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登录

          
          
          

法兰西卷二

Synopsis



第一卷 法兰西 


六  王后的臣子(二) 



   无论袁念对自己的前任玛丽-斯图亚特用人存在怎样的意见与非议,她都不得不先掌握了这部分力量再说。
   她闲暇时与女官聊天半开玩笑时曾说过,她现在最喜欢的箴语是‘蚊子再小也是肉’。
   
   所以,她派玛丽-塞顿做她的全权代表,负责将她一部分奢华无用的衣饰秘密抵押,换现金回来。
   在她为自己制订的保命计划中,金钱是万万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一个难得晴朗的上午,众人口中大(疯)病初愈的前王后玛丽-斯图亚特在几个侍从陪伴下首次走出自己的住处。外面已备好了驮轿。就在王后走出庭院即将上轿时,她突然停住脚步,望向一个正在门口站岗的瑞士卫兵。
  “我以前见过你吗,先生?”
  “是的,陛下。”大块头卫兵很明显的苍白起来,但还是坚持持枪行礼。
  “什么时候?”
  卫兵的脸更白了。“半个月前,您曾因悲伤过度冲出房间…”
  “对,我记起来了。干净利落的一下子,对吗?人就趴下了。”因穿纯白丧服更显出头发丰厚浓密、脸蛋秀致小巧、楚楚可怜的法国王后。

  玛丽-斯图亚特的出色样貌是袁念穿过来的唯一安慰。
    她知道在这个野性与文明交织,中世纪骑士精神和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并存的时代,一位秀丽柔弱无依不幸的贵族女性形象(哪怕是装出来的)能让自己完成很多别人无法完成的事情,当然也能占到不少便宜。

    王后仍在继续她的悲伤回忆,“两天前你还带人闯进我的房间,把可怜的沃尔夫爵士按倒在地。身手不错啊。”

  不幸的卫兵受到了莫大的压力,主要是负罪感,期期艾艾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一头畜生,竟忍心对这样一位美丽高贵无辜不幸柔弱的夫人一而再的使用暴力…

  “愿为陛下效力!”大块头卫兵身边友伴灵机一动,这样解围表态高呼,也不管在这种情况下对前法国王后表示效忠是否合适。
  “谢谢。先生们,你们的姓名。”袁念微笑表示接受。
  “保罗-菲格。”机灵的卫兵。
  “弗郎茨-黑尔”倒霉的大块头、力士型卫兵。
  “你们的忠诚我记住了。拿去吧,这是表示我接受的一点证明。”王后将玛丽-弗莱明送上的一个鼓囊囊的钱包塞进弗郎茨-黑尔的手里(她现在很擅长用小恩小惠收买人心)。

    “还有一件事,弗郎茨-黑尔先生”年轻的王后和蔼可亲,“我认为前两次—— 您都做了职责上要求您做的事情,无须抱愧于心。”
  相较金钱,弗郎茨-黑尔更希望听到的是这个。大块头的瑞士雇佣兵深深的俯下头去。

  
  袁念此行是拜访前玛丽-斯图亚特的第三个臣子——‘她’的前任宫廷总管,已经七十五岁高龄的苏格兰 克劳福德-阿尔盖公爵。
  提到这位老公爵,他曾深受三代苏格兰领袖 詹姆斯四世、詹姆斯五世、还有苏格兰摄政太后玛丽-德-吉斯 的信任,曾历任他们的卫队统领、议会议员、市政长官、法官、国务大臣等重要职位,在年幼的玛丽-斯图亚特远渡重洋来到法国成为王太子妃后,老公爵奉苏格兰太后玛丽-德-吉斯(玛丽-斯图亚特的母亲)之命,守护在女王身边。
  未曾想却因严肃古板、不苟言笑被还是个孩子的女王厌恶,任由她身边亲信(众法国公子哥)诋毁排挤,已经称病在外休养两年多了。

  这里袁念不得不再次表示对玛丽-斯图亚特做人功夫的佩服:
    你竟然两年多对这位老臣不闻不问——  就算逢年过节派人送点东西走个过场意思一下也好啊(也花不了多少钱,还可以找你的前任模范老公法兰西斯二世报销。袁念的怨念)!现如今我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玛丽-弗莱明犹豫着说女王陛下也不算是彻底绝情,她在新年弥撒时曾公开祈祷过所有人的安康,想来其中也包括了克劳福德-阿尔盖公爵吧。
  呜呜,玛丽-弗莱明,你可真是个好人啊。 袁念感慨不已,为她的贴身女官颁发好人卡。

  
  前往阿尔盖公爵位于巴黎西郊的住处,最近的道路就是穿越当时巴黎著名的贫民区之一的拉勒格拉特里区。
    沿着土路两旁都是挤挤挨挨的破烂作坊和居民矮房。建筑很有特色,住房普遍低于塞纳河床,河水、耗子随时可能来犯。只要天一降雨,河水就会没过地面,烂泥、烂菜叶子味道中人作呕。
    住在那里唯一的乐趣大抵是看猪如何从河里拖咬垃圾。

  头一次出门本希望饱览巴黎秀色繁华的袁念这叫一个后悔。干脆缩在她的驮轿里当鸵鸟,任外头鸡飞狗跳也提不起精神来问一句——  味道委实太呛了。

  所以袁念才会有这个福气,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黑影有如炮弹般冲进轿子,直挺挺的撞入她怀里!

