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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一個答案

Synopsis

一個知音與知己的故事。


 

       蒼回到旅館時,已經是晚上了。中午他散步去旅館附近唯一小酒館用餐,吃了些當地的烤餅與蔬菜沙拉與燒烤肉串,之後他搭巴士進城。整個下午,他在陌生的的街道漫步,走過許多襲滅天來也許走過的地方。忙碌於生活的人們,交易繁忙的市集,在街頭奔跑戲耍的孩童,古老的噴水池,賣花的少女,各式各樣的小商店吸引著外來的遊客。根據旅遊情報上說的,這座島嶼的治安並不好,不少走私集團、軍火商在這裡都有中繼的基地,也曾發生過火拼的事件,但是走在風情悠閒的街上,並不會讓人感受到那種硝煙味。

       他在一家小餐飲店擺在外面桌子旁坐下,點一杯當地盛產的熱薄荷茶,搭配烘餅佐果醬,看著人來人往。也許在一個類似的午後,陽光一樣燦爛,微風一樣舒爽,襲滅天來也曾坐在他現在坐的位子,點一杯剛送來的新鮮羊奶,用毫不悠閒的速度咕嚕咕嚕一口氣喝掉。這麼想著,一絲淺淡的笑意悄悄爬上了嘴角。在來到這裡之前,他當然也想過,飄洋過海穿越這麼長遠的旅程,很可能他並不會見到他。也許,最終,他只是來到這個遙遠陌生的國度,走一遍襲滅天來行過的路途。他曾說過,他想要親眼看看襲滅天來曾經見過的風景,那麼,現在,他也算是完成自己一個心願吧!

       蒼在街邊的小商店買了些手工藝品準備帶回去送給弟弟妹妹們,到海邊沙岸消磨了一會兒,傍晚在城裡的餐館吃了裡面包蔬菜、烤肉、香料的捲餅與當地自製的水果酒當晚餐。因為巴士收班的時間太早,所以後來蒼是託餐館老闆幫他叫計程車搭回旅館。

       蒼回到旅館時是晚上八九點,那一帶已經像是半夜一樣,非常安靜,微涼的風中送來遠遠的蟲鳴,感覺格外靜謐。他進入旅館大廳時,站櫃台的已經換成一個年輕小夥子,應該也是本地人,正忙著幫一對在櫃台前背著背包的男女處理入住手續,沒有留意到他。蒼之前沒把鑰匙交回櫃台保管,所以也不需要驚動那小夥子。蒼回到房間,還沒開燈,就發現陽台很明亮。他把隨身背包放下,走到落地窗前,望見晴朗的夜空中,月亮很大很亮。

       他退回房間,打開大燈,從行李箱拿出換洗衣物,進去浴室淋浴,洗去一天的塵埃。他洗完頭洗完澡,穿上輕鬆的T恤與輕軟的長褲出來,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頭髮。天氣夠暖,他覺得可以不用吹頭髮,這裡畢竟不像一般大都市那麼方便,如果需要用吹風機得去櫃台借。

       他泡了一杯茶,啜飲了幾口,然後拿出他的琴。

       他坐在床邊,低頭凝視膝上的古琴,這張琴隨著他越過寬闊的海洋與土地,來到這座異地的島嶼。他用手指輕輕撫過琴絃,如與古琴無聲對話。他抱起琴,站起身來,去到陽台,坐了下來,把琴小心放在桌上,雖然不是琴桌,但高度還算適合,只要稍微挪動一下,讓琴頭伸出桌邊一些也就可以了。蒼調整一下桌椅的相對位置,靜靜坐了一會兒,然後把手放在絃上,彈起定調已久的「天波」。

       琴音是無形的橋,將此刻連結到過去的回憶。曾有一個月圓的晚上,他在黑暗中彈奏同樣這首曲子,牽引出一段美好的緣分。他想起在那之後每一次彈奏此曲的情景,從初識,到分離。現在他總是獨自一人的時候才彈這首曲子,也許是一種他自己才明白的保留。

