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登录

          
          
          

37 暫時收容

Synopsis

一個知音與知己的故事。




    以人形軀殼攤在房間床上的襲滅天來根本不可能睡得著,可是他固執地不肯離開枕頭窩。房間沒開冷氣,客廳開了空調,即使降低溫度的氣流從半敞的房門擴散進來,房間裡仍然比客廳悶熱許多,而他選擇自虐。 

    他原本想,蒼可能會睡很久,也許至少睡到下午。明明熱得難受,但他繼續執拗地賴在窩裡不起來,也不知道這是跟誰賭氣鬧彆扭。大約一個小時之後,他敏銳的耳朵就聽到沙發上的客人有了動靜,也許是翻身。但接下來,在古典音樂的背景下,他聽到輕輕挪動古琴的聲音、碟子與茶几玻璃桌面相對運動的細微聲響,於是他知道,蒼醒了,而且起身接續之前保養琴絃的工作。

    然後,他聽到蒼走動的聲音,那一連串輕微的聲音說明蒼把琴桌上的怒滄琴也抱過去茶几上保養。他睜著眼睛,側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聽覺跟隨著琴師的一舉一動,那份耐性就像是狩獵中潛伏觀察獵物準備伺機行動的狼。

    約莫二十分鐘之後,他又聽到蒼走動的聲音,這回蒼似乎來到真空管音響前面,站定不動。當蒼關掉音響開關的那瞬間,他輕輕閉上眼睛。他無法描述此時此刻他心裡的感受,他並不意外蒼的舉動,甚至覺得那與他的心思合拍,他可以預料到接下來蒼會做什麼。

    他閉著眼,聽到蒼把一張琴輕輕放到琴桌上,坐下,小心挪動琴凳調整相對距離,他聽到蒼輕輕挑絃,微幅調整音準,從零落散逸的細碎琴音,他辨認出那是早先保養過琴絃的「玄音」而不是剛剛才保養的「怒滄」。

    幾分鐘之後,古琴的絃音在空氣中輕揚流動,他一點也不意外蒼選擇的是「鷗鷺忘機」,只是,他最初聽蒼彈奏此曲,懷疑蒼是刻意在暗示他什麼,但現在,他的想法不同了,他覺得蒼是在與自己對話,而不是與他,是在提醒自己守住簡單看待他們之間情誼的那條界線,一如他苦苦壓抑住己身渴望的初衷。在某種層面上,蒼與他是同一種生靈,不是不懂這世間的錯綜複雜,只是選擇了保持純粹,選擇以簡單的心情生活在這個世界。

    「鷗鷺忘機」之後是似乎已趨定調的「天波」。琴音洗滌了空間裡流動的空氣,帶來一種山霧水雲的氛圍,彷彿降低了周圍的溫度。他閉著眼睛,想起最初的圓月,以及短短數個月來許許多多的記憶片段。然後,蒼彈了未完成的「流」。他忽然覺得,蒼似乎也想告訴他什麼,卻沒有說出口。琴音歇止,床上的狼人睜開眼睛躺在窩裡不動,外面的琴師似乎也安靜不動,過了好一會兒,蒼輕輕彈起「流水」。

    沁涼的音韻似水漫流,彷彿一切都在漂浮。曾經,他覺得流水比擬的是大自然,即使投入彈奏者的心思,追求的也是天人合一,相對來說比較不帶琴人自己的情緒,但是,當琴曲走到溪水灘流的段落,蒼的琴音微微亂了,就像突來的驟風吹亂了水流的節奏。忽地微微一個促響,一根琴絃繃斷,所有的聲響都在這一刻靜下來。

    對專業琴師來說,斷絃不是什麼太不尋常的事,蠶絲製成的琴絃雖然韌性很好,但經歷琴師的頻繁撥挑,尤其比較細的絃難免會斷。在相識這數個月之中,襲滅天來也曾看過蒼的琴絃斷過,看過蒼自己慢條斯理地為古琴換絃。可是,為什麼這次的斷絃卻讓他莫名心亂起來?不知道靜靜坐在琴桌前的琴師,心情又是如何?