  “夫人?是位贵妇人! 太好了!救命…”黑影似乎这样说的。

  “刺客! 有刺客!抓刺客啊——!”
  有人歇斯底里的大叫。
    王后的随从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手持武器如临大敌般围拢于驮轿。
    出于必要的王家礼仪,正宗的法国和苏格兰随从都要等候王后的女官前来掀开轿帘——

  “…等到他们救我,黄花菜都要凉了。”在这种不明情形下,充满现代女性自觉意识的袁念决定要奋力自救。

    也不管黑影抓着她的宽大裙摆是不是想说什么,先一个锁喉爪(玛丽-斯图亚特有着水晶一般修的尖尖的美丽指甲),再一个撩阴腿(为出远门,女王特意穿了一双鞋尖镶有钻石的小山羊皮尖俏皮靴)。以兔起鹘落之势将不速之客踢了出去。
    上帝保佑刺客。
    不幸的刺客惨叫翻滚着跌进路边的污水沟里。

  ‘要培养一支忠于自己而不是忠于礼仪的卫队,果然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成功施展了当代女性必备之色狼防身术前两招(她也只会三招,剩下一招就是背摔。比起野蛮肉搏,袁念从前一直更倾向拨打110),大获全胜的女王仍然保持清醒头脑。
  ‘但好象…真的不是什么刺客。是个小老头儿…’
  
  她现在觉得这个被她踢到要害的不长眼睛的倒霉蛋只怕真的不是什么刺客了。哪有这种身手全无矮小枯干且不带凶器的刺客啊!哦,还是上了岁数的…
  上帝明鉴,不是我没有同情心,虐待老人,实在是…本能反应。晤,死道友不死贫道,上帝应能体谅。袁念心道。

  在场人看到那个擅闯女王驮轿最后落到从肮脏泥泞的水沟里捂着下体痛苦向上爬的可怜人下场,忍不住都要打寒战。

  “陛下,陛下?”玛丽-利文斯顿 同行的另一名女官 走到她身边,小声道。“需要把他送往万森树林①吗?”
    ① 万森树林:是十六世纪法兰西的一座城堡,位于巴黎附近,起监牢作用,用来关押一些要犯。巴士底狱还没有象现在一样广为人知。

   “万森树林?”袁念一时没有会意。
   “以谋逆和企图行刺王室的名义。”

  对了,我现在好歹是个女王兼王后啊!虽然一无国土二无权力。

  “夫人,饶命!饶命啊——!”老大年纪却耳聪目明的‘刺客’赶紧讨饶,感情他在呼痛打滚同时也没忘了关心一下自己的最终命运。
  ‘刺客’以罕见的敏捷度一鼓作气爬出沟,冲上前去妄图亲吻袁念的衣裙下摆。
  “最高贵的夫人,最仁慈的夫人,最美丽的夫人,我… 您最最忠实的仆人,亚伯拉罕的后代——考罗,完全是为了向您效力、竭尽忠诚,才闯到了这里!”
  “…怕您威武的侍从阻拦,这才冒昧自荐…”
  “该死,是个犹太佬!”“老不死、妄想投机的公猴子…” 周围从人小小的骚动。

    “抓住犹太佬!”“该死的犹太佬跑到哪里去了?”“莫非是属老鼠的,眼见不妙就一头扎进它用金子铸成的耗子洞里?哈哈…”
    马路上又冲过来一队士兵,打头骑在一匹雄壮西班牙骏马上的是位有着傲慢眼神和胡髭的阴冷贵族。

    “陛下”阴冷贵族就算见到了前王后女王也只是在马背上点头示意。
    “马耶纳公爵”玛丽-弗莱明在袁念身边低声道。

     马耶纳公爵。那位据说眼光抱负志气与自己的舅舅洛林家不相上下的公爵大人。只不过财力权势心胸是远远不如了。没办法,谁让法国最富饶的省份采邑都掌握在瓦卢瓦家族和吉斯家族的手里。

    “大人”袁念也不想没事随便得罪人,温言道,“真是少有,会在这里见到您…”
    “呵呵”虽然是笑,马耶纳公爵脸部的横咀嚼肌好象有一条隐隐凸起,“没事闲来围猎玩玩。”
    “围猎?”
    “家鼠。一只敢携我家财物私逃的耗子。”公爵若有所指。“陛下不曾遇见吗?”
    “不曾。”女王道“不过如果可能,我倒希望能见见那只胆大包天的耗子呢。”

    女王的话很难讲是什么意思,但她的态度却是自始至终温和温雅温煦。女王提起宽大的裙摆主动走到一边,并示意手下牵马和驮轿让出中心路段。“大人时间宝贵。不妨先请——”

    马耶纳公爵深深望了年轻的女王/王后一眼,“陛下…还真是和从前不一样了。虽然有人跟我说过我还没信。”

    喂喂,你这话到底是褒还是贬啊,又是谁对你说起过的我啊?…  袁念一面发着牢骚一面目送马耶纳公爵一行人等远去。

   “好了。弗莱明,找人把那老头儿再从臭水沟里捞出来给我送进宫里去。”
   (敢情事情紧急,我们亲爱的女王又把宣誓向她效忠的老人给踹下去了)
   “给他洗涮一下,交,交由…弗郎茨-黑尔他们看管。不用担心,弗郎茨-黑尔他们如今已经是我的人了。”
   “再叫沃尔夫,不,还是詹姆斯-赫本吧。除了他本来的差事外,让他再去给我打听一下那个犹太佬儿的身份来历还有最近在马耶纳公爵宅邸里发生的事情。越详细越好。”
   “什么?考罗已经是我的人,问他自己就行了?”
   “我最最亲爱的弗莱明,你总不会相信那种为了逃命就胡说八道一气家伙的话吧?我敢打赌,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已经发誓向我效忠了。”

   “呵呵~ 不过,我也不能辜负他的一番好意哪”苏格兰女王秀丽端庄一如百合花般的脸上突浮现出种小狐狸样的笑容,“恩。这也是第一位要把他的全副身家主动奉献给我的臣子啊。”
   “怎么…他许下的诺言,你们都没听到吗?”
   “没听到也没关系”女王好脾气道,“只要我听到就行了。”




 
         第一卷 法兰西 


 
         七  王后的臣子(三) 



  袁念虽然很为天降考罗之事欢喜了一阵(她现下缺钱缺的厉害,而犹太人又是尽人皆知的财主),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岂止笑不出来,她显然连泪流满面的心思都有了。
  
    七十五岁的克劳福德-阿尔盖公爵 是只狐狸,老狐狸,而且还绝对是只千年得道、爱瞧好戏的狐狸精!