       天波接著流水,然後是別的曲調,他一首接一首地彈,把每一首他曾經在襲滅天來面前彈奏過的琴曲都溫習過一遍,雖然那個人已經不在身邊,可他的琴會一直彈下去,直到他死。他放空了心思,不去想什麼。

       此時此刻,唯有月光、琴音、與他自己,如此而已。
 

       ☆
 

       蒼抱著古琴回到房裡,在琴箱裡放好,夜已深。他去浴室刷牙,準備睡了。他從浴室出來,走去房門前要關燈時,忽然整個人頓住。他的目光落在房門前面,地上有個白色的東西,那是一個信封,顯然是從門縫塞進來的。他走過去,彎身拿起信封,在手裡翻看。信封上面沒有半個字,封口是黏住的。隨著被拿起翻轉,信封裡面有沉甸甸的東西晃動。他很清楚,他回來的時候並沒有看到這個信封。

       蒼拆開信封,倒出一把鑰匙,一把看起來很堅固、牢靠的半舊鑰匙,鑰齒比旅館房間鑰匙複雜,除此之外,信封裡什麼都沒有。

       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在心底擴張蔓延,蒼立刻打開房門,走出去前後張望,走廊上很安靜,沒有一點人跡。走廊盡頭有扇門,蒼走過去打開那扇門,門對著旅館花園後面的柵門,看得到是用了類似機車鎖那樣的東西鎖住的。蒼回到房間拿了房間鑰匙放進口袋,手裡握著神祕鑰匙匆匆離開房間。他經過櫃台時,那個小夥子正在打盹,沒注意到他。他沒有打算問那小夥子,襲滅天來如果真的來過,以那異常敏捷的身手,應該能夠不被任何人發現。蒼從大門出去,旅館的花園一片寧靜,沒有任何動靜。他四周望了望,除了旅館本身,周圍看得到的房舍都已經沒了燈光,一片黑暗,只有旅館後面往山邊的方向有幢孤伶伶的屋子裡還亮著黯淡的光芒。蒼手裡握緊那把鑰匙,拿定主意,走出旅館的圍籬,從外面繞到後面往燈光的方向走。

       那幢房子距離旅館並不太遠,可也不算在隔壁,相隔有幾百公尺。

       一幕鮮明的景象活生生浮現在腦海,不久之前,披著灰髮的男人悄悄從他門底下塞了鑰匙,然後在寂靜的夜裡獨自離開。那畫面如在眼前,月光鋪照的僻靜海岸腹地,遠去黑衣灰髮男人的背影。

       蒼筆直朝著那幢屋子走,越過一小片草地,來到屋子前面鋪著石塊的小徑。那是棟不小的屋子,並不特別起眼,除了玄關處亮著燈,其餘房間也都是暗的。蒼來到門前,看了一眼旁邊的門鈴拉繩。他攤開手掌,俯視手上的鑰匙,又看了看大門的鎖孔。他考慮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拿起鑰匙,插進鎖孔。鑰匙一下子就插進去,一點困難也沒有,他試著轉動鑰匙,門鎖發出喀啦一聲,就這麼打開了。

       蒼輕輕推門進去,裡面沒有動靜,他看到玄關角落有個簍子,不由心底一動。一種似乎要飛揚起來的感覺,壓抑在他穩定的表象下。

       蒼沒有發出聲音,只是走進去,裡面的窗簾都是拉上的,只有幾縷月光從縫隙滲透進來,顯得有些空蕩的前廳後半邊陷在昏暗裡。他往前面走了幾步,他腳步放得很輕,但屋裡太安靜了,以致鞋子與地面接觸的聲音清晰異常。突然,一團不明所以的東西竄過來,瞬間的衝撞使得蒼不由坐倒在地,待他稍一回神,只見黑暗中欺近的居然是隻巨大的猛獸,按壓著他肩頭的獸爪堅實如鋼鐵,森然的尖牙就在他頸邊。蒼心中凜然一驚,卻無法感到恐懼。他不是刻意不去懼怕,也不是神經大條到如此地步,而是根本沒辦法產生懼意,因為他本能上很清晰地感應到,這隻猛獸並沒有傷害他的意思。

