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登录

          
          
          

八、偶遇

Synopsis

《圣河往事》第一部:镜中繁花(卷一)


 

即将到来的泛滥季才是人们所关心的。

一年一度,季风之神纳乌在圣河上游与云神纳乌奈德相遇,两位神明在厚厚的云层上交欢嬉戏,带来大量降雨,这就是圣河上游的暴雨季。暴雨使得圣河河水猛涨,穿过上游山地间的狭窄河道,一泻千里,淹没两岸大片的土地,便成为圣河王朝的泛滥季。

泛滥季伊始,圣河的水波泛起绿色,而洪水未至之时,王城会举行盛大的祭祀与狂欢。古王朝时期,每年会选出三名少女,作为圣河新娘,盛装淹死在河里。从第一圣河王朝开始,废止了种残忍的风俗,改为少女乘船在圣河中巡游,并将等身的蜡质美人投入河中。时至今日,巡游的船队越来越壮大,上游的各个城邦,下游归顺的部落,还有众多的神庙、商会和大庄园,都会装饰船只参加巡游,最终变成大规模的狂欢,马戏团、剧院,各色流浪艺人与行吟诗人,乃至妓女、小偷、骗子和雇佣兵……云集至王城,热闹非凡,每年不闹出几十桩凶杀、骚乱和斗殴就不算完。

到洪水袭来,圣河两岸的人们迁至山谷中,直到洪水退去才返回家园。紧接着就是繁忙的耕种季,狂暴的洪水给两岸的土地带来丰厚的养料,洪水肆虐的时间越长,淹没的土地越多,收获季就越是丰饶。在圣河王朝的历史上,只有少数年头,圣河没有如期泛滥,而这样的年份,往往伴随着饥荒、动荡乃至战争,甚至王朝更迭。

以往的泛滥季,卡维丝都是和家人一起回到山谷庄园,而今年她作为王后的侍从女官,能够跟随内殿众人一起去往蝎王峡谷的圣泉宫。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父母家人度过泛滥季。在宫廷生活的事件簿上,泛滥季也是社交季,蝎王峡谷将有无数的宴会、狩猎和游乐,有资格前往的贵族家庭都会安排成年子女于此时在王宫众人前亮相,当然,不可避免的,还会伴随着一场场的婚约、绯闻、通奸和私奔。

因此母亲努布卡丝对卡维丝独自去往圣泉宫很是担忧:“我知道你是懂事的好孩子,但一定要答应我,不要被表面的热闹和虚荣迷惑,对于你的婚姻,我和你父亲寄予很大的期望,如果你做出让我们失望的事,我会伤心至死。”

“如果你一定要做出让妈妈伤心的事,那就擦亮眼睛,选一个最高贵最富有的男人,把坏事变成好事。”提里奥笑着补充。

提里奥已经满十八岁了,长得比父亲还要高,卡维丝自己看着,也觉得哥哥十分之英俊潇洒。更重要的是他有一种懒洋洋满不在乎,又带点刻薄和滑稽劲儿,使他显得像是出身更为显赫的家庭的孩子。卡维丝毫不怀疑,一旦他成为国王的近身侍卫,他的容貌、性情和风度,会得到国王的欣赏,同时也会使他大受欢迎。

但努布卡丝揪起他的耳朵来还是毫不手软:“你这小混蛋!要不是你没能从后备营毕业,今年你就可以陪着你妹妹一起去圣泉宫了。”

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斗殴,提里奥差点被踢出禁军后备营,在父亲提赫斯的周旋下,以提里奥延迟一年毕业了事。奇怪的是这事反而让他在同伴中人气大涨。而听他高谈阔论了一番“男人应该有这样的经历,以后进入宫廷才能让人对你有印象,也会成为有价值的谈资”之类的大话之后,赫提斯居然也没怎么生气,还给了他一笔钱让他请同伴喝酒。

“我这都是为了她好啊,不是每个女孩子都有机会远离家人的视线,独自过一个泛滥季。想想看,亲爱的卡维,这会是多么美好的回忆啊。”提赫斯冲卡维丝挤眼睛,那双漂亮灵活的眼睛仿佛在说:“嘿,可别浪费了这样的好机会。”

“你妹妹现在正得王后喜欢,很容易为你讨一个恩典,让你直接成为国王的近身侍卫。谁知道等你毕业的时候,王后还是不是像现在这样喜欢她呢?”努布卡丝继续揪着提里奥唠叨。

“哦,如果喜欢她的是国王,这样的担心倒是不无道理,国王的每一段情史都短得像是……呃,算了,有些话不该在妹妹面前说。但王后的欢心可不那么容易得到,也不是那么容易失去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国王看上了卡维——可那也不是坏事啊。”

“哥哥!”卡维丝气恼的喊。

努布卡丝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卡维丝,在那一刻,她抽离了母亲的情感,眼神冷静而精明,似乎在判断提里奥所说的情形有没有可能发生。很显然,她判断的结果是不可能,于是又露出温和的笑容,对卡维丝说:“宝贝,不要理睬你哥哥,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混蛋。做个聪明的女孩,抓住王后的心,如果有机会,想办法成为公主的朋友。”

父母从来没有像其他贵族家庭的家长那样,积极鼓励女儿去勾引国王。这让卡维丝觉得安心,却又有一点淡淡的失落。如果是卡努忒在自己的位置上,父母会怎么做?卡努忒又会怎么做?卡维丝忍不住又想起妹妹,时间和距离冲淡了别扭与妒忌,她现在很是想念卡努忒。

但她只是温顺地安慰母亲:“放心吧,妈妈,我懂得。”又乖巧地请求:“凯莎邀请我去她家作客,今晚就住在她家,我可以去吗?”