  袁念同学对此恨恨不已。
  
  在阿尔盖公爵家做客这一天里,她先后摆出 纯真的少女,忧伤的少妇,伶仃的寡妇,还有涉世未深、孤苦无靠的王室公主(玛丽-斯图亚特的父母双亡),被人荼毒、连丈夫的死都可能另有阴谋(这里指法兰西斯二世的夭折)的不幸王后… 等种种动人造型。足可以让一百名贵族感动上个一千次了。可这 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到处都是白一抓一大把的臭老头竟硬是能不为所动!

    相反他还十分平静、有耐心的看着她,好象在看他的女主人还有什么新的表演没有。
  
  喂,喂,阿尔盖公爵,你还到底是不是我的臣子(袁念渐入女王戏)啊?是不是英勇无畏骑士啊?是不是效忠国王的世袭贵族啊?不就是忘了你一段时间吗?(袁念好象忘了此次遗忘一忘就是三年,七十五岁的克劳福德-阿尔盖公爵人生还有几个三年啊)
    看到我这样一位柔弱无助的女王兼贵妇陷入如此窘地(袁念的自我感觉真是越来越好了),你还不赶紧见义勇为、拔刀相助、不离御前,不违诏命,誓约忠诚?!(这是十二国记)怎么还能这样好死不死的保持平静,非要从长眉毛里斜眼看人(关心的问一句,您真能看的清吗)…
  
  袁念忍不住腹诽,却也拿他没办法。唯有硬着头皮扮‘雷’,使出最后一招—— 
  一位前途渺茫,却要满怀雄心壮志去建设自己伟大祖国使其更加伟大的 急需帮助的年轻女王。
  
  这一招的确雷,袁念自己一人对镜子念台词时都直起鸡皮疙瘩,尤其是那段不惜要将自己全部青春爱情生命奉献给自己魂牵梦萦的苏格兰土地和人民(编这个她一定想起了英女王伊丽莎白一世那一句著名的‘我接受了这个,就庄严的与英格兰结婚了…生前作为女王是处女,死了还是处女,那么我就满足了’袁念自己肯定是死也不当处女)的煽情戏…

    本来是不得已要拿去糊弄沃尔夫这个小愤青和必要时向苏格兰粗野的臣子与人民集体表态的,却被她提前应用在这里。
  足见袁念同学实在是黔驴技穷,没办法了。
  
  不料阿尔盖公爵却因此有了反应,虽然还是… 但好歹是个反应。
  他是这样说的,“陛下真打算要回苏格兰去做一番事业吗?”
  
  拜托!我脑子又没毛病。在苏格兰那个由多位桀骜勋爵把持的鬼地方要真想做事,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阿尔盖公爵一眼就看透了袁念的反应,微微一笑,道,“陛下看来也不全然是没有常识嘛。”

  袁念首次对自己这对顾盼传情的明眸有了怨气,不该表现的时候怎么还会有这样的表现力!
  但还是尽量保持平静,“我可以把公爵先生的话视为褒奖吗?”
   
    阿尔盖公爵露出更有兴味的表情,“两年多不见,陛下的变化真是很大啊。居然愿意跟我这样一个糟老头子商谈以后的事情。陛下难道真打算放弃您舅舅吉斯公爵大人的建议—— 您再次成为法国王后的光辉前景吗?”

    这老狐狸到底从哪儿得到的小道消息,他不是早就归隐了吗? 袁念一面琢磨一面偷眼打量这个外表老朽不堪,时不时还咳嗽两声以示病态,无论从哪方面看都离棺材不远的装模作样的老头儿。

    没办法,她需要这老头儿的帮忙,单靠沃尔夫和博斯韦尔想要在苏格兰保命显然是不够的。

    袁念唯有坦诚,“我不认为这样的建议在现实中具有可操作性。”
 
   “陛下能否赏脸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呢?” 阿尔盖公爵不动声色。

   “很多因素:家族,摄政,政治军事派别势力,太后和夏尔(查理九世)本身态度,亨利(安茹公爵),弗朗索瓦(阿朗松公爵),宗教…  这些都是反对因素,但还不是根本。根本在于——”

   “王权。”

   “王权?”

   “是,王权归属问题。有了上次的先例,我不认为卡特琳太后还会眼睁睁的让法国王权再次落入到洛林家族的手里。①”女王肃然。
   
① 法兰西斯二世担任法国国王期间,虽名义上由王太后卡特琳-德-美第奇担任摄政,但据信掌握实权的人物是权臣吉斯公爵弗朗索瓦和吉斯红衣主教查理(他们是王后玛丽·斯图亚特的舅舅)

   “太后将会不择一切手段掌控王权。阿尔盖公爵,我有这个预感。” 
   “违逆者——”袁念眼前滑过了纳瓦尔王后让娜,孔代公爵,查理九世,波尔西昂亲王等人带血的身影②“必死无疑。”
②相传他们都是死在了卡特琳太后的毒药和各种手段里。