    蒼沒有動靜,顯然沒打算換絃,也許根本沒有備用的琴絃也說不定。襲滅天來霍然起身,走出房間,看到琴師沉默地面對著絃斷的古琴,似乎微微出神。

    「你在發什麼呆?」

    「還是兩張琴都放你這兒好了,反正要放暑假了,家裡的課也得暫停。」蒼淡淡說,但他知道蒼剛剛在思索的事情絕對不是這個。

    「如果你不覺得太佔地方的話,最好就這樣放著,用琴套蓋著就可以。嫌佔地方的話,就把一張琴收進琴箱裡,最好能平放,床底下也可以。」蒼繼續平舖直述地說:「我等會兒要回去,下午修理房屋的人要來估價。我自己回去就好,你不用送我,省得來來回回的,浪費汽油又浪費時間。」

    「然後呢?」

    蒼抬眼望向他。

    「估價之後呢?你就待在堆滿東西的屋子裡?」

    蒼閉上嘴沒有說話。

    襲滅天來猛地甩了一下頭,忽然衝口說:「我不知道我們兩個在幹嘛!」

    「變得有些不自然了是嗎?」蒼沉靜地說。

    「因為我碰觸了你?」

    「……也不能這麼說。」蒼思索著,這麼回答。

    「不能這麼說,那是該怎麼說?」他執拗地追問,其實他也知道他們之間的變化起因是他而不是蒼,可是他就是這麼不講理要蒼攤去一半責任。

    蒼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坦然說:「我認為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有互相催化的作用,不管是什麼樣的感情。我們好像愈來愈在意彼此,然而,這份在意似乎讓你、讓我都感到困惑了。就像是……我們之間原本的順其自然,碰到了一堵牆。」

    「我不曉得,如果我們彼此都更任性一點會不會比較好。」蒼繼續淡淡說。

    襲滅天來沒有開口,他比誰都清楚,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那堵牆是什麼。他無法說出口,身體裡面狼血翻湧,心緒攪動,他想,好想,就在此時此刻,撕碎身上的束縛,化為經常屬於夜晚的灰狼,以冷酷又火熱的瞳仁凝視琴師眼中的表情。如果血紅的狼眼在琴師眼中看到一絲恐懼,狼嘴的利齒將切斷對方的喉嚨,讓溫熱的鮮血濺濕琴桌上的古琴……

    「我該走了。」蒼站起身來說:「你家離最近的捷運站有多遠?打電話叫計程車好了。」

    「我送你回去,我順便去買東西。」他說。

    蒼看了看他,點點頭,輕聲說:「那好吧!謝了。」

    很反常的,他們一路上都沒有交談。一直到蒼下車時,經過整個車程的掙扎考慮之後,襲滅天來終於開口說:

    「結束了打電話給我。」

    「嗯?」

    「你家現在根本沒辦法住人!看到時你是要我把你送到哪裡去,或是……」

    「或是?怎麼?你要收留我?」

    「你不是說你不喜歡住別人家?難道我是例外?」他瞪眼。

    「說不定。」蒼坦然說。也許,他們都更任性一點……

    他心底一動。如果他收留蒼的話,就表示他將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不能化成狼形放鬆,很久以前他嚐過那種滋味,為了長途遷徙,他在輪船上一直維持著人形,那段日子他根本沒辦法真正睡著,煩躁鬱悶得幾乎想殺光輪船上的所有人類。可是他還是忍下來,不留任何一點可能發生疏失的機會。

    把蒼放在他窩裡卻又不能化成狼形這種事怎麼想都是跟自己過不去,可是灰髮的狼人傾向虐待自己的元素似乎遠遠在標準以上。如果他讓蒼長時間待在他的狼窩裡,也許蒼將自己發現真相……他是希望、還是不希望如此?

    「到時把你的行李整理好,也許我會帶你去很遠的地方。」話說出口的瞬間,他突然有種荒謬的想法,也許,乾脆永遠不讓蒼回來,在無人的荒漠撕開琴師的四肢與軀體,吞入狼腹,嚥下每一根毛髮、舔盡每一滴血漬,從此,便再也沒有理智與渴望交戰的困惑與苦惱。然後他將放棄人類的外表,永遠以一頭巨大灰狼的外貌流浪在世界的邊緣,直到他死。

    「嗯,我再打電話給你。」蒼轉身準備開門進去。

    「蒼……」他從敞開的車窗叫蒼的名字。

    「嗯?」蒼回頭。

    「我們的友誼,對你來說,其實是場冒險。」而對他自己來說,則是一場賭博。

    「……或許吧!」

    「也許有一天你會為此付出代價。」

    蒼看了他許久都沒說話,最後終於開口慢慢說:「……如果真是那樣,我想,你付出的代價絕對不會比我小,那麼,你會後悔嗎?」

    他望著蒼,沒有言語。沒有回頭餘地的事,談什麼後悔?