       他還沒來得及仔細思考,猛獸已經慢慢退開,轉身在黑暗中往屋子深處走去,他聽到獸爪摩擦地面的聲音,規律而沉穩。蒼想了一會兒,跟著猛獸去的方向走去,最後來到一個房間,穿過窗簾之間細長縫隙的月光拖曳著淡淡的微亮,稍稍揭露了房間的模糊輪廓。

       眼睛習慣了室內的光度之後,蒼看清楚那是頭雄偉、漂亮的狼,身形巨大,一身灰色的毛皮,此時此刻正交疊著兩條前腿,盤踞在一張長椅上,一動不動地望著他,那樣的神態,無論如何都無法解讀成敵意。蒼下意識明白,這頭狼與襲滅天來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我可以過去嗎?」蒼試著輕輕開口。

       巨狼自然是沒有回答他,但也沒有任何讓人不安的反應。巨狼閉了閉眼睛,從鼻子呼出一口氣,似乎是認可的表示。於是他慢慢走過去,來到狼的面前。很難想像,這麼一頭巨大威武的猛獸,輕易就可以奪人性命,卻完全沒有威脅感,這不是他一廂情願的誤認。

       「我可以摸你嗎?」蒼低聲問。

       巨狼閉起了眼睛,鼻頭往前伸,耳朵往後順,就算不怎麼了解動物的人也看得出來這個動作表達的認肯之意。於是蒼伸出手,輕輕撫摸巨狼厚實溫暖的毛皮。巨狼頭歪向一邊,瞇著眼睛,喉嚨發出輕微的咕噥聲,顯然覺得很舒服。

       一開始蒼只是站在巨狼面前,嘗試著輕輕順著狼的灰色毛皮撫摸,漸漸巨狼開始用鼻頭往他臉上蹭,頂著他要他坐到旁邊,於是蒼順勢在長椅坐下,大狼暖呼呼的鼻息噴在他耳邊,讓人微微發癢。好像有什麼要從層層記憶中冒湧而出,卻又差了那麼一步。當狼舌輕輕舔過他的頸邊,莫名的熟悉感讓蒼突然醒悟過來,他把頭往後退開一些,好看清楚了眼前這張狼臉。

       難道……蒼微微睜大眼睛望進巨狼的紅色眼眸,一個令人詫異卻又自然而然產生的答案從心底浮現。再怎麼難以想像、不合情理也蓋不過眼前的事實……

       那雙暗紅色的眼眸,他怎麼可能忘掉?

       「襲滅天來……?」

       巨狼的身軀沒有動,暗紅色的眼眸卻深深一動。

       蒼說不出話來,即使他曾經非常接近真相的邊緣,這個答案仍然遠遠在他意料之外。但是,再也沒有別的答案更能說明一切,所有的疑惑都有了解釋,所有的混沌不明都得到了澄清。原來,自己遇到的,是足以寫在傳奇中的一則。

       黑暗中,蒼紫灰色的眼眸從震驚、難以置信慢慢轉化,一種包含了千百種心情的溫潤。

       「真的是你麼?」蒼低聲問。

       大灰狼沒有動也沒有出聲,只是默默望著琴師,琴師的手慢慢伸過來,而終於抱住了灰狼的頭。那雙手伸得很緩慢,給予的擁抱卻很篤定。狼的身軀僵硬了一瞬,然後把頭慢慢挨進牠的人類知己懷裡。

       「難為你了……」蒼近乎無聲地說。

       寧靜的黑夜,稀微月光薄施淺淺清輝的長椅,一個人與一隻大狼,靜靜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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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品:狼人與琴師
  • 状态:完结
  • 类型:同人-同人
  • tag:
  • 发布时间:2016-12-16 22:27:21
原作标题:

霹靂

原作简介:

布袋戲

确 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