   “所以为了…避让太后,陛下决意归国?”
    阿尔盖公爵真是太客气了,与其说是避让不如说是保命。袁念手下可没有勒内这般人才。

   “也不全是如此。也为了王位。”
   “陛下是指…?”
   “苏格兰王位。”袁念严肃道,“我已经听说国内在我不在时已经酝酿了几次废位风波…”

    也许真实的玛丽·斯图亚特不在乎,她情愿用这个不发达落后荒凉的王位换取其他欧洲富庶国家的后位(历史上她也曾这样计划过)。但深受现代教育理念的袁念却以为前途可以无限YY,后院却是万不能起火的,自己后天的一切好坏都取决于后方的支持。
    她可不要‘前门失盗,后门着火’—— 历史上玛丽·斯图亚特身陷英国囚笼后,还一面与国际天主教徒谋划刺杀英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一面与儿子詹姆斯六世争夺苏格兰王位(她先前被逼退位来着)。真是左右竖敌,面子里子一起得罪了的疯狂做法。
  
    因祸得福,不幸跌到海中却终于换回了难得的理智与常识(阿尔盖公爵就是这样恭维女王的)的玛丽-斯图亚特,与自己的老臣子克劳福德-阿尔盖公爵就现在及将来的种种计划密议了数小时后,终于返回到宫里。

    第二天大早,她就命人把自己的总管朱里安叫来,除命他交出这几年的帐本自己找人重新核算外,又就自己关心的几个问题 法国宫廷近期内举办自己必须要参加的活动、西班牙那边和自己来往的消息、教皇特使所为何来,以及自己小宫廷有关的开源节流、收支平衡问题,自己所有领地的私产收益(法兰西斯曾送给过她一些地产)还有再投资、欠债讨债利息期限、仆役酬劳分配、宫廷日常生活物资供应… 一一做了详细垂询。
    不出意料的发现,那位痴肥华丽的朱里安总管除知道一大堆没用的繁文缛节、用高昂吓死人的价钱购买国外奢侈品引领时尚外,其余一无所知。

    于是她干脆免了他的总管一职。即便朱里安总管说自己是女王的舅舅吉斯公爵他们推荐来的人也无济于事。她让昨天仅有一面之缘的克劳福德-阿尔盖公爵的老实外甥哈米什-劳里继任此职,并叫犹太人考罗当她的财务顾问(刺刀见红‘肉搏’了一晚上,他们终于就某些事情达成了初步协议:考罗可以保留他的全部财产——袁念泪~,但女王有权用抵押品一比一点二无限借贷,请注意无限二字;女王授予考罗官职给以政治庇护,考罗需随时为陛下贡献所有脑力及社会和人际关系。犹太商人的团结与亲密也是袁念需要考虑的重点之一)。
    同时她任命考罗推荐的一个病弱且穷困潦倒青年菲力普为她的私人秘书(据说此人精擅书写)。


    面对来访的舅舅之一 吉斯的红衣主教查理 ——吉斯公爵弗朗索瓦的弟弟(袁念很高兴介入此事的是这位红脸膛喜女色爱喝酒好说话的查理舅舅)的诘问,迭遇打击越发显得苍白柔弱的王后没有分辩,只是泪盈于睫的向舅舅推过去一个花梨木匣。

    查理红衣主教是越看汗越多。匣子里装的是厚厚一摞朱里安总管交代不出款项去处的大额借条,周围珠宝裁缝递交的总管通过订货索取高额回扣的证明,仆役为得到好职务向总管行贿的书信,更要命的是总管的助理交代 他奉命往王后的每月收支表中做假帐!
    按照数额累计,足有二十五万利弗尔之巨!

    得知真相后的查理主教当然对这一人事任免表示了支持。但对于朱里安总管突然离职所留下的巨大金洞,主教刚犹豫了一下,缟素王后忍耐了许久的眼泪就象珍珠般滚落下来。主教赶紧表示他会全权负责向那该死的混帐讨债。
    王后伤心的请教她的舅舅,差不多是一无所有的她现在又该怎么办。这个季度的王后津贴也被朱里安总管挥霍殆尽了。
    主教只有命人再送二万五千个金埃居来。
    这时玛丽-弗莱明正好进来禀报,门外又有许多债权人请求觐见,手中尽是些衣物、家具、马车、餐具、还有帷帘布等等的帐单。
    不堪打击的王后摇摇欲坠。主教看到这种悲惨场景,忍不住叹气,最后只有叫人都到自己的府上自己负责如数买单。

    不等王后对自己表示感谢——愁眉稍展的王后本想留舅舅一起吃午饭的,查理主教推说自己事务繁忙,一分钟也不多呆的逃跑。直到爬上马车才敢松口气擦汗。
  面对自己楚楚可怜的外甥女,红衣主教实在没一点信心,只怕多呆片刻,他都要乱吐槽一把。
  
  外甥女果然和自己那些情妇们不是同一级别的。
  想到这里,查理红衣主教反而沾沾自喜。 这样要达成他们吉斯家族的心愿,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为了提前庆贺这一盛事,红衣主教从自己座位下摸出一瓶卢瓦尔葡萄酒②开始开怀畅饮。浑然忘记通知自己的甥女,前奥尔良公爵 夏尔—马克西米利安现在的查理九世 的第一个宫廷舞会,将在两天后开始。
  其实这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用意。



②卢瓦尔河谷是法国历史上最悠久的葡萄酒产区,其酿造葡萄酒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1世纪。所有法国各区的葡萄种植及酿造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可以说卢瓦尔河谷就是法国葡萄酒的发源地。


         第一卷 法兰西 


    八  王家舞会(一)
          

