜,满满地堆了一餐盘。小姑娘诧异地看着餐盘里的食物,不明白哥哥为什么刚好拿到的都是自己最喜欢吃的东西。喻文州对着餐盘拍了张照片发给监护人,宋小茹那边显示消息已读,一直没有回复。那天喻文湄在喻文州的宿舍呆到晚上九点钟,跟小周哥哥玩五子棋玩得不亦乐乎,亲哥哥端着平板在旁边看视频,偶尔含笑抬眼睛看看他们俩,随口闲聊上几句话。周泽楷简直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喻文州一边把妹妹来帝都做什么都跟谁在一起还打算干啥套了个底朝天,一边还在平板上飞快地拉进度条。倒是他自己一时出神,被小姑娘偷了个冲四活三,刮了两下鼻子。

嘻嘻,小周哥哥好笨哦。

周泽楷大概还是头一回被如此评价,哭笑不得地摸摸她的脑袋——喻文湄到了房间里才肯摘下帽子,头发又细又软,才长出来没多少,摸上去像是在摸一只小猫。喻文州若有所思地说:所以文湄来B市,是因为病好了有奖励,妈妈带你去欧洲过暑假,明天就要动身啦?

是啊,我们今天下午刚到哒。喻文湄飞快整理好棋盘,重开一局,然后看到你的新闻,我就跑过来啦。

周泽楷眉头一动,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喻文州又跟妹妹确认了一下酒店的名称,跟他对望了一眼。

随后手机上就进来一条消息:妈妈是故意的。

以宋小茹作为三甲医院急诊科主任的本事,一个七岁的小朋友能从她眼皮底下溜出来还独自跑这么远,即便喻文州充分相信自家妹妹的智商——她刚才还说了小周哥哥好笨”——也绝不相信能有这回事。

嗯。

而且刚才真的没跟我说已经遇上了你,吓得我以为妹妹丢了——幸好第一反应是她做事那么有条理一定已经先报了警,不然挨了捉弄还要被警察蜀黍训。

周泽楷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勾起嘴角微笑。喻文湄不高兴地拈起棋子,嗒嗒嗒的敲了几下棋盘。

不要当着我的面说小话啦,哥哥你们怎么跟爸爸妈妈一样。

哥哥们笑着放下手机,各自掉开目光。幸好房间里光线不太亮,看不清他们都红了脸。

宋小茹的电话就是那时候打进来,说已经等在门外,来接女儿了。

“我去一下。”喻文州抓起识别卡挂在脖子上,又在拿起手机的时候改变了主意,你也来吧。

于是两个哥哥就一起带着妹妹下楼,抱着她走过通向院门的短短距离。宋小茹站在门外的路灯下,看到他们并肩走过来,先朝周泽楷微微颔首,再转向抱着女儿的儿子。

“辛苦了。文湄,跟哥哥和小周哥哥说再见。”

“哥哥再见,小周哥哥再见。”小姑娘快乐地说,等你们到了苏黎世再来找你们玩呀,妈妈说要来看你们比赛。

喻文州大吃一惊,周泽楷也差不多。两个人火速对望了一眼,又一起扭头望向宋小茹。做长辈的好像觉得他们这反应很有趣似的,抱着手臂点了点头。

就是这样。我已经预约好席位了。

妈妈——

唔,如果你们是会被观战影响到情绪的类型——”

不是!

“……那也是你们自己的事。宋小茹说,去那边度假是之前就定下的,但这么巧确实不容易。到时候见,可以先帮你们踩踩哪些餐馆比较好吃。

她潇洒地挥挥手,牵着女儿上了等在路边的出租车。留下两个晚辈在夏夜暖黄的路灯下面面相觑,直到挨了蚊子叮才回过神来。

“……所以?”

“先回去吧……”喻文州喃喃说,怎么办,莫名其妙有了上学那时候开家长会的心情……

噗。

可是上学那时候我根本不怕开家长会啊!荣耀国家队的首任队长把双手插在队服长裤的兜里,克制自己不要去挠被蚊子叮过的地方,小周你呢?

周泽楷耸耸肩膀。即便是喻文州也没能立刻弄清他这个姿势的含义,眨眨眼睛,又问了一句:“这是……?”

“天天。”周泽楷说,“请家长。”

他做了个鬼脸,表示上学那段日子实在不堪回首。喻文州还是头一回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怔了怔才伸出手去,隔空捏了捏他的脸。

“难为你了。”

漂亮男孩子在学校其实通常总是受欢迎的,但太漂亮的除外。喻文州稍微设想了一下以周泽楷的智商会有的学业表现,不合群加成绩好,不被杯葛才怪。学校里的竞争法则不像训练营,可以直接用PK让人闭嘴,一切的比较都是间接的,自我证明更是要到遥远的几十年后才见分晓,不管是什么样的行为都难以得到及时的反馈和校正,加上青春期的愚蠢,让人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还好有训练营……”

“不。”周泽楷摇摇头,“还好有你。”

他们在灯光昏暗的院子里并肩走着,状若无意地碰了碰肩膀。集训的时候也就最多到此为止,一切的亲密都不适合在人前显露。包括在比赛里角色的表现,都不可以超越战术所需要的范畴。

他们甚至需要特训自己来达到这一点。

但这才是国家队所应有的水准。他们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和努力,才让自己达致的水准。

“真没想到我妈第一次看我比赛,就是在国家队啊……”

“紧张?”

“那倒不是。”喻文州随口说,“不如说更有了必须胜利的理由。等打完比赛……”

他好像忽然清醒过来,打住话头笑了笑,当先走进明亮的大堂。周泽楷若无其事地跟上去,一时有点不适应如此明亮的环境,两个人下意识分开,各自掉开目光望向不同方向。电梯下来里面站着穿着运动服的张新杰和张佳乐,似乎是打算去一趟健身房,看见他们俩这模样都是一怔。张佳乐忍不住先开口说了句“哇室友的默契还需要慢慢培养啊”,被张新杰一把拖走了。

喻文州笑吟吟地面不改色,朝还在挣扎回头望向他们的张佳乐点点头。周泽楷低头努力忍住笑意,熬到打开宿舍房门,才一把把人推了进去。

“打完比赛?”

“打完比赛……”喻文州被他按着亲了一会儿才得以回答他,“要不要顺便就地注个册?虽然回来其实也不认……”

他的话被接下来的亲吻打断,答案也就无需再说。两个人一边享受着短暂的亲密时光,一边各自想起几天前自己发给旅行社的取消行程的邮件。之前都以为会是给对方的夏休惊喜,原来最大的惊喜,还是这次苏黎世世邀赛本身。

夏天还很长。

 

 

番外终

全部留言

请登录评论!

暂无评论

全部留言()
  • 作者有话说:

    显然,题目是致敬的。
    关于明明回头翻了原作怎么还是会弄错半决赛对阵这回事大概需要玄学来解释……只能说当真的希望看到某结果的时候确实会被眼睛和大脑联合欺骗(还是说该算安慰T_T)。但是这场比赛对情节不可或缺,大家就当是平行世界吧,泪。

确 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