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棒

 

 

S市的夜晚即便用“光怪陆离”这个词，也远远不足以形容。

 

各种造型的巨大摩天楼仿如一根根从地面突兀拔起的巨刺，从不同楼层处探出的天桥过道将彼此相互连接，仿佛神经元一般，形成错综复杂的立体网络。从地面往上看，越往上层灯光越显得璀璨，几乎在离地几十米的高度形成了一片视线无法穿透的光雾。

 

叶莫有些嫌弃地抖了抖自己被淋湿了的外套，跟着身前的人穿过狭窄潮湿的街道。空调系统形成的水滴从上空不停地洒落，令底层的世界仿佛无时无刻都在落雨。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美女穿着10公分的细高跟鞋和高级套装，看起来应该跟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格格不入，但站在破败的霓虹灯管之下偏却又显然如此自然融洽。

 

只要她愿意，周娇娇大概可以完美地融入任何环境，也可以从任何一种背景中凸显出来，让所有人过目不忘。

 

“就是这里。”她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我想这个地方应该符合你所有的要求，方先生。”在她的头顶，一块陈旧的灯箱板正时明时暗地闪烁着，大写的字母“D”不断变换着色彩，令站在其下的人类的肤色也跟随着变化。D之后的几个字母显然已经坏了，叶莫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勉强分辨出了后面似乎是花体的“iving”。

 

前辈，现在他给自己取的蓝星代号是方简，看了看四周，点了点头，周娇娇则走上一步，抬手敲了敲面前那扇密布铁锈的门。铁门后发出声响，似乎有人透过门上的猫眼观察了一会儿，随后门被打开，没有交谈也没有犹豫，周娇娇抬起长腿跨门而入，两个外星研究员别无选择紧跟其后。

 

门后完全就是另一个世界。

 

幽蓝的灯光下，烟雾无声无息地蒸腾着，让身边每一个擦肩而过的生物都显得面目模糊不清，叶莫有那么一会儿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母星，正在某个星际旅行者酒吧里醉生梦死。诡异的电子音乐曲声中，绿皮肤尖脑袋的阿加特调酒师同时摇晃着6个调酒器，苍白的梅斯少女转动着纤细而坚硬的足踝踩过酒台，巴库路亚人无论在多拥挤的场合总能独占一整条座位，不管是哪个星球的审美观，好像没谁会觉得跟巨大的黏糊糊的鼻涕虫紧靠在一起会是美妙的享受。在角落里她甚至看到了一个八腕的辛族人，这着实让她心惊肉跳了一下，不知道对方是否已经跟公司的法务顾问进行过了信息共享，不过好在这位显然已经摄入了过多的醇类，正神志不清地瘫软在座椅上，只差一点点就要整个滑落到地板了。

 

“真是没有想到。”叶莫不由发出了惊叹，“没想到蓝星上居然有这么多外星异族。根据我们的时间线，这个星球明明应该还处于未开化状态，科技能力只不过刚刚能达到第三宇宙速度而已。”

 

“显然有谁偷偷拨动了时间的丝弦。”前辈，方简面不改色地站到了她的身边，无比自然地跟吧台里的调酒师要了一杯恰夸拉。“绕过元法则，偷偷渗透和改变未开化星球的原始文明以获得资源和利益，在这些巨大所得面前，你跟你那几个同事所做的一切简直不值一提。只不过不幸的是，这次你们偏偏选择了蓝星的样本来作为混血实验的对象，一旦被追查很可能会导致事情败露。从公司的角度来说，本来按下这次研究事故也是轻而易举，但是偏偏没想到却还有个不甘心就缚的你和一个莫名其妙就对你伸出了援手的我……”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接过调酒师递过来的透明树汁喝了一大口。

 

“太赞了，”他心满意足地感叹着，“说真的，跟你一起离开的时候，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法再喝到它了呢。”

 

“所以这就是真相？”叶莫张大了嘴，脑袋上的触角什么时候已经整个露了出来也不知道。“怪不得对我们的追杀这么孜孜不倦的，之前我就想公司没理由要对我们这样赶尽杀绝啊，这简直太劳命伤财，太不符合公司的最佳性价比原则了，原来他们是怕自己干的坏事被发现，所以要杀人灭口啊。”

 

“不，你又错了，之前我们遇到的追杀，其实并不是来自于公司。”方简摇了摇头。

 

“不是公司？”叶莫觉得自己的脑子快成浆糊了。“那是谁？”

 

“蓝星异能执行部。”一个女声回答了她的问题，从进酒吧开始就消失了的周娇娇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他们身后。“负责处理未经申报擅自进入蓝星的外星异能者，他们的总长叫米迦勒，行事风格向来粗暴直接，我收到消息，就在刚才，他下令把我的宅子整个给轰没了。”

 

“啊？！真是好……可惜……”叶莫想起那幢华丽的大宅，着实心疼了一下，正想表示慰问，不过随即意识到周娇娇的宅子之所以会灰飞烟灭，跟自己和前辈实在脱不开干系，如果周娇娇要求他们负责赔偿，以两个已失业研究员的收入，只怕这辈子也未必能还得起，不由得就把后面的话吞进了肚子。

 

“他们打坏了你的宅子，应该马上会发现我们其实都不在宅子里吧？那我们还不赶紧快逃？还留在这个酒吧里打混真的没有关系吗？”突然想到这点，叶莫不由有些着急。

 

“事实上，听我的人报告，米迦勒的部队遇上了不小的麻烦。”昏暗的光线之下，周娇娇总是波澜不惊的姣好面孔上头一次露出有些困惑的神情。“据说，就在他们炸我宅子的时候，出现了一只号称是公司保安部的飞碟要求他们停止攻击，然后，两边就打起来了。”

 

“公司保安部？”叶莫的第一反应就是扭头看向坐在身边正在向酒保要第二杯恰夸拉的前辈。“这就是你说的预备手段？”

 

“啊，事实上，我只是往第二厅投递了一个案卷而已。”方简扭过头来。“有关公司两个研究员因为研究违反科学伦理私自脱逃的案卷。”

 

“什么？”叶莫跳了起来，差点打翻了桌子上的酒水。“前辈你，你……”

 

“别老是这么慌慌张张的。”方简眨了眨眼睛，捧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动动你的脑子。这次的事件，你不觉得处处都充满着矛盾么？如果修改蓝星进化时间线的是公司行为，那么为什么你们的实验对象会是蓝星？宇宙中跟蓝星处于类似进化过程的星球不计其数，比蓝星更符合实验条件的对象比比皆是，到底是谁偏偏选中了蓝星？对研究员的追责速度如此之快，但是你作为一个实习研究员，居然能够轻易地把混血样本带出实验室，而我们能够快速逃离公司，固然与我的聪明才智有关，但是现在回想起来是否也过于轻而易举？蓝星上这些年来不知道偷渡来了多少外星人，看看我们的周围就知道这些家伙没几个会是从正规渠道进入的吧，但是我们俩一到达蓝星却显然就已经被重点关照了……不光是被人重点关照着追杀，同时还被人重点关照着营救。”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动不动站在一旁的周娇娇一眼。

 

“我说小叶，你不觉得咱们现在简直就好像被迫参加了一场拉锯赛么？”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道。

 

“我们被人当成了锯？”叶莫茫然道。

 

“不，我们是那块被锯的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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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前辈的名字终于被我定下来了，握拳。

 

下面，学弟亲耐滴，快上吧，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