一五六一年二月二十二日,星期四的晚上,位于巴黎南方60公里处被时人誉为“建筑之花”的枫丹白露(又名美泉宫)舞厅里正在举行盛大舞会。

冬天仍未过去,漆黑的夜里雨夹雪仍在轻轻敲打窗户。参加舞会的客人们毫不在意。舞会尚未正式开始,真正的主人查理九世和卡特琳太后未到,客人们就在大厅或是长廊以及宫殿的众多房间里漫步、交谈,欣赏着在明亮水晶吊灯下法国工匠最优秀的技艺—— 

  高雅优美的房间轮廓,四壁涂成奶油色,分割成大小不等的壁饰,壁饰由薄薄的一层纯金勾勒,上面是小小的雕刻的完美无缺的山林仙女们,她们正从半人半羊的牧神和风流的森林之神怀里逃跑,背景是茂密的林木和蜿蜒河流…
  艺术家煞费苦心的将每一位纤细少女都绘制的如真人大小。烛光下山林仙女们的肌肤也反射出柔和的光芒,身姿、长发、眼神都如活了一样…
  
  在有意无意的提示下,大家对这间去年刚刚完工的舞厅的设计、色彩、壁饰都给予了充分激赏。相传枫丹白露舞厅的设计正是出自年轻王后玛丽-斯图亚特的手笔。
  
  此刻这位被法国贵族交口称赞的具有出色艺术才能的王后陛下正和她亲爱的舅舅洛林红衣主教查理在舞厅的落地窗前一起交谈着什么。
  
  “…我最亲爱的小玛丽,毫无疑问你是最最迷人的。不过我认为适当的妆扮、珠宝首饰、和鲜艳的衣料更有利于衬托你的美貌…”
  
  “你要我在守寡不到一年时间就当众提前脱掉表示哀痛的丧服吗,查理舅舅?”一身素白丧服密密的珍珠扣子从头到脚丝丝入扣纹丝不露的袁念一脸不善的问道。
  
  她知道这位舅舅生性快活、喜好酒色,却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没头脑,还是说他觉得他们吉斯家族已经强大到不需要… 法国宫廷礼节虽远未象后来那般沉重繁琐,但也还是相当严格。 况且瞎子都知道她的婆婆卡特琳-德-美第奇太后到现在还穿着黑色丧服纪念她死去的丈夫亨利二世呢!虽然说她有没有那份悲痛大可另说。
  
  “咳咳… 当然,我当然没有那个意思。”查理主教脸上好象有些发红,“可是你知道漂亮的衣服和脂粉总会使年轻姑娘得到加分的。今天晚上,你尤其需要这个…” 
  
  在外甥女大大眼睛的注视下,查理主教突然开始觉得喉咙发痒,“…咳咳…毕竟今晚的舞会具有决定性意义。…这可是我们的查理九世陛下成为国王后的第一场舞会。他已经十四岁(虚岁)了。”
  “如果他在这场舞会上…咳咳…迷上了…,哦,不是,是爱慕上了一位美丽高贵、富有才华的女性,并想娶她为妻——”
  “我是一点也不会感到意外的。”
  
  ‘要真能如您所说,我才会感到意外呢!’
  苏格兰女王、前法国王后玛丽-斯图亚特真有种要当众撇嘴的冲动,但还是尽力克制了。
  “我亲爱的舅舅,您的意思是 我需要在一场舞会里就把十三岁的夏尔(这才是实际年龄)①——,前奥尔良公爵,现任的法国国王(虽然我们在此之前早见过无数回了,要着迷也不会是现在)给迷的神魂颠倒,弄的他六神无主、茶饭不思、寻死觅活、宁愿违背他一向言听计从的母亲卡特琳王太后的意思,也要非我不娶,查理舅舅?!”
  ①史实记载 1560年法王法兰西斯二世夭折,奥尔良公爵查理九世于1561年在兰斯加冕为法国国王,时年11岁。
  
  “咳咳…这个嘛”红衣主教查理道,“你知道,男人难免有时候会犯傻。”
    “对于聪明的姑娘,让小伙子在他犯傻的时候象熟透了的苹果一样掉到手心里,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红衣主教舅舅居然对自己这般有信心,袁念同学真是感动的五体投地。
  
  以后的时间就全是在讨价还价中度过。
  既然要求使用美人计,苏格兰女王当然会要求舅舅报销她那些用以迷惑查理九世的未来衣帽、花边、脂粉、珠宝的全额费用。至于以前没做寡妇时穿过的,女王理直气壮的说,那些早就过时了,堂堂苏格兰女王、前法国王后、洛林-吉斯家族的女儿 的自己怎么还能用那些早在人前不止一次露过面的衣饰…去吸引前奥尔良公爵现在的法国国王最高统治者呢?
 (以现在玛丽-斯图亚特的话讲,就是动产再多也不嫌多的)

  预感到日后将居高不下的帐单收据,查理主教试图提醒他的甥女,他刚送了二万五千个金埃居过来的事情。
    甥女立刻用充满希望和憧憬泪水(琥珀色的明眸瞬间粲粲如星)的眼瞳望他,提醒舅舅他曾亲口答应为自己追回二十五万利弗尔…
  查理主教立即慷慨大度的表示,亲爱的甥女只要打扮漂亮,帐单只管送到他府里就行。
    同时将朱里安这头愚蠢的肥猪恨到骨子里。虽然铁证如山,朱里安这家伙却有脸哭天喊地的对自己讲,他只贪了十七万二千法郎,天晓得怎么会有多一倍的帐单…
  