    蒼淡淡說:「所以你知道我的答案。……晚點見了。」


    ※


    客廳裡連坐的地方都沒有,所有桌面、椅子上都放了東西。蒼走進翠山行的房間,也是堆滿了物品,連床邊都堆放著全家人的枕頭、玩偶。在屋頂修好之前,整理東西沒有多大意義,再說他對這種事完全不拿手,真要整理他還不知道該從哪裡著手。

    蒼瞄了一眼靠牆放置的灰黑色行李箱,裡面塞滿了他的衣服,他是要找個袋子挑幾件出來?還是乾脆整個行李箱都拉去襲滅天來家?想到這裡不禁失笑,搞不好這樣會嚇到襲滅天來,以為他打算吃定賴定他。他稍微翻找了一下,沒找到可用的行李袋。

    他聽到開門的聲音,該是翠山行回來了。

    「哥,你回來啦?」翠山行邊關門邊揚聲說:「我剛又打電話給那個人,他說半小時之內會到。」

    翠山行走進房間,問:「你在找什麼?」

    「袋子,裝衣服的。」

    「你終於想通啦?早就跟你說家裡暫時不能住人嘛!亂成這樣,誰受得了。」翠山行蹲下身去,很俐落地從床底下抽出一個包在塑膠套子裡的新背包,是銀行的贈品。翠山行把塑膠套拆開,把背包遞給蒼。

    翠山行說:「我也要拿幾件衣服過去,叔公特地把和室清出來讓我住,就你之前泡茶的那間,還買了塊新墊子給我,真過意不去。咦?哥,你是要住誰家?」翠山行邊開衣櫃拿衣服邊問。

    「朋友。」

    「朋友?灰頭髮那個?」

    「嗯。」蒼淡淡說:「我的琴也暫時放他家。」

    「他也是古琴師?看起來不大像。」

    「不是。」

    「哦,那他是做什麼的?」

    「他在遊戲公司上班。」

    「是哦?那小白一定很感興趣。」翠山行往自己的背包裡整整齊齊地塞入換洗衣服,一面說:「哥你不是常帶琴跟他出去?所以他是你的知音人?」

    蒼輕笑了一下:「這麼說也沒錯吧!」

    「真好。」翠山行說:「難怪你喜歡跟他出去,跟以前都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哥你一向都很宅啊!自從認識這個朋友之後,不在家的時間才明顯變多的,而且常常晚歸,有時半夜才回來,小白還問我說你不是談戀愛了。我說你要是真認識什麼女性才不會這樣呢!八成是每次都帶回家裡坐。」翠山行把背包拉鍊拉好,好心地問收拾起衣服技巧比他拙劣十倍的哥哥:

    「要不要我幫你?」

    「不用。」蒼慢吞吞地把行李箱裡的幾件衣服拿出來胡亂往背包裡塞,翠山行微微皺了皺眉頭,按捺下想推開老哥搶過來幫忙收拾的衝動。

    「哥肯去他家住,可見他這個人一定能夠讓你感覺非常舒服自在,我說的沒錯吧?」

    蒼淡淡說:「我有這麼挑剔嗎?」

    翠山行吐吐舌頭說:「你本來就不是真隨和的那種人,你只是不抱怨而已,表面上好像很多東西都無所謂,其實啊……我是你弟我還不知道嗎?」

    蒼笑了起來,伸手輕輕拍了一下翠山行的腦袋。

    「這回修理屋子恐怕要花不少銀子,少說也夠咱們家幾十個月的伙食費,哥,我這裡存了一些錢。」翠山行說。

    「你留著吧!我那裡應該夠。」蒼淡淡說。

    「修理起來不曉得要多久,希望能快點,不然再來個颱風可就糟了。對了,哥你要負責監工哦!反正你剛好放暑假了。修理房子,家裡一定要有人在。」

    蒼淡淡嗯了一聲表示答應,又說:「對了,上次我帶回來那兩罐別人送的茶葉,你拿去送給叔公。」

    「哦,好。」

    一會兒修房子的人來了。房屋修繕匠是位少了根手指的老先生,帶了他的徒弟——說是他女婿——來估價,一看就說這屋頂不先修起來不行,談定價錢之後,說好明天先來把屋頂補起來,壞掉的窗戶那裡牆要打掉重砌,在還沒修起來之前,先用大塊防水帆布蓋住。老師傅說,你們家比較嚴重,我儘量先幫你們修,不然一旦下雨刮風會更麻煩。 

    老師傅師徒離開之後,翠山行說:「哥,那還要找第二家估價嗎?」

    「我看就這樣吧!」

    「嗯,這位師傅是叔公介紹的,應該不會錯的。」

    兄弟倆一起到附近的家庭經營小麵店吃蕃茄湯麵,翠山行說明天週日他先回來監工,非假日就由蒼負責。吃完麵之後,翠山行開車回叔公家去,蒼則從麵店慢慢散步回去,掏出手機打電話給襲滅天來。

    「估完價了,明天先修屋頂。」

    「我大概再二十分鐘左右到。」

    「好。」

    蒼慢吞吞地晃回家,把個人盥洗用品從浴室拿出來塞進背包前面的拉鍊袋裡,環顧暫時變成倉庫的客廳以及一樓房間,應該沒什麼需要帶的。他跨過沙包與抹布的城牆,上到二樓,炙熱的陽光蒸發了雨水,留下乾掉的污泥,東西幾乎搬光的二樓看起來像是久遠以前的廢墟,在夏日午後沉眠。他踏進自己的房間,空空的單人床、書桌與書櫃看起來狀況還好,地板看起來比較狼狽,牆邊有水漬的痕跡,天花板的鋪板歪斜,有幾塊撬起來,屋頂不修好,二樓是沒辦法居住的。

