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棒

 

 

“我好像听到了歌声……”

叶莫稍微有点回过神来，侧耳倾听。那歌声并没有形成声波，而是仿佛精神武器一般的存在，直接撞进了她的大脑。黄公子露出诧异的神色，显然他并没有听到。蓝星人太依赖身体的物理特性了，研究员默默想着。

“亲爱的，你没听错。”娇娇猫变成的男人盘膝坐在薄薄的那一层隔绝了自己所处空间与下方岩浆的空间膜——蓝星对这类的空间技术有一个简明的称呼，叫“飞毯”——上，端详着自己的指甲，刚才在猫形态的时候他似乎爪子受伤了，“并且我一直觉得他们的音乐品味真糟。”

“那不是音乐。”方简说，随后他修正了一下自己的表述，“不只是。声波上叠加了三重的泛音，跟某些物种的脑电波互相干涉，可以起到强烈的暗示作用。特别是在高而空旷的共鸣腔体内，效果格外显著。”

“嗯。蓝星人把这类共鸣腔建筑叫做教堂。”猫男说，“空间转移玩儿得不赖。不过那可不是米迦勒的异能，你看出是谁干的吗？”

“我想，‘维度’应该在路西法身上吧。看来他们之间的默契还算不错。”方简笑了笑，“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他们一直没发现自己身处潘多拉时间吗？”

猫男瞄了一眼黄公子。后者刚才露出的那个诧异神色还没有消除。从刚才起，在这个蓝星土著上的时间流速就比他们身上慢一百倍——是的，是他的领域杰作，无他，只是因为一旦一场讨论里加入了黄公子，别人就找不到说话的机会了。

“可能是因为他们的日子过得太热闹了吧。”

猫男的笑容诡异了一点儿，方简想了想才恍然大悟。他点点头没有说话，旁边的叶莫提出抗议。

“不要露出这种会心一笑啊，叫旁听群众怎么办啊。”

“哦。潘多拉时间是无限循环的。如果截取的循环类时线恰好经历了一些比较不那么平淡的事件，那么他们的生活就会变得很有趣。”

“所以他们在反复经历什么事件？”

方简已经在心里估算出了那个时间坐标。他没有说出来，望向猫男。

那个回答不出他所料。

“啊，天界大战吧。”

叶莫瞪大眼睛。方简摸摸鼻子。

“唔，每几百年就要打生打死一次……希望他们别真的以为这是主的旨意。”

身下的空间膜稍微骚动了一下，他低头望去，岩浆脸又探了出来。

“你在召唤我？”

“不。”方简果断地说，“我们说的是蓝星人意义上的某一个跨物种存在，不是超级电脑。”

气泡咕嘟咕嘟冒了几秒钟。岩浆脸露出怪异的笑容。

“可是我觉得你们需要帮助啊，小朋友。”

“诶？这么说起来……”

“不用。”方简一把把叶莫拉回来，再次果断拒绝，“智商周期性骤降什么的，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每次只会持续一分钟，只要别不凑巧赶上要命的时候就行。”

“刚才还不够要命吗？我们全都差点挂掉诶！”

猫男在旁边动作夸张地左顾右盼，就差伸爪子挖鼻孔表示路过了。方简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改用信息素告诉她：“不，你的情况他们治不了，那是蓝星拟态本身的问题。比如隔壁那个猫男，现在看起来帅到没朋友，它是猫的时候，照样每年都会按时叫春呢。”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做前辈的终于不客气起来，“因为你那每次持续可不止一分钟。”

“不。”叶莫笑了，没有再用信息素，而是用蓝星的方式说，“你怎么知道我每次智商下降是为了什么？”

不远处有一个火山口呼的喷出烟来，那是硅基们表示大笑的方式。猫男弓起身体变回猫的同时，黄公子身上的时间流速恢复正常。他刚好听到叶莫这句话 ，和火山同步吹了声口哨。

“哟，两位介意不介意我在新剧里把这么一段设定加进去？就叫……来自星星的你好了。”

方简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黄公子乐了。

“大研究员阁下对本星电视剧也有研究？”

“不，不过曾经有一帮悲摧的研究员办过一个悲摧的杂志。”

叶莫噗的笑出来。黄公子一把抓住她。

“来！我预感到又有惊天地泣鬼神的梗出现！”

“身为投资人不要操编剧的心嘛黄少。”娇娇猫开口说话，鼻音有点重，“知道很多八卦是提升Bigger的要素，但是把八卦用在创作上就会扣负分了。”

蓝星的鄙视链结算方式有点复杂啊。叶莫一边庆幸自己没选行为学作为研究方向，一边说：“啊，从前有一帮悲摧的研究员……”

他们办了一个悲摧的杂志。

办这个杂志的起因是其中一位手握不少研究资助的大牛，买了一台昂贵的带有蓝星风味的古董视频信号转换器，然后在一座山那么巨大的信号放大装置的帮助下，收到了来自该星球的视频信号。行为学的研究员们如获至宝，雪片般以每天至少5篇的论文数量疯狂到处投稿，为了放下这么多文章特地办了一本专门的杂志，期刊名就叫《TELEVISION》。那段时间针对蓝星智慧（？）生物奇葩的求偶习惯的猎奇出版物风靡了整个星团，诸如《论长辫及腰的蓝星雄性的超凡性吸引力》，《前工业时代的生活方式优越性》，《雍和宫时空结构与穿越频次之初探》，《探因蓝星审美习惯之奇异波动》，《蓝星化妆品之历史变迁》之类的书卖得到处都是，甚至还有《从历史记录探寻蓝星人对类时线控制技术之掌握》这种方向的研究。

“并且好像还拿到了好～大一笔资助。”叶莫看看前辈，方简点点头，补充：“类时线控制技术是星团最高机密，任何确定掌握该技术的星球都必须加入星团的《贝叶条约》，否则就会被视为非法拥有大杀器的恐怖主义基地，由星团联合军出征讨伐。”

黄公子难得地安静了三秒钟。

“……我勒个去兄台你讲冷笑话的本事越来越高竿了啊，我差一点～点就相信了你知道吗，星团联合军啊，好可怕啊，怎么我们渺小的蓝星土著还活得好好的呢？我说你是不是昨天刚读了蓝星史所以随手摘了段子出来移植啊，那位大统领的脑袋和名字一样像树丛，难道你们堂堂外星的高～级文明脑袋也像树丛不成？”

“不。不过那位骗资助的研究员现在脑袋里大概的确长着树丛。”方简说，“财团是很可怕的，哪怕是高级文明的财团也一样。——话说回来，被讨伐的星球不是没有，离你们还很近呢。”

那时候天已经黑了，繁星间有几颗不肯眨眼睛的星星俯瞰大地。方简抬抬手指，指指其中微微泛红的一颗。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