  
    幸好不多时,舞厅里越来越多的低语、交流、臆测…终转化为欢呼—— 

  宫廷舞会真正的主人 法国国王查理九世和他的母亲卡特琳-德-美第奇太后大驾光临。后头跟从的还有卡特琳太后其余的两个儿子,安茹公爵亨利和阿朗松公爵弗朗索瓦。卡特琳太后还是一身黑色裙袍,查理九世却是豪华深红色织锦缎短外衣,他的两个弟弟也是一身华服、珠光宝气。

  对于主角的到来,洛林红衣主教当然发自内心的拥护和感激。他终避免了再一次的丧权辱地。
   
  前法国王后不免扫兴。她已经取得了八千利弗尔紧身胸衣、外衣裙、内裙衣的报销承诺;一千五百利弗尔胭脂水粉的精彩战果;正要向珠宝首饰这一历来水分最大、赚头最足的领域开战—— 

  她的小叔子、前奥尔良公爵、现在的法国国王(虽然他还没有涂圣油——正式加冕)查理九世却突然加入进来,有如老鼠便便一样搅和了一切…(袁念毫不客气的评价道)
 
 
  玛丽-斯图亚特混在由众多贵妇形成的五彩绚丽人流中,一般低头向法国最高统治者行屈膝礼。
    视红衣主教的暗示于无物。自打查理九世出现,她的舅舅就在背后象发了狂一般捅她,要她上前。
  
  女王心如钢铁。只对玛丽-弗莱明偏头道:“舅舅的许诺都记下来了?”
  “是。”作为女王现在的心腹女官,玛丽-弗莱明从来都是如影随形、须臾不离。

  “一式两份。一份交考罗那儿核算,另一份放进我的备忘录。同时给我准备份名单,标出所有巴黎,不,法国最好的裁缝、鞋帽商、衣料店、呢绒铺、首饰匠,再把他们的进货渠道列给我…”
  

  “夫人,没想到您竟能克服您…众所周知的悲痛,出现在这里!”一个尖锐甚至带着些嘶哑的刻薄声音(变声期?)在玛丽-斯图亚特的身边突兀响起。
    “我以为至少还需要八个月才能在舞会上觅见到您的芳踪呢。没想到…”
    “看来所谓丧夫之痛引发的失常,也是不难平复的。”
  
  这样卤莽无礼甚至是挑衅的问候当然只可能出自一个人嘴里。
  
  “陛下”袁念用深深的屈膝礼掩盖了自己的表情。



    九  王家舞会(二)



    十三岁的夏尔—马克西米利安,法国瓦卢瓦王朝国王 。查理九世。亨利二世与卡特琳-德-美第奇之子,生于巴黎西郊的圣—日耳曼—翁—莱伊。前奥尔良公爵。
    是个苍白少年。

    袁念对自己穿过来却缘悭一面的老公法兰西斯二世(看画像)私底下的定义就是 苍白少年。

   但眼前这个 衣饰奢华,紫貂皮毛称里、暗红织锦缎外衣天鹅绒镶边、浆的高高的僵硬的亚麻细布拉夫领、在众多珠宝饰针和沉重宽大金项链的映衬下 格外单薄细瘦的少年,也唯有苍白两字可形容了。
   凌乱的黑色头发,过大微凸的深黑眼睛,单薄的甚至有几分薄幸的嘴唇。
   给人的感觉是 冷淡,别扭,敏感的… 近乎神经质的 男孩。

   男孩以谁也无法错认的冷漠、轻蔑的眼神 弋斜着看她(不能不说,这个家族男同胞看人无一例外都是这种表情),“怎么,已经克服不了随时要起舞调情的冲动了?丑八怪…”
   处于某种顾虑,夏尔—马克西米利安对寡嫂这句评价是用极低的声音极快的语速讲出来的。
   听力甚好的袁念 已经有额头一迸青筋的冲动了。

  奈何,夏尔—马克西米利安还在继续,“我是绝不会请你跳舞的!当然也不会找你做别的,所以…”

  通常宫廷舞会第一只舞都是由王室身份最高的男女领舞。卡特琳太后自从亨利二世去世后已经多年不跳。任谁都以为第一只舞领舞肯定是前法国王后、苏格兰女王玛丽-斯图亚特的权利。只要她一出现在舞会——
  也难怪吉斯舅舅会抱有某些方面堪称豪情壮志的想法。

  “…你最好不要有这方面的妄想。…”

  袁念微笑。微笑。微微笑。
  不能否认的是,这涟漪般的微笑真的很适合这位年长查理九世四岁不到的可爱嫂子。 也许,夏尔—马克西米利安也有同样的感觉,这才更加焦躁无礼起来。

  “好的。”前法国王后爽利的答道,“那么陛下允许我暂时在御前告退吗?”

  “你…”对手天衣无缝的配合实令查理九世有种蓄力已久、一拳打在空气上的感觉。只有眼睁睁、气鼓鼓的看着那个纤细可爱的女孩子翩然离去。
  她…遭受自己断然拒绝的她,居然还表现的…挺高兴的!嘿,这个丑婆娘!