    蒼推開落地窗,來到小陽台,把傾倒的椅子扶起來放好,用手撢了撢,坐了下來。風雨洗過之後,望去山色顯得比往常更加青翠明艷,彩度加重了幾分。他坐在那裡打盹,繼續填補昨晚沒得睡留下的睡眠缺口。微溫的風吹拂他淺色的髮稍,與稍早襲滅天來撫摸他頭髮的手溫印象重疊,他很快就睡著了。

    十來分鐘後,手機鈴聲把蒼喚醒,他摸出手機,接通。

    「我到了。」

    「好,我現在出來。」蒼收好手機,然後站起身來,下樓去背起背包離開家門。

    蒼上車時發現後座堆了很多東西,其中最大件的是壓縮枕與涼被。

    「這是買給我用的嗎?」

    襲滅天來板著臉說:「你用這些,那兩個枕頭還我。」

    蒼心想,早說他從家裡帶就是了,不過買都買了,現在說這個也太遲了,於是他什麼也沒說。

    「先回去把涼被跟枕頭套洗一洗,曬一下看看乾不乾,不乾的話就拿去烘乾。」
    
    「洗涼被?」

    「新買的都有股味道。」襲滅天來露出嫌惡的表情。

    蒼看了看他,說:「唔。這能烘嗎?」

    「可以,我買的時候問過了。」

    「哦。」蒼沒有發表任何意見,這類事情他不拿手,也不清楚家裡的寢具是不是翠山行也都洗過才給大夥兒使用,或許這是標準程序,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襲滅天來一路直接開車回家,把車子在地下停車場停好,然後分配工作,涼被跟新枕套給蒼拿,他自己則一肩背起裝滿食材的黑色大購物袋,另一邊手裡拿著兩個壓縮枕進電梯。沒有選擇走樓梯是因為蒼在場,並不是因為買了一大堆東西的緣故。

    蒼捧起手裡的涼被端詳,白底淡紫色花卉的圖樣清爽雅緻,不大像襲滅天來的風格。

    「你不是喜歡灰色的?」蒼隨口問,枕頭套就是灰白帶淺色條紋的,有點像襲滅天來的髮色。

    「就沒有那種。」襲滅天來帶著不太高興的表情說:「涼被的花色幾乎都很複雜。不過反正是你用又不是我用。」

    進門之後,襲滅天來把購物袋裡的食物分門別類塞進冰箱,吩咐蒼把涼被跟枕頭套拿去浴室丟在浴缸裡他等會兒洗,叫蒼把壓縮枕拿出來,放到陽台晾一晾,讓化學藥劑的氣味散掉。

    蒼依言把膨脹起來的枕頭拿去陽台,放在戶外椅上吹風做日光浴,回到客廳時,問:「不是有洗衣機嗎?為什麼不用洗衣機洗涼被?」

    「反正我會洗就是了。」襲滅天來說,洗衣機他通常只拿來當作脫水機使用而已。

    蒼微微聳肩,說:「放音樂來聽如何?」

    「會關應該也會開吧?你自己想辦法放。」

    蒼慢吞吞走到音響前,淡淡說:「你記性不錯。」

    「對,所以你最好不要得罪我。」

    蒼低聲笑,研究了一下,順利啟動音響,喇叭流洩出優美的弦樂四重奏。

    襲滅天來去後面拿了大盆子、洗衣板跟小凳子走進浴室,放水把涼被泡在盆子裡,捲起袖子狠狠搓洗涼被,襯衫的袖子超束縛礙事,平常他洗衣服都是不穿上衣的。

    「要不要幫忙?」蒼站在浴室門口問。

    「免了。」

    「那我可以睡午覺嗎?」

    「隨便你。」

    「那我去睡了。」蒼說著回到客廳,在早上睡過的沙發上躺下,安安穩穩地抱著枕頭入眠。

    襲滅天來耳朵聽到蒼沒了動靜,小小地咋了一下舌,然後終於動手解開釦子脫掉不利於洗衣動作的黑色襯衫甩到一邊去,繼續清洗他這輩子從來沒用過也不會想使用的涼被。

全部留言

请登录评论!

暂无评论

全部留言()
  • 作品:狼人與琴師
  • 状态:完结
  • 类型:同人-同人
  • tag:
  • 发布时间:2016-12-16 22:14:54
原作标题:

霹靂

原作简介:

布袋戲

确 定