“我不明白你成天和个工匠家的姑娘混在一起做什么?”努布卡丝抱怨道,但还是宽容地说:“去吧,表现得乖一点。”

 

凯莎在王宫广场的喷泉旁等她,她们拥抱在一起,开心地笑着,明明才分开不到半天,却像是多久没有见面似的——当然,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总是这样。来往的人们也被她们的欢快感染了,纷纷对她们露出笑容。这时,卡维丝发现喷泉旁还站着几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都披着斗篷,把风帽拉得低低的,他们也注意到了她俩,其中一个把风帽略略拉开,冲卡维丝笑了笑。

卡维丝吓了一大跳,那分明是国王本人。凯莎也看到了,惊讶得合不拢嘴。她俩对视一眼,卡维丝鼓起勇气,拉着凯莎走过去,带着一脸视死如归的坚毅,用很小的声音地说:“给你请安,陛下。”

其他几个人都被她们的紧张给逗乐了,卡维丝发现其中还有阿卡及将军和美尼斯家的小少爷西瑟斯,越发紧张得脸都白了,只当她们撞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国家大事。

众人更觉得好笑,只有西瑟斯一脸的不耐烦。国王忍不住和他开了个玩笑:“你那是什么样子,西瑟斯!当心些,这可是我的王后的小宠儿,当心我一高兴把她嫁给你。”

卡维丝的脸腾地红了,连忙垂下眼睑,转过脸去,凯莎反而镇定下来,笑着推了卡维丝一下,大着胆子说:“我倒觉得这是一桩好婚姻呢。”

西瑟斯愤怒地瞪了她一眼,众人越发大笑起来,阿卡及将军笑着问:“小姑娘们这是要去哪里啊?我们正要去河边的滑稽剧场好好地乐一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呢?”

卡维丝和凯莎一起抬头,两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闪现出惊喜和渴望的光芒,但规矩和教养迅速地占了上风,她们又一起摇摇头,脸上分明写着小小的懊恼和不甘心。

有人轻轻地笑起来,笑声又滑又软,卡维丝这才发现,阿卡及将军的斗篷里还裹着一个女人,女人戴着精致的银面具,面具旁缀着大簇的白羽毛,表明她是一个高级交际花。

她们从未这么近距离地看到交际花,凯莎不由得好奇地多打量了她几眼。卡维丝则趁机偷眼瞄了瞄国王。国王正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们,夕阳恰好落到他身后,给他的斗篷勾勒出一圈金边,卡维丝与国王站得那么近,她甚至能看清他漆黑的眼线和眼皮上的金粉,还有他的眼睛,人们都说国王乌黑的眼珠里有红色的火焰在燃烧,这一刻,卡维丝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那小小的火焰。

她连耳朵都烧红了,鬼使神差地,拿出准备和凯莎分享的小点心,怯生生的递过去,想要说点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一种她无法形容的又酸又涩又绵又软的情绪,几乎都涨到了她的嗓子眼,她甚至觉得再过片刻她就要紧张得吐出来,或者难过得落下眼泪。

国王被她这紧张兮兮的小殷勤取悦了,弯腰接过小点心,和气地问:“送给我们?”卡维丝咬着嘴唇点点头。点心是用粗麦粉烤制的,做成一只只胖胖的小鸟,刷着蜂蜜,嵌着葡萄干,散发出甜蜜的香味。国王摸摸她的头:“谢谢你,真是个乖女孩,难怪王后那么喜欢你。”

看到他那如黄金雕刻的赛特神像一般的脸上,露出如此温和的笑容,卡维丝觉得心都要化了。她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控制自己只露出一点点羞涩的,小女孩一样的笑容。退后半步,下意识地抓住凯莎的手。

西瑟斯皱起眉头,不耐烦地说:“我们还不快走吗?太阳都要落山了。”

凯莎此刻比卡维丝要镇定得多,她俏皮地说:“各位大人们放心地去玩吧,我们保证不会向王后告密的。”

国王失笑:“那真要谢谢你们了,好心的小姐们。你是——”

“凯莎。”凯莎大大方方地说:“我叫凯莎,我是莫里的女儿。”

“哦,我的喷泉设计师。我要告诉他,他有一个好女儿。”国王说,“那么再见了,可爱小姑娘们,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不妨碍你们的欢聚了。”

众人又爆发出一阵哄笑。只有西瑟斯满脸不高兴:“拜托!陛下!不要把我也算成‘老家伙’好吗?”

众人更加大笑起来,阿卡及将军笑着说:“好嘛,小家伙!那你是不是想跟着小姑娘们走呢?”

卡维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国王转身离开之前,冲自己眨了眨眼睛——右眼。

那是宫廷中私下里悄悄传说的,国王和人调情时的明显示意。

全部留言

请登录评论!

Rene 【回复】 2016-12-17 13:35:23

哦哦哦,好危险,千万不要被国王看上了,死路一条啊姑娘!也是后边怎么样了呢。期待。

全部留言()
  • 作者有话说:

    很早之前,我就在想,如果把我们耳熟能详的一段历史,移植到另一个时空背景下,重新演绎,会是多么棒的事儿啊。
    比如将秦淮八艳的故事,移植到一个类似衰亡前的古罗马世界;
    或者将印加帝国的灭亡,移植到一个类似古印度的神话世界……
    诸如此类。
    后来,看到盖伊·加夫里尔·凯的那一系列我称之为“时空位移”的小说,简直大生知己之感。
    何况凯还写的那么精彩!(除了他坚持要自己写中国古诗这一点之外……)
    久而久之,忍了又忍,我还是动笔了。
    就是这样。

确 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