 
  年轻的法国国王并没有看错,他的小嫂子玛丽-斯图亚特的确是很高兴有机会遛走的—— 正常人谁想留在这个桃红一片(别人看来)不穿衣服(指四周墙壁上雕刻的那些仅挂着一丝半缕衣裳的仙女们。不消说,是她前任的艺术杰作)的是非窝啊!况且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弗莱明,韩特莱、赫本他们(出于某种执念,袁念同学坚决不肯叫詹姆斯-赫本的封号 博斯韦尔伯爵)有消息吗?”
  “韩特莱先生差事办的很顺利,昨天回来了。赫本先生却打从离开法国后就再没消息传来…”玛丽-弗莱明紧紧跟在女王身边小声回禀。


  “我亲爱的小嫂嫂”一只华美绚烂的蔷薇色缎面袖子斜斜伸来,正挡住袁念的去路。“能请你跳支舞吗?”
  只要一看上边密密交杂的金线刺绣,耀眼生花的繁复穗饰,连衣服面料的本色都能够完全遮住… 就不需要看此人的面孔了。

  法兰西宫廷,拥有这样奢侈近乎夸张品位的 也只有——

  “亨利,你又来凑什么热闹?”袁念无奈的道。


  来者正是亨利·亚历山大。
  亨利二世的第三个儿子,受封安茹公爵。未来的波兰国王亨里克三世。瓦卢瓦王朝的最后一任法国国王 亨利三世(历史上查理九世无嗣)。
  最重要的当然还是   他是生育有十个孩子之多的卡特琳太后 最心爱的儿子。
  谣传 冷酷的卡特琳太后 只有对这个儿子是真心实意的。


  十二岁的安茹 有着不输于女人的美丽脸孔,擦着白粉(他一贯喜欢涂脂抹粉),高高挑起的眉毛和眼角,骄傲且讥诮的微笑(在法兰西王室历代国王肖像中这几点都被刻画的惟妙惟肖),“为了达成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坐在法兰西王座上,永远第一个领舞,第一个进门。做法兰西最高贵最令人艳羡的女性,小嫂嫂!”

  “…”对于自己前任这一众所周知的夙愿,袁念简直不知说什么好。
  总不能说:对不起,自己现在改主意了,俺不想做法国的第一女性了吧?弟弟。 
  堂堂女王、王后的前任  一直以来的心愿 就是——  第一个领舞,第一个进门?
  上帝作证,这也未免 太傻了吧?…

  可眼下的问题是  就算自己说 自己对王后宝座毫无野心,也要有人信啊!
  就连自己的舅舅,自己的部下(阿尔盖公爵除外,韩特莱、赫本他们也不见得全信)都不会相信…
  女王苦恼中~~  

  “如果…我愿意助你达成你的心愿,你打算用什么来谢我呢,我的小嫂嫂?”
  这是在和安茹领头跳低步舞的队列里(她还是被拉进舞池了),安茹与她对舞擦肩而过时的所说的话。
  那时他望向她的眼神,有一种奇特的阴骘光亮。
  “…呵呵… 你在说什么啊,兄弟?”
  袁念唯有装傻。

  也只有装傻。
  于情于理,身为法兰西王位的顺位第二继承人(第一当然是查理),卡特琳太后的爱子,亨利·亚历山大都没必要为他的哥哥、守寡的嫂子保媒拉纤。太可疑了。卡特琳太后万不会赞同此事。
  更何况此刻紧盯着他们跳舞的当事人  法国太后脸色铁青,法国国王面孔扭曲…


  “我说我有能力让你再度君临法兰西的后座,玛丽-斯图亚特!”
  
  “可是,你要怎样才能报答我呢,玛丽?”安茹公爵的嘴角奇特的弯曲。


  舞曲一结束,无视安茹依依不舍挽留(姑且不论他有几分诚意),苏格兰女王坚决提裙子贴墙边开遛。

  当然,她的红衣主教查理舅舅还在一旁大造舆论,总有一帮人围着他。红衣主教一直在高度赞美枫丹白露厅首创的那些‘不穿衣服的小人’(这是我们袁念同学对宫廷墙壁浮雕艺术品的定义)的浪漫设计。从中他引申出他们法兰西花费了十几年心血,精心培育出的美丽优雅妩媚的代表,文艺复兴时期最灿烂的‘艺术之花’可人儿(肯定指的是前法国王后,现苏格兰女王了。袁念汗)绝不能外流蛮痍番邦(该是指苏格兰了。袁念想)…


  “夫人!”
  在枫丹白露著名的石头大露台上,又有人拦住她。
  
  ‘天哪,这事到底没完啦?难道我非要把卡特琳太后的所有儿子各个都应付一遍吗?!’袁念哀叹,但还是忍住头痛,扮出笑脸。
  “晤,有事吗,阿朗松公爵?”
  “我倒更愿意您叫我弗朗索瓦,夫人。”年仅十岁的阿朗松公爵倒是衣冠楚楚,面如涂脂(小小年纪的他也开始往脸上和头发上拍粉了),戴着一顶极大的假发,一副极亲切极好说话的样子。只是态度上有点犹疑。
  他先认真的检查和观察了四周,然后对嫂子招手。“过来这边,夫人。”
  他将袁念带进一个他早就看好的装饰有金色帷幔的小凹室里。
  
  “呵呵~ 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在外面谈话的,殿下。”袁念到了凹室门口就再不肯往里走了。
  什么地方都去,当我是无所不能的穿越女啊!
  (虽然确是穿越女没跑啦)

  “夫人!”阿朗松公爵在凹室里皱眉。
  “没错,这样的距离刚刚好。”袁念强调,她的人始终呆在门口,保持一副一有情况就随时撤离的模样。“而且我更适合外面的空气。”
  阿朗松瞪了她半晌,终于开口道,“那…好,我们就 好好谈谈吧。”

  ……
  七月七日长生殿,此时无声胜有声。
  袁念有机会也颇想诗意一把的(虽然她吟的是狗屁不通),却偏偏觉得此刻是:
  相见相看两无言,此时大眼瞪小眼。

  正要找个借口溜掉,突听沉默已久的阿朗松公爵小声道:“…我觉得 一个统治者最重要的就是要有眼光… 眼光要放的长远些…”
  “恩?”
  “…往往最冷门的投注可得到最丰厚的回报…”
  “晤?”
  “…眼下,法国和苏格兰同盟需要进一步加强,绝不能让英格兰从中渔利。所以婚姻一事势所必行…”
  “哦”
  “…我,我也是法兰西王位的顺位继承人,夫人!”
  “你现在把苏格兰的王位给我(指玛丽-斯图亚特如与阿朗松公爵结婚,阿朗松就会成为苏格兰的国王)”阿朗松公爵终于没了耐心,对这个政治上一点也不敏感、剔透的寡妇嫂子,愤怒直言道。
  “我可以向你保证: 查理和安茹也是人,夫人。 
  总有一天,他们也会和法兰西斯哥哥一样…
  毕竟,谁都不会不老不死的!!”
  



      十  遇刺


          
  女王遇刺!

  枫丹白露舞会结束后的第二天,巴黎上层社会还没来得及对苏格兰女王和他们的国王(还有国王的兄弟)舞会上的纠葛—— 两种说法。一种是查理九世深恶玛丽-斯图亚特,连国王对女王的粗口都传出来了,要想联姻那是绝无可能;一种是苏格兰女王与法兰西国王年龄相当,门当户对,实属天作之和。 说三道四,就传来 前法国王后、苏格兰女王 玛丽-斯图亚特 在卢浮宫前遇刺的消息。

  女王还是按照自己新近养成的习惯到她的女官 玛丽-塞顿 位于巴黎乡下的别墅做客,直至黄昏时分才乘坐马车返回巴黎。
  在宫门前下了马车,刚要走进大门,突遭王宫对角的洛塞鲁瓦街的一座二层小楼窗户里火枪密集射击!

  侍立在女王身旁的两个侍卫被当场打死(女王无事则侥幸于身形娇小)。


  周围乱成一团,逃跑惊叫干什么的都有。连侍卫们也漫无目的的持剑跑来跑去。
  在前后左右都是人挤人、人挨人的状况下,即便是女王在人流中也寸步难行。
 
  上帝,这都是从哪儿和哪儿跑出来的人啊?
  我可不记得我曾雇佣过这么多的仆人… 
  光工钱就该是一笔多可怕的数字。

  这种情况下,袁念依然保有少有的镇定。
  甚至开始安慰自己,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不管怎样,火枪现在是起不到作用了。


  暗杀行动却并未到此结束。

 女王的马车 一贯温顺驯服的驮马突然负痛长嘶,和雨点般的马蹄声几乎同时骤响。

  袁念吃惊抬头,发现受了惊的汉诺威牡马竟直直向这边冲去!
  一个避之不及的侍女已被踩踏在了马蹄下。 
 
  人群更因恐惧而彼此拥挤推搪。

 马车并未踩人减速,相反更激起性子疯狂加速。
  处于险境的苏格兰女王仍被她的诸多从人夹持在正当中。
  眼看就要被冲撞过来!

  
 没道理啊。难道我辛苦穿越一场,就是为了到头来出车祸死掉?!… 

 袁念忍不住苦笑。
  
 火枪再一次爆豆般响起。这次射击的对象是驮马。
 身中十数个枪眼、鲜血飞溅的马匹疯狂嘶叫着人立而起。

 前蹄下就是笔直站立着的法国王后、苏格兰女王。
  
 “陛下闪开——!!”
 有人吼叫着疾冲过来抓马缰绳。
  大力挽缰,勒的直如钢筋铁索一般。
  人与兽的较力。

 汉诺威马挣扎片刻未果,终于口吐血沫、浑身是血的倒下。
 马车翻倒。又砸伤两个人。
  
 周围乱成一片。
 有人开始歇斯底里。
  
 “陛下!让我看看陛下! 陛下…女王陛下,没事吧?”
  
 女王颜面雪白,看了一眼强挤进来,汗流浃背、周身溅满了马血的红头发狮子脸的壮汉,还是勉力一笑道:“多谢…相救,先生。”
  停了一停,女王尽力恢复平静的声音:“您叫什么…名字?”

  “罗伯特,罗伯特-麦克格雷戈里。①”
  ①罗伯特-麦克格雷戈里(1671-1734),因一头红发又被人称为罗布-罗伊,意思是 红发罗伯特。苏格兰阿克莱特湖附近放牧为生。后为了族人在寒冷季节及灾荒年代屡屡抢夺苏格兰低地贵族财富救济穷人。被称为 苏格兰的罗宾汉。  处于某种偏爱,笔者让他提前100年出现在了这里^^

  “高地人。”女王淡淡道,很难听出这句话是褒是贬。
  她又看了一眼这个能够凭自己一人之力力挽垂死疯马的丑陋壮汉,然后在他的护卫下来到那些个争论不休的从人中。

  
 “菲格先生,黑尔先生(那两个曾在袁念房门口宣誓向她效忠的瑞士雇佣兵),你们判断正确,枪法果敢,救了我和其他人的命。我在此表示感谢。”
 女王这一表示无疑是在驳斥 在惊魂稍定一干人等当中刚刚兴起的有关瑞士雇佣兵竟敢在女王面前枪击惊马别有深意的阴谋论。
  
 “黑尔先生从现在起担任我的卫队长。麦克格雷戈里为我的贴身卫兵。善后事宜交由哈米什-劳里(女王总管,阿尔盖公爵的外甥)负责,一应费用去考罗那里支取。菲格先生负责调查这次意外——”女王略一沉吟,“我授予你…全权。”



  苏格兰女王、前法兰西王后卢浮宫前遇刺一事犹未平息,受苏格兰议会及苏格兰宫廷第一人 梅里伯爵(玛丽-斯图亚特同父异母的兄长)詹姆斯-斯图亚特的委派,詹姆斯-梅尔维尔爵士漂洋过海前来巴黎,就女王归国一事前来商璀。

全部留言

请登录评论!

暂无评论

全部留言()

确 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